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的补习班
2020-07-04汪星宇
汪星宇
我上学的时候,算是被“放养”的。从小在上海乡下自由自在惯了,回到城里上学时只要按时完成作业,不让老师把我妈喊去办公室就算万事大吉了。
我妈更是个“妙人”,每次早上我想赖床的时候,总是“怂恿”我一整天都不去学校上课,让我睡够了再起床,然后看书写作业。同学们都羡慕得不行。
我就在这样宽松的环境中,悠闲地晃荡到了初三。
初三的我面临人生第一次选拔性的升学考试。我深深为自己捏了把汗。
升学考试的几套模拟卷做下来,彻底暴露了我知识体系中的各种漏洞。平常的考试自己还能靠小聪明糊弄糊弄,可一到这种综合性的大考就无法侥幸过关了。当时考试所测试出来的真实水平,距我心目中理想的高中,还有不小的差距。
就这样,拿着模拟试卷的我在盛夏的上海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心里第一次感到慌张。
我一直记得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平常不显眼的课外辅导机构的招牌一个个争相抓住我的眼球,似乎每个都在喊“选我、选我、选我”。
回家后,我和爸妈经过一番商讨和比较,最终选了一个条件最为简陋、坐落在地下室、只有半扇小窗户透光的补习班。
我喜欢这样狭小逼仄的环境,好像在这里可以把脑海中多余的杂念都暂时放到一旁,把有限的脑容量全部留给需要学习的知识。
环境对人的潜意识造成的影响非常大。大家可能都能感觉到,在教室里如果你身边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你就更容易投入学习;如果你身边全是玩耍的同学、零食、宠物,即使你自己不想分心,注意力也会被吸引。
当你自己无法做到专心致志的时候,完全可以借助外在的“结构性力量”,去图书馆也好,待在教室也好,总之要学会将自己置于一个干扰最少的地方,让自己养成安静学习的习惯,慢慢培养自己的定力。
后来在复旦大学读书的时候,我常能在教学楼里看到一些扎根教室的考研学生。他们通常一个座位、一个水杯、一袋面包、一摞书就能待上一整天。为了保证自己专心投入,他们一方面将复旦大学这样理想的大学氛围作为“奖励”送给自己,另一方面也会利用教室的环境排除干扰。似乎大多数这样的“考研党”,经过一番努力,最后都能如愿考进自己心仪的高校。
而当时小小年纪的我,可没有能想明白这么多道理的超强大脑。我当时更多是凭直觉和决心,抱着卧薪尝胆也要拿下中考的想法,走进了这个半地下室的补习班。
中学时代的补习班似乎是青春小说中惯用的环境因素。比如,教室里互有好感但交集甚少的男女生,恰巧在同一個补习班上课,于是满屋子都是雀跃的心跳声。再比如,都标榜自己只爱打游戏,从来不学习的“学霸”们,在校外补习班的走廊里尴尬相遇。
可惜,这些巧遇的桥段在我的补习班里都没发生过。我只记得黑板上方的小电扇“咿呀咿呀”地转着,把白炽灯的光线打散,投在本子上一晃一晃的。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不像学校的老师那样讲很多考试的注意事项,只是本本分分地、一道又一道地讲题。
补习班的同学们来自各个学校,大家偶尔在课前叽叽喳喳打听你学校有我认识的谁谁谁,我也认识你的朋友某某某,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各自安静地写作业。不像同窗多年天天见的同学,每回课间都要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疯玩。
我喜欢每次从补习班出来看见天都黑透了的感觉,仿佛自己就像一只刚从笼子里被放出来的小野兽,一溜烟地跑回家,将身影深深埋在黑夜里。
我上补习班的日子虽然很短,但这短短数月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效果很明显。我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静下心来主动学习和平日带着浮躁心态学习有什么不同。以前,家长和老师耳提面命“要静心”的大道理总是被自己当作耳旁风,现在自己经历了才算懂。那之后的我,就像一直胡乱学功夫的傻小子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开了窍,找到了自己的学习状态。
升学考试转眼就过去了,我后来再也没去过补习班。但当时找到的状态一直陪伴着我,鼓励我面对学习和生活中一次又一次的挑战。
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描述当时的状态,直到遇见这段话:“回头想想你人生的成就吧——那些最令你自豪的成就。我敢和你打赌,它们都是用辛勤的劳动、不畏艰难的坚持和集中的注意力换来的。你大可以舒服地休息,不去理睬它,但你并没有那样做。当放弃会带来更大的乐趣时,你远离了诱惑;当你大可选择相信自己很牛,不需要进步从而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你对自己既挑剔又诚实。”
希望你也可以遇见自己的地下室补习班,收获一份努力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