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阶层差异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
2020-07-04丛玉飞任春红
丛玉飞 任春红
摘要:建国70多年以来,我国高考制度的性质历经了“革命化—精英化—大众化”的转变,同时,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政策也随之呈现鲜明的演变轨迹,即特殊主义的庇护选拔—普遍主义的绩效选拔—普惠主义的资格选拔。若以改革开放为分界点,贯穿始终的是家庭阶层差异对高等教育地位获得的影响关系机制的相应衍化,本质上是一个资本代际转化、教育不平等嬗变的过程,而其又嵌入在“国家干预逻辑”和“市场理性逻辑”的历史耦合之中。通过厘清家庭阶层差异对高等教育地位获得的演化轨迹与内在逻辑,或能对新时代减少教育不平等、深入推进教育改革有所助益。
关键词:家庭阶层差异;高等教育地位;改革开放
教育不平等问题一直以来是学界关注的热点,众多研究者从不同视角对教育不平等的相关问题进行了诸多探讨,教育机会获得过程中的代际传递是教育不平等研究的经典议题,从历史分期对已有成果加以归总和深入解读应能为观照现实提供借鉴。
一、家庭阶层差异:解读教育不平等的重要视角
回顾教育不平等研究,逐渐从考察制度变迁和个体作用,转到关注家庭背景的影响,家庭阶层差异与教育不平等的相关性是重要内容之一。学者概括性提出,在子代教育地位获得的模式及内在机制问题上,存在文化再生产、资源转换和政策干预三种模式。[1]进一步研究发现,通过人力资本或教育资本的传承竞争,中国社会阶层再生产的封闭性特征增强,并在“初职”就业地位获得和“现职”地位获得中强化了家庭背景的影响,2000 年之后更为凸显,使社会流动的先赋性因素提升了社会预期功能。[2]可见,家庭背景的因素逐渐成为理解教育不平等不可或缺的环节。归结起来,从家庭阶层背景考察对教育获得的影响,主要有两种不同的学术研究视角。
一是基于家庭的阶级位置或阶级结构的视角,更多考察父代权力资本、社会资本转化为子代教育的内在机制,我们将其称为家庭阶层背景。家庭阶层背景包括父辈的经济能力、权力特权和社会网络资源等。受此影响,不同阶层的子女教育获得存在差异,尤其是高等教育机会差异很大。1992年以后中国社会转型加速,家庭阶层背景的效应在社会分化加剧的状况下凸显,极大影响了教育不平等的产生机制的变化。为此,经典的布劳-邓肯社会地位获得模型倍受关注,即通过被访者14岁时父亲的教育资本等来预测被访的教育资本获得,然后考察以父亲为代表的家庭阶层背景与被访的教育资本获得有何关联。借鉴此种方法,中国更多学者在考察家庭阶层背景对教育获得作用的实证研究中通常将其操作化为“父亲的职业”或“阶层归属”,即家庭职业/阶层差异在一定程度上以一定的方式影响人们教育的获得。
二是基于文化资本角度探讨家庭文化资本转化为子代教育机会的内在机制。西方学者较早关注该领域,尽管对文化资本和教育获得的具体测量存在差异,但都认为从文化视角解释教育不平等是比较合适的观点。“在社会主义国家,曾经在面临宏观的政治环境剧烈动荡、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作用丧失的情况下,家庭文化资本也一直是影响个人教育获得的重要因素。”[3]可见,文化资本是阶级阶层研究的关键变量,已有研究从不同程度上证明了家庭文化资本差异与子代教育获得差异之间存在较密切关系。但有必要区分的是,文化资本是作为制度化的教育程度,还是非制度化的具体文化资本的表现形式。国内学者在教育获得研究中就揭示了在家庭经济地位因素之外,家庭文化资本在子女教育获得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其测量指标多数集中于制度型文化资本即父代的教育文凭,也有较少学者涉及到高雅文化、客观文化用品、家庭文化等不能直接测量的非制度化因素对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影响。[4]
·教育管理·家庭階层差异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
