浅谈沙飞与约翰·伯格的“摄影武器论”
2020-07-09崔丹盈
崔丹盈
摘 要:“摄影武器论”是由中国革命摄影事业的重要开拓者和奠基人沙飞提出,并由他和战友石少华等人完善与发展的。中国全面抗战爆发之际,沙飞在为吴印咸《摄影常识》所作的序中进一步指出,摄影是“一种负有报道新闻职责的重大政治任务的宣传工具,一种锐利的斗争武器”。将摄影作为武器的观念在当时是先进的、超前的,对于当今军事新闻摄影仍具有指导意义和借鉴价值。而约翰·伯格在其《理解一张照片》一书中对摄影与武器的关系则提出了相反的观点。对于摄影的社会作用及其影响,还需结合特定的历史时期、社会需求、受众对象等因素加以衡量。
关键词:摄影;武器;政治;沙飞;约翰·伯格
一、沙飞的“摄影武器论”
随着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的爆发,中国被迫打开了国门,摄影即于此时传入中国。民国成立后,中国摄影界开始推崇“为艺术而艺术”之风气,崇尚画意摄影,尤其倾向于以摄影来表现中国画的浓墨山水文人意趣。1923年,先是由陈万里、刘半农和黄振玉等人在北京大学建立“北京光社”,随后,陈万里、黄振玉、郎静山等人于1928年在上海成立“华社”。至此,“光社”“华社”统一了20世纪2、30年代中国摄影界的主流艺术风貌和固定范式——向画意看齐,向艺术看齐,追求“唯美”或“沙龙”式摄影作品,无关政治,不承担社会责任。
正当醉心于画意摄影的安乐窠臼之中时,日本一声炮响打入中国。国共由对立走向合作,中日矛盾日益升级,炮火步步紧逼。此时的国内不仅政治和社会极度动荡,民众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画意摄影的风花雪月、自我陶醉已然成为一种对现实的逃避。1935年,出生于广东的沙飞以“司徒怀”为名加入了包括吴印咸、叶浅予等早期中国纪实摄影翘楚在内的黑白影社,标志着其摄影观念从“画意摄影”过渡到“纪实摄影”。沙飞对于“陷入无聊帮闲的唯美主义的深渊里”的摄影曾感叹道:“这是一件多么可怕和可惜的事啊!”他认为可怕的是摄影人对于国破家亡现实的麻木不仁,觉得可惜的是摄影人把摄影当作了消闲的工具,没有意识到它的武器功能。
沙飞对于摄影是“武器”的提法,最早出现于他1936年发表的文章《写在展出之前》:“我觉得摄影是暴露现实的一种最有力的武器,我总想利用它来做描写现实诸象的工具。”1937年,沙飞在《摄影与救亡》中正式提出了“摄影武器论”:“‘唤醒民众是当前救亡运动的急务。但现在,文盲依然占全国人口总数80%以上。单用方块字去宣传国难是绝不易收到良好的效果的。摄影具备如述的种种优良的特质,是今日宣传国难的一种最有力的武器。”此时的沙飞已经明确了摄影的武器作用,并一针见血地指出摄影在宣传国难方面远强于文字。而在当时,这种摒弃风花雪月、直接参与社会现实的摄影观是进步且超前的。
二、约翰·伯格对摄影与武器的关系的理解
约翰·伯格也曾在《理解一张照片》一书中提到过摄影与武器之间的关系,他以约翰·哈特菲尔德的蒙太奇摄影作品为切入点,探究了摄影作品对国家政治和社会的影响与作用。作为一个出生于德国柏林的坚定忠诚的共产主义者,在1927至1937年这十余年间,他为德国共产党机关报《劳动者图片报》制作了237幅蒙太奇摄影作品,包括《超人阿道夫·吞金吐铁》《希特勒式敬礼的意味》《哇,黄油已经没有了》等,其作品充满了对纳粹政权的讽刺和批判、对资产阶级腐败政权的控诉,以及对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暴力的揭露,作为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政治教育手段,哈特菲尔德的作品表达了其尖锐的左翼政治立场。
1928年布哈林倒台之后,在斯大林的压力下,共产国际决定将所有的社会民主党都视为“社会法西斯”。哈特菲尔德在1931年就有一幅漫画,画的是脸被换成咆哮着的老虎的德意志社会民主党领袖。正是共产国际这个错误而武断的决定,使德国共产主义者们失去了与来自社会民主党内近900万名潜在的反纳粹者和工人合作的机会。而如果换成不同的策略,德国工人阶级很可能会阻止希特勒的崛起。而在共产国际这个鲁莽的决定下,左翼者的摄影作品也成为了一种“武器”,一种维护共产国际地位的、反对和打击民主党的“政治武器”。后来,纳粹上台,哈特菲尔德遭到了疯狂迫害,作品被烧、国籍被取消,甚至被迫流亡捷克。
三、在当下的社会语境中浅谈摄影
在《理解一张照片》一书中约翰·伯格曾指出,革命艺术家都希望其作品能融入群众斗争中,但作品的影响力却不能预先为艺术家本人或政治委员决定。把一件充满想象力的作品和一样武器作比,是一种危险而牵强的比喻。武器的有效性可以在数量上估量,它的实施效果可孤立、可重复,一个人可以根据具体情境选择武器。但一件富于想象力的摄影作品的有效性却不可估量,它的实施不可孤立、不可重复,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它创造它自己的情境。如今,人类社会已经不再是沙飞和哈特菲尔德所处的战争年代,而是完全进入了以影像物品生产与物品影像消费为主的“景观社会”,摄影大众化、普及化、日常化,全民记者时代和自媒体时代来临。虽然政治环境趋于平和、社会趋于相对稳定,但摄影的最大功能“记录”并未改变。媒介所提供的信息只能造成舆论的热点和人们关切的中心,它能制造话题,却无法控制话题发展的方向,更无法预知话题过后产生的社会舆论后果。因此,回顾“摄影武器论”内涵和外延,对照今日之摄影,我们要慎用摄影这一把双刃剑,尊重摄影与生俱来的客观性、真实性等机械性本质,必须将摄影与客观现实紧密结合,尊重事实和真相,创作出自己熟悉、有深刻体会、且有透彻理解的题材。与此同时,还可以在新闻传播媒介通过议程设置来控制舆论的引导方向,以此来达到或接近信息所要传播的最终目的。最后,新闻媒体工作者还应注意到图片本身的暧昧性与模糊性的特征,在利用图片传情达意的同时,必要时需与文字解说相结合,其文字需包含图片所需的关键信息,以避免公众对图片的误读。在“公民记者”的新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有平等的發言权,因此我们必须要谨慎、合理、正确地利用图像,从而共同推动社会舆论的良性发展。
参考文献:
[1]周晓峰.解析《晋察冀画报》的国际视野.解放军报社.2017
[2][英]约翰·伯格《理解一张照片:约翰伯格论摄影》.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