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核雕

郁林兴

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大疫情，年末岁初在武汉爆发，一时疫情肆虐不断蔓延。对此，全国上下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抗击疫情成了全国上下重中之重的工作。在这一严峻时刻，广大文艺工作者纷纷投身其中，创作出大量优秀之作，宣传先进人物和典型事例，为抗疫加油鼓劲。作为一个故事人，我感到自己责无旁贷。

綜观大多数抗疫作品，选材大都集中在反映各行各业如何抗击病魔上，我想，能否既能正面反映抗疫情这一大的背景，又能另辟蹊径，把故事情节设计得更曲折，内涵更丰富，可看性更强一点？通过精心构思，终于完成了这篇作品。

一

最近，某市文联为配合抗击冠状病毒重大疫情的宣传，向全市艺术家发出了征集反映以全市上下众志成城抗击疫情为主题的文艺作品的号召，得到艺术家们的纷纷响应，不多时日，一大批作品从四面八方寄发到了文联。经过挑选，一个名为“抗击疫情———艺术家在行动”的作品展览在文艺礼堂如期举行。

展览的作品形式多样、丰富多彩，有书法、绘画、剪纸、摄影，还有泥塑、雕刻等等，不仅内容丰富，更主要的是，主题都很鲜明，集中反映了上下一心共同抗击重大疫情的动人景像。

在展厅的正中央，是一个一米左右见方的玻璃柜，柜中，一个透明的水晶柱托着一个铺着红绸的圆盘，盘上放着一个透明的水晶底座，在这底座上，放着一个深褐色的核雕，顶上，一个射灯的一束追光直射在核雕上。这核雕，不看内容，就让人感觉很特别，因为，一般的核雕，绝大部分都以橄榄核为材料，但这件作品的材料，不像是橄榄核，这个核比常见的核要大得多，竟有五六厘米长，比鸡蛋还要大。再加上展出的位置和架势，一看就让人知道，这个核雕一定不同凡响。

关于这核雕，确实非同寻常。事情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在江南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叫陆巧明的核雕大师，祖上都以核雕为生，传到他这一辈，据说已经不下七八代了。凡出自他家的核雕作品，不仅雕功精巧，造型别致，构思奇特，特别是在用料上极为讲究，据说早在他太祖爷那一代起，所用的核，都是专门从福建定点采购而来的。当时，他家就在福建，祖上跑遍了橄榄树的生长地，才发现了这个地方。后来，经过反复遴选精挑细拣后，专门包下了一片盛产优质橄榄核的千年古树，每当到了橄榄成熟时，太祖爷爷就亲自带上人赶到这里，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一颗一颗用锡纸包好，等运到家里经过处理后，再把核浸泡到自家秘制的橄榄油中密封起来，等泡上整整一年，然后才开坛取核用来雕刻作品。

因为这核本来就非同一般，加上又在秘制的橄榄油中浸泡了整整一年，这秘制之油已经渗透到核心，这样的核，雕刻出来的作品，不仅色泽亮丽，特别是既不怕干燥，也不会因潮湿面发霉。更为独特的是，在高温的炙烤和严寒的环境下，也不会产生核雕作品皲裂的问题。除了用料考究，陆家还有一门独家绝技：现场雕制人物肖像。只要你在面前一坐，陆家人三下二下，就会在核上雕出你的肖像来。凭着这样的看家本领，陆家的雕品，在业内素负盛名。

当传到爷爷这一代，由于战乱等各种原因，陆家已无力再包下那一片橄榄树，但是陆家的雕刻技艺还是一代代传了下来。后来，据陆巧明的父亲说，从太祖爷爷那里，曾传下来一颗多花大核。懂行的都知道，一般的橄榄核，上面都有突起的筋，用雕刻家的话说，那叫花，一般一颗核最多也只有四条花，但陆家从太祖爷爷手里，曾传下来一颗非常奇特的大核，上面竟有八条花，且那核比一般的鸡蛋还大，足有五厘米长，这实属罕见，算得上是稀世宝物了。

二

自从得到这八花核后，从太祖爷爷起，就一直想雕一件极品之作，可是，始终没有找到能配得上这颗核的精妙构思，所以一直没有下刀，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来。直到传到陆巧明爷爷手上，这核已被一代代陆家人把玩得通体油光锃亮，还没雕刻，行家一看就会眼睛发绿。

但是，遗憾的是，在七十多年前，镇上一个姓钱的官家弟子，仗着其父亲的名声，说他父亲知道陆家有这样一个稀世宝物，要掌掌眼，欣赏欣赏。爷爷虽然心有不甘，但拗不过钱家官高势大，巧取豪夺，终究被他骗了去。不想那姓钱的一家，不久就去了南洋，从此，那颗传家宝核也就杳无音讯了。

那天，陆巧明正在店里边守店边雕刻着作品，一个导游小姐带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找到了店里，导游对老者说，老先生，这镇上姓陆的核雕铺，只有这一家，你看看是否是你要找的那家。

陆巧明一听，随即站起来迎客，说：“老先生，您是要找人还是要看货？”

