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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铸:兼具豪放和婉约二派之长的“贺梅子”(下)

2020-07-04木匠

北广人物 2020年25期
关键词:贺铸赵氏首词

木匠

前文我们说到:贺铸17岁时,娶了宗女(也就是有着皇家血统的女子)赵氏,并不久就通过右选(宋朝吏部每隔几年都会进行一次四选———尚书左右选和侍郎左右选,其中,侍郎右选,是负责低级武官的铨叙选授的),获得了右班殿值这样一个官职,官虽小(武官中级别最低的官),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入仕了。

可能有人会想,贺铸这么容易就入仕了?是不是沾了他老婆是宗女的光?还真不是。非但不是,甚至还有可能就因为他娶的是一个宗女,而吃了一个暗亏。

首先,虽然贺家当时已非常落魄了,但贺铸也是太祖的发妻贺皇后的族孙,本就有资格不用通过科举考试,而获得选授的官职。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就要自己去考。那有人是不是又会想了,放着好好的保送不要,非自己去考,难道他傻吗?这得看是对谁,对那些不学无术的官二、三、四代来说,就不傻,因为他们考也考不上。而對像贺铸这种7岁就已能诗,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读的人来说,自然就不傻了。因为在科举时代,官场上绝大部分官员,都是先经过了“雪窗萤火二十年”的苦读,凭科举考试进入仕途的。他们一般是不大看得起那些靠祖荫入仕的官员的。

其次,是这位赵姑娘的娘家,应该也仅是跟皇家有一点亲戚关系而已,并不是什么地位显赫的皇亲国戚,不然,他家的女婿,又怎么可能只被授了一个从九品的小官?

第三,在君权至上的封建时代,像是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皇族子弟,一般都不会进入科场,因为考官实在是不好给他们判卷,给分高了,别人会怀疑你为了讨好皇家,故意放低了要求;给分低了,又像是故意在打皇家的脸。赵氏即为宗女,贺铸娶了她,也就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也就不好意思再进科场了。

但就贺铸这门亲事来说,我们再怎么分析,也终是隔了一层,最有发言权的,还是他自己。

尽管史书上对赵氏除“宗女”二字之外,再无任何记述,但我们从贺铸留下的许多描写他们夫妻生活的作品中,还是可以看出赵氏是一个温柔贤惠、勤俭持家的好妻子,贺铸对她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比如,贺铸在回味他们新婚的甜蜜时,就曾作过这样一首《减字浣溪沙》:

三扇屏山匝象床,背灯偷解素罗裳。粉肌和汗自生香。

易失旧欢劳蝶梦,难禁新恨费鸾肠。今宵风月两相忘。

和这样一首《蝶恋花》:

小院朱扉开一扇。内样新妆,镜里分明见。眉晕半深唇注浅。朵云冠子偏宜面。

被掩芙蓉熏麝煎。帘影沈沈,只有双飞燕。心事向人犹面力腼。强来窗下寻针线。

但是,再轰轰烈烈的爱情,终将归结于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针织缝补和生儿育女上。

贺铸一生,由于其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哪怕是权倾一时的显要,做事稍有偏差,他都会当面给予痛批,根本不会给人家留一点情面),是以很多权贵对他都是又恨又怕。

据《宋史》:贺铸在任太原监时,有个同事,是一位豪门公子,为人骄矜、傲慢。铸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次,这位公子贪污了一些公物,被铸发现了,他十分惊恐地求铸不要去告发他。铸说:“你不让我揭发你也行,但你得认罚。”那个公子无奈,只得按照他的要求,脱掉上衣,跪了下来,任由他在自己的背上抽了好几板子……

而贺铸又长得是那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以,当这件事发生后,很多达官贵人在经过他的身边时,都不敢抬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他一眼。大家说,像贺铸这种人,又怎么能在官场上吃得开呢?

是故,贺铸当了几十年的官,不仅始终沉沦下僚(所任除右班殿值外,无非也就是些像监军器库门、监赵州临城酒税、都磁州作院、监徐州宝丰钱官、巡检和州管界、承事郎、监北岳庙、宣议郎、通判泗州、宣德郎、通判太平州等冷职),且几乎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干不长久。因为官微俸少,尤其是他混到最后,又因为尚气使酒,得罪了上官,而被上官直接打发到了亳州明道宫,从此就只能按月领取一份也就刚够他一人糊口的宫祠俸了。由此我们不难想见,他在多数情况下,都是没有条件把家眷带在身边的。是以,就算是他对赵氏的感情再深,也不得不忍受长期分居两地、聚少离多的生活。

贺铸还作过一首《小重山》,非常深情地描述了他们夫妻在一次又将分别的前夜的欢娱和感伤,以及分别后的思念:

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蓉。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处,斜月小帘栊。

楚楚冷沉踪。一双金缕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用的全是写实的手法,那双金缕枕,可能还是赵氏亲手所绣,佳人不在,长夜寂寞,除了思念,还是思念。

另外,他还写了一首名叫《问内》的诗,记录了赵氏冒着酷暑为他赶制冬衣的情景:

庚伏压蒸暑,细君弄咸缕。乌绨百结裘,茹茧加弥补。

劳问汝何为,经营特先期。妇工乃我职,一日安敢堕。

尝闻古俚语,君子毋见嗤。瘿女将有行,始求然艾医。

须衣待僵冻,何异斯人痴。蕉葛此时好,冰霜非所宜。

大观三年(公元1109),57岁的贺铸,在熬过了漫长的根本看不到一点光明的小官生涯之后,终于被批准致仕了。此后,他就在苏州住了下来,终日以校书(据说他家有藏书一万多卷)和整理旧作(辑有《庆湖遗老集》20卷)为事。

但是他的不幸并没有到此结束,同样是熬过了漫长的艰苦岁月的赵氏,在和他在苏州团聚后不久,就生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了。赵氏的亡故,对于贺铸来说,当然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伤心欲绝的他,在处理完妻子的丧事后,就写下了一首可谓是千古绝唱的《鹧鸪天》(也名《半死桐》《思越人》):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日希。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后人有将他的这首词评为宋词中写得最好的两首悼亡词之一,另是一首是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更有论者以为他的这首词比苏轼的那首词还要好上一点。

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贺铸在贫病交加中,死在了常州的一个僧舍,享年74岁。史载:铸晚年,家境甚贫,经常需要靠借贷维持生计,后来,因为他还不上人家的钱了,就把房子抵给了人家,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死于一个僧舍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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