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川集（组诗）

风子

鹿 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王维

空山如梦，堆满沉默的铁

那些年，风吹草动，盗匪们还没有上山

那些年，隐者，寄居在云中。他们敲击

石头，意外听到另外一个宇宙的声音

从渺漫的夕光中，可以采撷更多的想象

林深路滑，泉水大过雨声，群鸟不知所踪

更远的山梁将要被夜幕覆盖

黑暗的王，车辇。星空像一场盛宴

辛夷坞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王维

开得像莲花。只有进山的人知道

那些触摸过花枝的手，慢慢会在空气中

抚摸到芳菲的寺庙

山谷有足够多的安静，石头和流水

不断释放出清凉的禅意

花开，花落，真正安稳的是涧石

一个人的春天，缓慢，修长

信仰散發出来的芳香，后来被证实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王维

没有惊涛骇浪。那里的山石平和

竹子长得像书生

明月是另外的一张脸。从本质上讲

光是一些虚无的物质，吸附在事物的表面

比理想更容易抓住。与琴不同

琴声优雅，挟带浪漫的习性

在更高的山顶，仍会有我们找寻的事物

自由那么辽阔。就像书本里说的那样

欹 湖

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

——王维

波澜不惊，其实是一种生活态度

湖水自有分寸

它们尽量减少与风的摩擦

避免青山的倒影，被揉碎成

潮湿的纸片。与天空一样，时间也没有尽头

云卷，云舒，反而觉得小舟安稳

我只记得你的离去，衣袂飘飘

船舷两侧，卧满白云，和明亮的山峦

南坨

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

——王维

鸥鸟在清晨开始鸣叫

湖面反而像是生长霞光的田亩

没有比水更为低调的事物，除非

你在烟波里沉睡

扁舟过于狭小。风能够吹动的

都是一些卑微的灵魂

仿佛虚空，才是神明的居所

我们不断成长的耐心，正被光阴一一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