老者仔细看了看陆巧明，自言自语地说：“像，有点像。”

“老先生，您说什么像？”陆巧明被弄得云里雾里，不知老先生自言自语在说什么。

“哦，对不起，我冒昧打搅了。”老者不好意思地说，“你姓陆？是这个镇上的人？”

“对，我姓陆，叫陆巧明，我们是祖祖辈辈在这镇上生活的土著人。”陆巧明风趣地回答道。

“那有个叫陆永坤的，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爷爷啊。怎么，老先生您认识我爷爷？”

“这就对了。”老先生答非所问地说道，“小青年，你们陆家可是了不起的核雕世家啊，你现在是否继承了陆门绝技啊？”

“看来老先生真的了解我们陆家。我们这核雕世家之名，绝对不敢断送在我的手中啊。”

“那你祖上有门绝活，可以当场雕刻出人的肖像来，你可会？”

“祖上的绝活我可不敢说都学会了，但雕个肖像还是难不倒我的。”

“好，那你可不可以现在就为我雕刻一个？”

“没问题，有请老先生先挑一个核，之后我马上为您雕。”说完，陆巧明把老先生请到存放橄榄核的货柜前，等老先生挑好核谈好价，然后让老先生面朝阳光坐定，他拿出一堆雕刻用具，聚精会神地雕了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陆巧明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对着核吹了吹雕刻下来的核屑说：“好了，老先生请您过目，看我雕出来的是不是您，满意不满意。”

老先生接过核，又拿过陆巧明递过来的放大镜，对着核雕仔仔细细地看了足足有两分钟，“像，像，真像，比我本人还好看多了。”然后拉过导游小姐说，“小妹妹，你看看，他雕得多么逼真，连细节都活灵活现，你看看，我这下巴上，不是有颗痣，这核雕上竟连这痣都没落下。小伙子，你真是太有才了，你的手艺啊，不比你们陆家祖宗逊色啊。”

“老先生，您满意就好。我爸一直说，我的手艺，只学到了我祖上的一点点皮毛。请问老先生，您是哪里人？看来您对我们陆家很熟悉啊。”

“我啊，只是一个漂荡海外的游子罢了。至于与你陆家的关系么，等有机会了，我再与你好好聊吧。”

直到老先生在导游的陪同下走了，陆巧明还是一句也没问出他为什么与他们陆家熟悉的原因，他心里嘀咕道，真是个奇怪的老人。

临到太阳下山，陆巧明准备关门打烊了，突然发现刚才老先生坐过的椅子靠背上，挂着一个小包，他想，那肯定是老先生遗忘的。他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还有一沓崭新的美元，一数，正好一万元。

陆巧明头有点大了，这老先生也真是的，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拉下了，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找他？一想，刚才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位导游小姐，心想旅游公司肯定能找得到。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等说明情况，旅游公司说那是一位马来西亚的华侨，今天已回马来西亚去了。经过商量，旅游公司派人来取走了老者遗忘的东西，说尽快与他取得联系，并保证一定想办法把失物奉还原主。

三

一个月后，陆巧明突然收到一个国际快递，一看寄出地址是马来西亚。他知道一定是老先生收到了他遗忘的小包后，发过来表示感谢的。他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个橄榄核。这核状如鸡蛋大，通体呈深褐色，仔细一看，核上竟有八条花，“八花核？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贝啊！”陆巧明不禁叫出了声。

当陆巧明看完了老先生附在里面的信，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老者就是当初从爷爷手中把八花核借走的钱家的后人，当时，钱家确实也不是要巧取豪夺这宝物，本只想开开眼界，不想世事难料，由于战乱，一家人逃去了南洋，这八花核就这样一起带了过去。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数十年来，这八花核成了钱家人的一块心病。后来，钱家两代人都相继离世，八花核就传到了那老先生的手上，他父亲临死之前要求儿子一定要千方百计将这核归还给陆家。

这次，老先生终于找到了陆家后人，但他感到，这八花核虽然是陆家的，但它是稀世宝贝，也应该是属于国家的，如果陆家后人是个纨绔子弟，就会糟蹋了这样的珍宝，那么，他就会将这宝核捐给祖国。所以，当天，他有意落下了装有一万美金的小包。他想，如果陆巧明见钱眼开，私吞了这一万美金，那一，也算对陆家有了交代；二，他也就问心无愧地要将八花核送交给祖国。后来的结果，令他非常欣慰，陆家后人不仅继承了祖上的精湛技艺，良好的品德更令他肃然起敬。他深信，这宝贝物归原主，一定不会错。

至此，大家一定都知道了，市文聯“抗击疫情作品展”上展出的那个核雕，一定就是那个八花核。是的，没错，就是那个老先生寄来的八花核。后来，当陆巧明接到市文联的征稿通知后，他忽然想到那个世代相传又充满传奇的八花核，终于找到了能成为不朽之作的机遇，经过反复构思，他花了十多天时间，雕成了全面反映全国一心共同抗击疫情的核雕巨作———众志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