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服饰文化与新中式家具设计相关性研究

■陈起阳 刘国伟 陈祖建 Chen Qiyang & Liu Guowei Chen Zujian

(1.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服装学院，上海 201620；2.福建农林大学艺术学院，福建福州 350002)

文化是人类实践的产物，人们在生存与发展、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形成相应的文化世界，文化在形成的过程中同时也体现出人类主体的意志。而服饰与家具共同构成了人类社会生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衣食住行伴随着社会的发展，积淀着人类生活的精髓，形成了具有民族地域特色的服饰文化、饮食文化与居住文化，其中家具作为居住文化中的不可或缺的元素，与服饰共同成为不同民族、地域人们的精神力量的体现要素。从人类社会初始，家具与服饰伴随着社会的历史变迁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在发展过程中彼此影响、相互交融。服饰亦深深融入家具文化中，在家具的发展流变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1 服饰文化与家具设计

服饰不仅是人们日常生活所需和社会生活的要素，也是人类文明的标志，是人们认识世界、塑造身份与表达个性的一种表征，不同历史时期与地域的服饰制度与服饰形态反映了不同的社会文化特征，是一定历史时期社会文化的代表。如图1作者设计的服装“初舞时代”围绕解构主义思想进行设计，是对20世纪60年代缘起于法国的解构主义在服饰文化领域的表达。服装款式的设计与演变、服装色彩与装饰纹样的选择，服装面料的选择与搭配等，都记载着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生产力状况与科技发展水平，也是社会思想、宗教信仰、审美观念与生活情趣的反映，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对于人们的造物行为也产生了相应的影响，尤其体现在家具的设计制作中。

1.1 传统服饰形制与家具发展

在中国几千年的服饰文化发展过程中，伴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服装样式。从席地而坐到垂足而坐，起居方式、行为模式的变化，都会对服饰的变化起到显著的促进作用，同时，家具的形式也会受到人们生活方式和服饰特点的影响，出现相应的变化以适应人们的日常生活起居形式。

春秋战国时期，人们的起居方式是席地而坐，受礼制的影响，人们的服饰有礼服与便服之分，礼服是礼制的产物，服装的质地、色彩、款式和纹样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具有显著的延续性。而便服是指上至帝王、百官下至平民百姓平常家居时所穿的衣服，是“居家之服”，其形制主要受社会风尚和生活习俗等因素影响，这一时期出现了深衣的形制。深衣的制作采用上下分裁而合制，袖子采用圆形，领子为方，后背垂直如绳[1]；衣自胸前交领至衣下两旁掩裳际形成衽，衣襟左掩为左衽，右掩为右衽。若前襟被接长一段，穿着时须将其绕至背后，则称为“曲裾深衣”。曲裾深衣通身紧窄，衣长曳地，下摆呈现喇叭状，行走时不容易露出足部，能够充分体现女子的婀娜多姿，在汉代时成为女子服装中非常时尚的款式。汉代合符礼仪的坐姿为跽坐，即两膝着地，小腿贴地，臀部坐在小腿与脚跟上，当时的裤子为无裆无腰的管裤，必须以长外衣掩蔽之，而曲裾绕禁的深衣形制使得人们在生活中尤其是跽坐时，能够遮严内衣，避免裤管外露，从而合符礼仪。为了取得合符礼仪的完美坐姿，对于坐具的造型与装饰形式也产生相应的要求。人们的起居方式与服饰形制使得这一时期的家具以低矮型为主。茵席是主要的坐具，它可舒可卷，随用随设，通过不同材质与尺度的茵席，适应不同的使用场合，同时体现使用者不同的身份与等级，铺设在地面上，便于人们身着的深衣时的就坐。而人们在席上跽坐时，为长者和尊者坐时的舒适性考虑，还出现了专为坐时倚靠的家具——几，《器物丛谈》中说：“古者坐必设几，所以依凭之具。然非尊者不之设，所以示优宠也。”。根据不同的装饰手法，几可分为玉几、雕几、彤几、漆几、素几，体现出不同的等级和名分，在器物的使用中体现了中国传统礼制观念以及严格的等级制度。

■图1 初舞时代解构主义服装设计

■图2 旗袍椅

■图3 设计师杨帆的《旗袍椅》

■图4 服装元素家具设计1

■图5 服装元素床设计

■图6 椅子组合

■图7 明合文吉的旗袍椅

1.2 传统服饰纹样与家具图案

装饰纹样是人们通过对客观事物的认识，结合自身的主观意识创造形成的，是对服饰、器具等的修饰与美化，体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人们的身份与社会地位，是阶层的一种表征。

