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开放式监狱中的救赎
2020-07-09阿克赛尔·吉勒敦
阿克赛尔·吉勒敦
想象一下这样的监狱:所有的犯人都有自己监房的钥匙,围墙也只是用木头栅栏简单围起来,没有监禁,也没有哨所,囚犯们可以在白天自由出入,以便在城市中学习或工作。但没有人从这里逃跑。一个感化院般的监狱,就这样真实地存在于芬兰赫尔辛基的芬兰堡。无论是位于圭亚那萨鲁特群岛的监狱,还是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的恶魔岛监狱,抑或是那个位于南非西开普敦、纳尔逊·曼德拉曾在其中度过了小半人生的罗本岛监狱……所有的海岛监狱都无法与这里比拟。芬兰堡监狱是芬兰11所开放式监狱之一,在这里,监狱管理当局用救赎替代了镇压。
不一般的监狱
芬兰堡监狱至今还保留着18世纪瑞典人为抵御俄罗斯舰队而建造的海防军事要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其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事实上,只拥有750名居民的芬兰堡(除去监狱中的100位犯人),现已成为观光游览地,每年接收100万游客来此登岛远足。这里有纪念品商店、青年旅舍、各类博物馆、数十家餐厅,以及黄绿红三色相间、错落有致的斯堪的纳维亚风格的木屋群。
1971年建成的芬兰堡监狱离岛上的小学不远,狱中庇荫着数名罪犯,其中包括十余名被判12~20年刑期的犯人和一两名恋童癖犯人……从外部看,这个关押中心就如同夏令营一般:有木板房11间、篮球场、健身房以及一个直通露天烧烤区域的12平方公顷的花园。天气晴朗时,犯人们会在池塘边的露天烧烤区域举办烧烤派对,还能远眺波罗的海。从这里越狱也是轻而易举,只要搭乘每小时三趟从赫尔辛基集市广场启程的轮渡,15分钟便可到达码头。
抛开外部环境,这里实际上同其他监狱一样有着严格的规定,自由也会被剥夺。芬兰堡监狱狱长西尼卡·萨雷拉说道:“犯人们都戴着电子手环来显示他们的GPS坐标。一旦摘除,就会立即响起警报。”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强制要求:犯人们会定期进行酒精抽查或尿检,以检测是否有非法用毒的行为(在芬兰,90%的犯人都有酒瘾、毒瘾或药瘾)。“如果检测结果为阳性,他们就会受到警告,惯犯将被重新分配回封闭式监狱,在那里他们会很痛苦。”显然,所有人都会避免回到那种牢笼中。
人性化的服刑原则
与其他斯堪的纳维亚国家一样,芬兰的监狱制度也强调“逐渐自由”的原则。“所有被判处六个月以上监禁的犯人都会有一次‘绝地复生的机会。首先,我们会检验犯人的社会与家庭环境,进而对他的危险性作出判断,并预估他的再犯动机。随后,我们会与他共同确定目标与刑期。这样,一个服刑日程就此建立。犯人们需要在笔头上确保自己可以服从规定。从第一天监禁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让犯人重获一个自由的未来。”在国家刑罚部门内部负责国际事务的威尔拉·雷托这样解释道,她与刑罚人员、心理学家以及社会工作者都有合作。
但每个犯人的具体情况不尽相同,采取多种服刑方式才可保证监禁的顺利进行。比如,一个被判处一年监禁的犯人有望只在传统监狱中度过六个月甚至更少,随后便转去开放式监狱服刑三个月,最后三个月可享受一种有条件的“提前自由”;被判处十年的人在开放式监狱中度过一半的服刑期也不足為奇。只有被视为无药可救的犯罪组织成员,例如那些忠诚的黑手党成员才会在封闭式监狱中度过全部刑期。
相反,杀人犯或是性犯罪者却有机会进入开放式监狱服刑。目前,芬兰犯罪人口总数的35%都在开放式监狱服刑。“很多罪犯都想好好把握此类契机,将它当作从零开始的第二次机会。这个系统在过去50年间使再犯率降低了20%。另一方面,这也很省钱:开放式监狱一天的开支是134欧元,而封闭式监狱则为200欧元。”威尔拉·雷托说道。
芬兰堡监狱的生活规则很简单。除了禁止消费非法毒品外,犯人们都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行动自由。他们都有自己监房的钥匙,监房的门从来不锁,除非是自愿锁门,每周还有两次机会去岛上的超市购物。虽然监狱禁止他们与岛上的居民或游客交谈,但他们可以回答一些诸如问路的简单问题。另外,被关押者们会按照“狱龄”获得一部手机。这些手机并非智能手机,均由国家刑罚部门提供。他们每周可以用Skype软件与家人联系两次,通常每周末能出门一次。
强制佩戴电子手环
入狱初期签订好的“诚信合同”安排好了囚犯将在狱中完成的学习与工作,没有人可以偷懒。大部分芬兰堡监狱犯人都在不同的工地工作,修复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文化遗产名单的历史要塞。虽然他们荧光黄色或海军蓝色的连身服与芬兰建筑公司的工人们所穿的制服很相似,但看到他们低着眼睛回避与路人眼神交汇的样子,人们很难不联想到苦役犯。
马尔科·卡加里南是一名在毒品非法交易案中因暴力行为被判处四年刑期的惯犯。36岁的他从脖子到脚都布满了纹身,已经在封闭式监狱中服刑一年的他,目前还需在芬兰堡监狱继续服刑。如果能继续保持一直以来无可指摘的服刑表现,他将在电子手环的监测下,在后20个月的刑期中获得自由。他负责公共区域的卫生工作,在其同监人去修复历史要塞时待在居所。他每周还要额外参加三次戒酒疗法,并定期向女看管员萨洛汇报自己的情况。萨洛看起来更像是一名监护人,而非一位班房看守。
马尔科说:“这里与封闭式监狱的区别在于,不存在罪犯间的等级关系、暴力、威胁及勒索。只有性犯罪者会被特殊对待:他们不会被殴打,但是没有人与他们说话,所有人都会鄙视他们。”当被问到是否曾有越狱的念头时,他回答:“理论上,这里的自由的确存在。但首先,我不想再被警察抓回到封闭式监狱(这很有可能发生)。其次,我很想改变之前犯罪或吸毒的生活方式,尝试去过正常的生活。我更愿意待在这里并遵守规则。”在芬兰堡监狱,墙和篱笆都是设在心理上的——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监禁。
摘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