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高一丈

奚元良

治国这个人什么都好，孝敬父母，又有担当，在家是暖男，在单位是好员工，唯一的毛病，就是爱打个小麻将，听到麻将洗牌声就会“心痒痒”。这不，鼠年春节还没到，他就与几个铁杆麻友约好了，要在麻将桌上一决高下！

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引起的肺炎蔓延开来，把他的计划给搅了，社区广播天天喊着：“守护健康，平安过年！不串门、不聚会，勤洗手、戴口罩……”

在医院工作的妻子小丽，更是每天都要给治国念“紧箍咒”：“现在是非常时期，绝不能去打麻将，要对家人负责！”她还买来了消毒液和口罩，吩咐治国万不得已要外出的话，一定要戴上口罩，注意消毒和防护！

治国平时就怕老婆，再加老婆说的话句句都在理上，他岂有不听之理？只见他点头哈腰，还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老婆，麻将虽可爱，生命价更高！这个道理我懂，你放心，我经受得住考验，保证不去打麻将！”

立下了军令状，治国说到做到：从除夕夜到大年初一，他硬是做到了宅在家中，看看电视，嗑嗑瓜子，还承包了所有家务，让妻子小丽可以安心地在医院加班。这让小丽非常满意，和治国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无比。

不过，治国虽然满脸是笑，心里却像猫抓般难受，他又想起了几天前的一次“战斗”：自己因一时疏忽打了个三条被下家老李吃了夹张，来了个“三吃”直杠后，老李那张大脸笑得跟花一样。

治国的三个铁杆麻友，都住在对面楼里，一个是卖水产的戴强，一个是在企业上班的阿华，还有一个就是老年活动室的管理员老李。这三位都不怕老婆，胆子也够大，天天在只有他们四个人的微信群里嚷嚷说：“疫情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那病毒就是包裹在十二级台风里，也吹不到咱这小县城！”

初二一大早，他们就在微信群叫治国：“治国！快来吧！三缺一！三缺一！”

这诱惑实在太撩人了！起先治国还咬紧牙关不理他们，但到了下午实在挺不住了，他魂不守舍地独自在家中兜圈子，耳边全是“哗啦啦”的麻将声。

吃过晚饭，治国的意志彻底崩塌了，趁着妻子小丽上夜班，他拔脚出门，飞一般地跑去找到三个麻友，砌好麻将，按动电骰，你吃我碰，一场酣战，只觉得浑身通泰，神清气爽。

三庄过后，治国准时赶在小丽下班前回到了家，打开电视，跷起二郎腿，一副没出过门的样子。看小丽丝毫没有起疑，脸上依旧春风拂面，治国的心里早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初三这天，小丽是下午班。治国一早就开始坐立不安，只觉得瓜子不香，水果不甜，就连最爱看的谍战片也没了看头，可在老婆面前，他还得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偷偷瞄了一眼手机，他看见群里的三位铁杆麻友早就在急不可耐地嚷嚷“三缺一”了，这让他更加焦急。

下午，小丽终于上班去了，治国喜不自禁，戴上口罩直奔戴强家而去。

也许路上走得太急，治国突然喉咙一痒，咳了几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怎么会咳嗽？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出门搓麻将的时候，下楼时在转弯处猝不及防迎面碰上一个正在咳嗽的老人……想到这儿，他心里有点儿不自在了。

戴强家几位麻友正等得不耐烦，看到他来了都纷纷调侃起来。

阿华说：“哟？治国你这真是与时俱进，戴上口罩了？蛮时髦的呀。”

老李不阴不阳笑着说：“阿华啊，你这人说话就是喜欢拐弯抹角，人家治国分明是怕老婆！老婆叫他戴他岂敢不戴？”

一听这话，治国的脸上挂不住了，他一把扯下口罩说：“谁怕老婆了？要是怕老婆，我敢跑出来打麻将？我戴这口罩是因为怕社区干部啰唆嘛。来，废话少说，时间宝贵，开打！”

四人坐好，投了骰子定了坐序就摸牌开打，治国刚理好牌，一看两个白板财神兴奋得满脸放光，可突然鼻子难受得直打喷嚏，嗓子也痒得厉害，忍不住猛烈地咳了起来，而且停都停不住，一阵接一阵。

这阵势可把几个铁杆麻友吓坏了，纷纷起身逃到了旁边房间里。这时，戴强老婆戴着个口罩远远站着说：“治国，你这咳嗽太吓人了！你不知道自己有病吗？这是什么时期？还带病跑出来打麻将？你这是对别人不负责任，也是对家人不负责任！快走吧，万一让社区知道你可就麻烦了！”

就这样，治国被戴强老婆“驱逐出境”，三个铁杆麻友也远远地躲着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鸟，一句帮衬的话都没有。

治国灰头土脸地回了家，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满脑子都是不好的预感。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婆下班后刚进门，治国就大叫起来：“别过来，保持距离，我可能染上肺炎了！为了孩子，为了我们这个家，我要自行隔离观察，你赶快找出温度计让我量一量！”

小丽不愧是医生，她很镇定地说：“治国，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症状快和我说！”

于是治国把自己昨天偷偷去打麻将，下楼时近距离碰到一个咳嗽的老人，自己来不及躲避，今天突发咳嗽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最后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老婆，对不起，我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啊！”

小丽什么话也不说，先把家里的窗户打开通风，然后一脸严肃地说：“现在情况有点儿严重了，我先给你测下体温，如果你真有问题，明天我也得隔离，你的几个麻友以及他们的家人也全部要被隔离……”

听小丽这么说，治国更后悔了！接着小丽给他测了体温，还好是正常的。小丽又说：“你把咳嗽情况说一下，我等下给发热门诊打电话先反映一下情况。”

治国想了想，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家后没再咳过了。但他不敢大意，当晚又自己量了几次体温，都是正常，看来是虚惊一场啊。天亮后，小丽吃过早饭，吩咐了他几句就出门去了。

治国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高兴又打开手机，却见麻将群里异常冷清，他飞快地打上一行字：“兄弟们，我老婆说我一切正常，下午继续战斗，如何？”群里半天无人回音。过了好一会儿，戴强发上来一句：“兄弟，这病毒太厉害了，咱是不是都闭关修炼几天再出山？我老婆说得有理，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还是宅在家里比较好！”治国还想说几句什么，可群里一片静寂，再也没人说话。他不甘心，发了几个搞笑的小视频，又发了一个红包，可群里一直静悄悄的。

麻将群就这样不知不觉解散了，治国安心在家当起了“后勤”，还不知不觉迷上了厨艺，从抖音上学烧的几个菜非常见水平。这让小丽非常开心，夫妻俩的感情日渐升温。这天晚上，小丽趁治国洗澡的空当，偷偷给戴强老婆打了个电话，笑着小声说：“听你的建议，我在他那个口罩上用针管打了些胡椒粉进去，果然奏效了！”戴强老婆兴奋地说：“哈，不出这狠招，降不住这几个麻将瘾头这么大的家伙，我们的‘家庭抗疫特别计划，成功了！”

不过毕竟纸包不住火，后来这事还是被治国窥破了，他起先为老婆的“无中生有计”感到很恼火，后来转念一想，自己离开了麻将桌，不仅因此了解了新型冠状病毒的超强危害性，而且感受到了妻子的爱，这不赚了吗？想到这里他笑了，并且开心地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