如上所述,对于高等教育机会的获得而言,普遍存在的教育机会配置不公平的现实必然与个体家庭背景所引致的家庭阶层差异相关。但教育不平等的产生原因是错综复杂的,对高等教育公平的研究更应加以动态化全面性考量。在此意义上,不同历史时期子代高等教育机会获得与家庭阶层差异的影响关系如何?社会结构变迁促发此种关系发生变化的内在逻辑是什么?上述问题的解答无疑对于省思新时代教育体制改革及未来教育发展之路具有重要意义。
二、家庭阶层差异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的历史轨迹
新中国成立至今,高等教育获得的问题始终处于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的历史过程中,笔者尝试以改革开放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为分界点,纵向分成改革开放前、改革开放二十年、改革开放新时代三个阶段,通过厘清家庭阶层差异对高等教育配置的关系,或能对新时代反思与推进教育改革深入有所助益。
(一)改革开放前(1949—1977年)
改革开放前中国高等教育机会配置大体可以划分为建国初期和文革时期两个阶段进行逐一探讨。
建国初到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高等教育机会配置遵循新民主主义教育方针,旧经济精英和知识精英的子代凭借以往积累的个人能力,通过入学考试方式获得高等教育机会,进而实现代际间的阶层优势传递。与此相对,革命精英(干部)自身具有的政治特权促使其子代在高等教育资源分配上占据优势地位,例如,当时有为干部子女特设的“干部子弟”学校,干部可以通过政治身份的优势为子代获取免试入学的机会。建国最初几年,还未形成对工农子弟高等教育资源分配上明显的“阶级庇护”,家庭父代成员由于缺乏文化资本和权力资本使子代很难通过“考试”或“走后门”的方式获取受教育资格。为提高工农子女入学占比,1953年高校实施“向工农开门”的招生政策,通过政审限制剥削阶级子弟入学;同时,一些优惠政策相继出台,如举办工农速成中学、加分和优先录取等。1958年招生政策强调“政治挂帅”,以培养“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为高等教育办学目标,工农子弟入学机会大幅度提升。[5]
概而言之,建国初期,家庭背景和考试成绩双重指标共同决定高等教育资源配置,在“红”与“专”的博弈过程中表现为不同的招生政策,进而导致高等教育获取机制和结果的家庭阶层差异,随着政治出身占主导地位,工农和干部子弟凭借家庭政治资本成为最后赢家。
“文革”前期的“阶级出身论”在高等教育资源配置中起关键作用。最初对“黑色类别”的子女采取限制性报考政策,到1963年大学已经基本停招此类生源。[6]这种对敌对阶级子女歧视性政策到“文革”时期达到顶峰,教育模式由“红专模式”演变为“政治模式”,在“政治挂帅”的招生原则下,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的招生政策取代了高考。受此影响,文化资本匮乏的工农子弟基于“根正苗红”的阶级身份,在阶级庇护的关照下成为高等教育资源分配中最大的受益者。新干部精英的子代延续了受教育的优势,缺乏刚性入学标准和社会监督机制的入学推荐政策降低了干部利用权力寻租的风险成本,为其子女“走后门”获取优质教育资源成为普遍现象。相反,旧经济精英子女丧失了前期家庭累积文化资本在考试选拔中的比较优势,反而由于不好的家庭政治标签受到教育歧视,无法进入招生推荐名单;这一时期“四人帮”的“极左”思想路线大肆宣扬“读书反动论”,将大批知识精英阶层打成“黑五类”关入监狱,全部家庭成员被视为敌对阶级,文化资本再生产的代际传递路径中断。
可以说,在国家政治主导力量干预下,因受阶级/政党庇护下的“出身论”和“去精英化”政策的影响,教育资源更多向社会底层大众倾斜,这一趋势到文革时期达到顶峰。政治资本向文化资本转化取代了文化资本的再生产,成为文革时期代际间优势传递的主要模式。
(二)改革开放二十年(1978-1999年)