中国传统服饰纹样题材广泛，从自然界的动植物，到人物、山水楼台、文字、几何形等，形成丰富多彩、具有深厚的自然与人文底蕴的装饰纹样。自然界的花草鸟兽是常见的服饰纹样的来源，是对自然美的一种再现。常见的植物花卉包括牡丹、菊花、梅花、莲花、芍药、萱草等，动物题材则包括狮、虎、象、鹿、鹤、鸳鸯等，服饰纹样不仅是对服饰的美化，也是对社会不同阶层的地位与身份的一种表征。如明代职官的官常服即通过使用飞禽走兽的纹样来表示文武官员的品级。用金线或彩丝制成飞禽走兽纹样缀于官服的前胸与后背，即所谓的补子，来分别品级。文官的补子用禽鸟，表示文明，武官的用走兽，以示威武。如采用仙鹤、锦鸡图案分别表示文官的一品与二品，采用狮子、虎豹图案来表示武官一至四品，通过补子不同的动物纹样体现了不同品级官员的身份与地位，自然的纹样从而具有了独特的社会意义。

服饰纹样中的植物花卉，有运用写实手法创造的牡丹纹、菊花纹等，也有由忍冬花转变而来的缠枝花纹，也有经过人们的主观意识创造出的纹样，如宝相花。在唐代出现的宝相花纹样，以莲花为基础，运用写意手法为主，同时吸收了其他花卉的特点，形成花繁叶茂、富贵宝气、丰满大方的气韵，华贵而典雅的气质，体现了自然与理想的完美结合。服饰纹样运用写实、写意、抽象或具象的不同风格，形成优美而又充满吉祥寓意的图案，装点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从而也对家具的装饰纹样产生相应的影响，这些美丽而又寄托人们美好愿景的纹样，也装点着人们日常使用的家具产品。如牡丹、菊花、梅花、宝相花等都是常见的家具装饰纹样[2]，通常在橱柜面板、桌案牙板、架子床的床牙板等比较醒目的部位，运用浮雕、透雕等手法装饰，在装饰家具的同时也寄托着人们对吉祥美好生活的追求[3]。

1.3 传统服饰色彩与家具装饰

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崇尚“天人合一”、重视礼仪的社会，无论是服饰还是家具等器物，除了具有实用功能之外，还具有规范行为、实施礼仪的作用，对于色彩的认知与使用，也是一定社会礼仪规范和社会等级的反映，透过对服饰色彩的解读与设计，能够感悟特定民族的文化品格，服饰色彩的设计与使用也反映着古人对自然与人文社会的解读。

在中国的传统礼制观念中，对不同等级、不同阶层的人的服饰有着严格的规定，通过对服饰色彩的规定，以示尊卑贵贱之别。秦汉时期的服装色彩，受到阴阳五行学说的影响，“五色说”是阴阳五行的哲学思想在色彩上的体现，是指中国传统服装色彩有五种正色，即青、红、黑、白、黄五色，分别象征着五种代表宇宙万物自然的构成元素，即木、火、水、金、土五行。一切事物皆生于五行，色彩的本原色即为“五色”，是其他色彩产生的基本。这五种色彩代表“正色”，象征着尊贵与皇权。除了正色，又按相生相克的信仰，调配出“间色”，介于五色之间，多为平民服饰所使用。秦汉时期，依据五色说来确定不同等级、阶层所使用的色彩，以此来彰显皇权地位。秦汉皇室的服饰色彩主要有纯度较高的红、黑等“正色”，皇家服饰通过色彩的使用来彰显其至高无上的地位。

服饰色彩的等级同样影响到家具的色彩选用，作为礼器搭配的重要类型，家具色彩的运用突出体现在漆器装饰上，家具的色彩运用也要符合礼制的要求，体现一定的尊卑关系。《春秋·糓梁传》记载“天子丹，诸侯黝垩，大夫苍”，即天子用的颜色为朱红色，诸侯用黑色与白色，大夫用青色[4]，这体现了古代漆器装饰色彩的等级之分。秦汉时期，皇室服饰所用的红、黑等“正色”也是这一时期家具髹漆的主要色彩。在漆器上用笔自由描绘，色彩以红黑二色为主，多为黑地红绘[5]。家具装饰纹样丰富，这些装饰题材，基本上是运用红、黑两色，形成简单而又明快的装饰效果。如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彩绘三凤漆盘，黑地红绘，装饰的凤鸟云气纹，采用红与黑的搭配，制作精美，色彩艳丽。

2 服饰文化与新中式家具设计的依存性

在人类文化的创造活动中，造物目的的实用性与观念形态以及美的意识的介入往往是一体性的，服饰与家具的设计与制作中所体现的人类造物观念以及社会意识形态也是在此一体性的框架之内，因此，服饰文化对家具设计的创新启迪，是我们在进行新中式家具的开发设计过程中可以充分利用的不尽源泉。这种启迪与借鉴可以是设计理念、服饰形态，或是装饰纹样、色彩等，从家具的造型形态、装饰用材、色彩肌理等方面拓展思维[6]，寻求新中式家具开发设计的思路与新来源。