随着1977年高考恢复,次年全国高考的正式举行,教育资源配置从特殊主义的庇护选拔向普遍主义的绩效选拔转向,从而整个高等教育制度的性质也从“革命化”转变为“精英化”。这一阶段社会分化初露端倪,但总体差异不大,而且由于中国的统一考试和择优录取的高考制度在选拔人才过程中相较于其他标准(如血缘、地缘、种族、宗教等)更具客观性、公正性。制度路径依赖下家庭经济资本较难通过市场化进行代际转换,所以新催生的经济精英家庭子代并没有占据显著教育优势。因此,处于再分配体制向市场经济转型初期,排除家庭文化资本再生产,相对公平的绩效选拔政策使相当一部分勤奋刻苦的工农子弟依靠个人能力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现实下实现“鲤鱼跃龙门”。
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开启了教育体制市场化改革的新篇章,该阶段高等教育改革秉承效率优先的价值维度,不断实现教育资金、管理权限、办学主体多元化承担与市场介入的转变。在高校结构调整过程中,优质的高教资源、雄厚的财政力量大幅向高水平大学、学科和专业集中,大学本身附加价值的层次化差异不断加大。工业化、市场化和城市化促使我国职业结构发生巨变,私营企业主、个体户、白领阶层、下岗工人和农民工等新兴阶层大量涌现,家庭资本质量分化显著。除高校收费制度以外,其他教育阶段的“择校”、“借读”和补课等多门类费用极大增加教育成本,将家庭经济资本的影响效应进一步强化,更加不利于家庭生活困难子女接受高等教育。对于经济实力较雄厚的新阶层子代反而如鱼得水,入学比率迅速提升。整体来看,不同社会阶层子女接受高等教育机会比重大体相当,但农村人口在全国人口中的比重依然存在“量”的差异,由于长期城乡教育差距,更多数量的农民子弟较早阶段就被淘汰出教育竞争体系。此外,以国家重点、一般重点、普通高校和地方高校四类别高校看不同层次高校学生的出身阶层,即使搭上扩招顺风车的农业户籍学子更多进入地方性院校,也出现了“不公平增长”,即教育机会扩大、教育差距扩大。
该阶段教育产业化除了增加城乡教育差距,更显著的是带来城市内部教育资源分配调整。城市化推进过程中城镇人口快速增长且阶层分化复杂,工人、办事员、商服人员和个体户等底层阶层通过自身劳动进行家庭资本原始积累,无论从经济收入还是公共服务来看条件略好于农民阶层。但是多数城市底层家庭子女在优质中学教育资源的分配中依然分流向一般中学,其中勤学者尽管可能闯过高考大关,但精英大学的辈出率相对较低。而管理者和专业技术人员的子代延续了文化资本再生产代际承继模式,在学术能力选拔中占据“量”的优势,而且依靠父母高存量的社会资本和权力资本,通常选择高层次院校和热门专业,进一步呈现“质”上的领先。
与此同时,教育产业在市场化推进进程中,并未形成配套有效的监管机制和措施,在利益最大化市场准则下个人、团体和组织往往通过多方博弈,以牺牲绩效原则为代价从国家和市场中获取最大利益,其中不乏运用钱、权等直接资源交换方式以获取子代优质教育地位。伴随市场的冲击和社会分化的加速,更进一步将稀缺教育资源配置的天平向强势家庭子代倾斜,导致不同家庭教育背景子女间的教育机会差异增加,教育不平等整体程度随之增加。概括来讲,此阶段高等教育代际承继呈现家庭资本转换与文化再生产双重路径,其中家庭经济资本转换效应有所增大。
(三)改革开放新时代(2000年至今)
改革开放进入新世纪,劳动力市场中大学本科毕业生从2004年的119.63万人不断提升到2019年的394.72万人①,教育规模急剧扩展带来高等教育“精英化”向“大众化”转变。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后期入学门槛发生了重要变化,市场供应总量的增加使高等学历边际效应递减,大学文凭成为入职必要条件,高等教育作为社会流动阶梯的工具作用下降。与此同时,自主招生制度导致原有的一个纯粹的以学生的学业能力为衡量标准的高等教育机会分配形式,可能混合大量个人能力以外的其他影响因素。在社会阶层背景对教育获得影响问题上,研究普遍认为,当教育普及程度提高时,教育机会的不平等也会向质量不平等发生转移,阶层之间的屏障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教育质量层次越高,家庭资本转换模式在教育地位获得过程中影响效应进一步扩大。
处于社会阶层结构底层的庞大弱势群体由于家庭资本匮乏,只能更多考虑子代的生存取向教育,以高等教育初级“资格”赛(注重大学入场券获取)获胜作为教育投资目标。其中农民子弟一直受城乡教育二元结构影响,多次教育改革并没有显著缩小城乡教育资源水平差距,因此只有较小比例的学子闯过“资格”赛,且多向高职高专和地方性高校分流。另外,住房商品化改革使社区阶层化显现,经济资本存量较低的城市工人、一般商服人员和自雇职业者等城市底層群体无力入住优质社区,也意味着其子代不能公平分享城市优质基础教育资源。同时教育产业化带来教育成本增长,课后辅导班、素质教育培训班等费用对于经济困难家庭实难承担。更多的城市弱势阶层家庭子代不得不以职业生存为报考目标,绝大部分进入普通高校和地方院校。
处于社会阶层中、上等级的家庭拥有较高存量的多类型家庭资本,通过在高等教育“排位”赛(关注就读学校和专业质量)中取胜获得地位取向教育,从而维护自身阶层优势及其地位代际传递,一流学校和一流专业也已成为优势阶层成员的外显属性,以智商、情商和财商为核心的认知能力培养逐渐上升为优质教育资源的应有内涵。干部、知识分子、高级白领和经济精英等强势阶层家庭不管是“起跑线”论,还是“人生选择”论的信奉者,无不积极投入子代教育规划。凭借丰富的家庭资本获取各个阶段优质学校教育,而且动辄数万的兴趣班、家庭旅行和短期留学等素养培育也不是弱势家庭子代可以比拟的。在社会阶层固化趋势明显增强的背景下,优势地位家庭的子女有更多机会获得高附加价值的大学文凭,寒门更难出贵子。
这一阶段由财富、权力、声望所形成的社会阶层结构趋向成熟,日益增长的社会分化导致的社会封闭性抵消了教育扩张可能带来的教育机会的均等化成就。[7]此时,各阶层改变早期的抗拒心理逐渐接受、认同相应的阶层,更多家庭通常视其子女个人属性和家庭资本质量情况,主动调整教育预期和投资方案,以谋求子代维持现有阶层或向上层流动的可能途径。
三、家庭阶层差异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的双重逻辑及其表征
如前文所述,梳理建国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政策的演变轨迹,家庭背景因素之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的显著相关性各个时期表现不一,要全面把握我国高等教育中教育机会公平状况的演化及其内在机制,不能忽视家庭背景这一多维复杂的因素。
正如学者在研究中指出,中国高等教育在从精英式向大众化的转变过程中,家庭背景的影响不仅体现在学生教育地位的获得,甚至会决定他们毕业后职业生涯和社会经济地位获得。基于高等教育、社会流动与精英再生产之间关系的角度,中国社会从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早期的“鲤鱼跳龙门(农门)”,再到2000年以来“寒门难出贵子”的话语转变,这一经历表明高等教育机会的社会分配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
从已有成果可以发现,家庭阶层差异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之间的关系本质上是一个资本代际转化的过程,而这一过程又嵌入在“国家干预逻辑”和“市场理性逻辑”之中,在双重逻辑互相作用之下,教育不平等的概念和衡量标准等相关问题也随之发生改变。
具体说来,建国之初,传统再分配体制中经常性的政治运动和政策变动,强烈的“政治干预性”往往会导致社会资源在社会中大规模地重新分配,进而形成阶层部分重组。[8]毛泽东时代家庭政治资本代表一种政治忠诚可以直接转化为子代政治资本[9],“革命化”的高等教育资源配置在“又红又专”方针指引下,知识分子、工农和干部子弟成为利益获得者,到文革时期“政治忠诚”挂帅,教育机会更人为地向社会底层家庭倾斜。改革开放改变了传统的资源分配方式,随之标志家庭出身的阶级标签系统逐渐式微并最终退出历史舞台,“经济中心论”取代“政治中心论”成为高等教育发展观的主要内容。[10]21 世纪初推出的高校自主招生试点改革,尤其是重点大学自主招生造成一定程度的“马太效应”,更是扩大了我国高考招生的社会阶层差距。[11]教育政策的变化直接影响个体及其家庭在微观层面的教育决策过程,并成为各阶层家庭选择不同等级、质量的教育资源和教育机会的主要诱因。