2.1 自然理念的设计策略同时存在

《考工记》提出：“人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的观点，认为顺应天时、合乎地气、材料优良、工艺精湛四者结合，才能制作出好的器物。对于服饰的设计与制作，同样也是遵循此原则，在中国几千年的服饰发展历程中，可以看到中国古人对自然的崇敬与追求，在造物的过程中，对自然所存的那份敬畏与感激，对“天人合一”的追求，以及由此而形成的与自然的和谐。在服饰色彩上，讲求依据自然对色彩进行的选择，秦朝开始，取玄色为上衣之色，因为玄色是“天之未明之色”，取黄色为下裳之色，因为黄色是“地之色”；在服饰搭配上，讲求服饰搭配的协调性，服饰的纹样、色彩与质地与配饰、妆容要和谐；衣者的穿戴要与身份地位相协调，体现了中国服饰文化的一种自然和谐。

在新中式家具的开发设计过程中，秉持自然和谐的理念，“顺其性以为之”，将材质、工艺等要素相互协调，家具的设计使用与季节气候、地理条件等因素相互匹配，家具的功能设计与现代的生活、工作方式相互融合，在使用中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7]，将特定的德行文化沉浸在家具设计中，体现天工与人工的完美融合。如在新中式家具设计中，对于材质的选用，采用因地制宜的原则，避免对名贵硬木的片面追求，扩大材质使用范围；同时针对社会不同阶层对家具关注点的差异性，结合需求层次理论，进行设计要素的多维组合；还可以根据人们不同的行为方式，以及隐含在行为方式下的心理与行为特征，细化家具的类别设计，从情感体验的角度，通过造型、材质、色彩、肌理等要素的匹配，实现家具个性化设计理念，使人们在使用过程中达到人与器物的和谐共处。

2.2 新中式家具设计常借鉴传统服饰造型

中华传统服饰源远流长，具有丰富多彩的服饰造型形态，对于服饰、配饰造型形态的借鉴，运用于家具设计中，官帽椅就是其中典型的形式。官帽椅之所以得名，是因其外形像古代官帽中的幞头而得名[8]。通过明代的《三才图会》可见幞头前低后高，分成两部分，从官帽椅的侧面来看，其扶手与椅背好似幞头的前部与后部。

旗袍是极具民族特色的女装形式，结合西式裙装，将马甲与文明新装的特点进行有机的融合[9]，具有西洋特色也不失中华底蕴，通过贴身的裁剪，服装线条明朗，勾勒出女性的身体曲线，充分展现了人体的曲线美[10]。通过对旗袍的典型元素进行分析提炼，可以将其运用到家具的造型设计上，产生独特而生动的审美体验。如紧扣的高领，贴身的裁剪，旗袍的整体形态运用与家具的造型设计上。杨帆设计的旗袍椅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通过对旗袍整体形态的模拟，将服饰构件与家具造型进行有机的融合，椅子整体形象端庄大气，勾勒出典雅而时尚的具有浓郁民族底蕴的家具造型。

2.3 新中式家具图案与传统服饰纹样相互依存

服饰纹样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体现形式之一，其形式与内涵反映着一个民族、群体所具有的文化内涵与审美情趣。服饰纹样中图案形体的变化，纹样色彩的构成与设计，都是我们在进行新中式家具设计与开发过程中可以进行借鉴之所在。同时，不同的区域，由于人们生活的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的差异，其服饰纹样也具有明显的地域差异，形成具有地方特色的图案与色彩构成，因此新中式家具的设计也可以结合不同的地域特色进行。

福建厦门被称为鹭岛，流传着“白鹭衔嘉禾”的故事，当地的人们对于白鹭有着特殊的情感，在日常服饰纹样上，通过翔鹭纹象征着吉祥富贵，寄托着对于生活的美好愿景。因此，在设计新中式家具时，可以将翔鹭的形态元素融入其中，如将白鹭头顶的如冠长羽进行提炼，与椅子靠背相结合；翔鹭修长的脖颈与高足，结合翩跹的姿态运用到柜体家具中，将白鹭的纹样元素应用其中，领略隽永的传统文化。明合文吉设计的旗袍椅，利用丝绸的图案与色泽，形成家具整体的材质肌理，使椅子具有柔顺、体贴、安全、舒适的特质。

3 结语

服饰与家具都是人类社会经过设计的艺术化的物质基础，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精神与情感追求。传统服饰文化与新中式家具设计是密切相关的，通过对服饰文化的属性探析，提炼其文化装饰符号及文化意向等要素，构建家具设计的形式语言与意向本质，在满足人们使用需求的基础上，结合服饰文化相关的象征寓意，可设计开发出具有民族韵味的新中式家具产品；同样地，新中式家具设计也可以很好地呈现出传统服饰文化的精华、展现传统服饰文化的不朽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