改革开放时期依据市场化程度差异表现出阶段性特征,社会分层结构发生巨变,原来的“两大阶级一个阶层”(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和知识分子阶层)的时代一去不返,以职业为基础的阶层划分机制逐渐取代以政治身份、户口身份和行政身份为依据的分化机制,并且不断发生新的变化。与改革开放前比较,家庭资本与子代高等教育地位获得呈现承继性关系,但实现这种承继关系的内部作用机制受工业化、市场化和城市化程度的不同影响而表现不一。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初期,社会阶层收入水平差异小,教育领域市场化没有形成,以“个人学术能力”作为唯一标准的“精英化”应试高考选拔制度,除了文化资本再生产的代际承继路径外,还存在另一条路径——即通过自身苦学将教育身份从先赋性因素转化为自致性因素。当市场转型进入全面发展阶段,市场机制所具有的社会不平等和社会分化的性质逐渐显现并成为主导性特征,教育的价值维度从“公平”转为“效率”,市场趋利性会使高等教育机会和优质教育资源天然地向优势家庭倾斜。此时高考的自致性路径更大程度上被家庭资本转换模式替代,并与文化再生产代际承继模式共同形成高等教育地位获得的双路径形态。
2000年以后,伴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时代的来临,社会公正和教育不平等在“量”的竞争上得到部分缓解,但更高的录取率使本科学历从职场优势条件转变为必要条件,教育阶层不平等的焦点進一步集中于“质”的争夺。在优质教育资源分配过程中,子代的文化资本获得表现出更显著的同类资本代际传递和异类资本代际转化特征。也就是说改革开放进入新世纪,高等教育中优质资源配置不平等起始于家庭资本分布差异,这其中既有工业化市场交易逻辑的影响,也存在社会结构化不平等(如城乡、地区)发挥作用的成分,因而在市场机制与国家干预双重作用下,进一步呈现出显著的家庭资本转换与文化再生产双重承继性路径模式,其中前者效应伴随阶层固化趋势不断扩大。
总体上,家庭阶层差异与高等教育地位获得在各个时期所呈现的关系特征各有侧重,但无不是处于“国家干预逻辑”和“市场理性逻辑”双重逻辑的相互作用之下。我们可以看到,升学庇护政策的终止最不利于文化资本匮乏的工农子弟,在绩效主义筛选条件下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逐渐回落;专业技术精英家庭子代和家庭非制度文化资本存量高的人更有机会上大学,文化资本再生产的教育代际传递路径得以恢复;相对于工农和专业技术人员家庭,管理精英阶层拥有较高存量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遵循经济理性的资本代际传递准则,表现为权力/社会资本代际转化的间接继承机制和文化资本再生产机制并存,依然延续了其子代获取高等教育地位上的优势。
注释:
①数据来自教育部官网发布的2004年和2019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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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第红)
收稿日期:2019-11-14
作者简介:丛玉飞,吉林师范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博士后;任春红,吉林师范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吉林四平/136000)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流动中产阶层社会整合与新型社会关系构建研究”(BSH015)阶段性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