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制语块在交替传译中的有效性实证研究

王剑娜

(大连理工大学 城市学院, 辽宁 大连 116600)

语言交际大都通过预制语块(prefabricated chunks)构建话语来实现。国内外语言学界对语块现象进行了大量理论探讨和实证研究。Naciscione[1]认为语块是具有稳定性、衔接性结构的词语组合。Cortes[2]提出二语语块输出的质量可以作为衡量二语水平的标准之一。口译作为一种综合运用语言技能和知识的活动,涉及大量的双语语块单位,袁卓喜[3]认为预制语块可视为翻译中的最小单位。预制语块的稳定性、整体性、范例性、高频性等效应优势可以使译者迅速提取目标语词块,达到选词更规范、准确、快捷,表达更流畅、自然、地道的效果[4]。

然而,语块的功能性并未引起口译教学者足够的重视,因此可能直接影响口译教学的效果。以往语块研究以三方面为主:1)语块理论、优势效应研究;2)语块对非英语专业学生英语听说读写基本技能影响的实证研究;3)语块教学模式应用研究。鲜有将预制语块的特点与口译过程相结合,探究语块对口译产出的效率和质量的影响的相关研究。要优化口译教学,提高学习者语言输出的流利度、准确度和地道性,就要重视语块在语言输出中的重要性[5]。语块作为程式化语言单位可以作为语言认知起点,并以此为原点不断扩展组建更多、更大的语块,为学习者对语言整体意义的解读提供便利,并且对我国英语一线教学产生直接影响。

一、理论研究

(一)预制语块理论

早在20世纪70年代,Becker[6]就提出了语块理论,指出:“语块是一种特殊的多词语言现象,整体存在于人类的记忆中,以固定或半固定的模式化方式呈现。”Nattinger & DeCarrico[7]把语块定义为“一种介于传统的词汇和句法之间的多词语言现象,一种形式和功能的综合体”。Altenberg & Granger[8]发现人们在日常话语交际中是通过存储在记忆中的语块实现的,称之为自然话语,其中70%的自然话语都是由预制语块构成的。Wray[9]对预制语块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将其定义为:“一串预制的连贯或者不连贯的词或其他意义单位,它以整体形式存储在记忆中,使用时无需语法生成和分析,可直接整体提取使用。”袁卓喜[3]认为,这一定义基本涵盖了语块三大特点,即结构相对固定、整体预制存储和语言输出时易于提取。由此可见,语块是具有高度情境化和特定语用功能的语言交际中的基本单位,大量积累、存储语块并在语言输出时恰当使用,可以使语言表达更方便、地道、得体、流利。

(二)预制语块与口译过程

吴华佳和刘绍龙[4]指出,由于预制语块大都是语言使用中的“高频”词汇组块,在处理口译即时任务时,无需按照语法规则生成和分析,可以从记忆中直接提取使用常见、高频的语块,从而极大减轻记忆系统中语言识别、分析、编码和解码造成的压力,降低语言处理的时间和精力消耗,使得目的语词汇提取迅速而流畅,从而满足口译任务的迫切需求。其次,预制语块的“整体性”决定了它在句法上具有不可分析性,以整体的“组块”形式存储在记忆系统中,其在结构上的相对整体性和意义上的一致性,使之成为复杂的翻译心理过程中易于直接提取的一种交际单位[4]。另外,预制语块是约定俗成的单位,对译者提取词汇具有“示范性”,确保词汇使用的准确度,记忆中存储的大量预制语块在口译过程中可以减少出现错译的几率,提高选词的准确性和地道性,降低母语的负迁移,使口译员的译文更接近本族语者的语言输出程度[4]。

理论证明,语块具有稳定性、整体性和范例性三大特征。语块的结构比较固定,在句法上以整体形式存在,语块并不是根据语法规则临时生成,而是早已预制在记忆之中,能够被快速提取,从而减少使用者的大脑加工过程[10]。因此,对实现翻译,特别是口译的流利性和准确性具有积极作用。

二、研究设计与过程

(一)研究问题

本研究旨在探究预制语块对英语专业口译教学及英语专业学生口译输出能力的影响,故研究问题如下:

(1)预制语块对口译教学的有效性是否具有显著影响?

(2)语块在口译教学中的有效性体现在哪些方面?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大连理工大学城市学院英语专业2016级58名英语专业三年级学生为研究对象,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各29人,实验组教学过程中强调语块的功能和作用,并告知学生将语块产出视为衡量译文质量的重要标准之一,对照组不做额外强调,按照传统教学模式授课。

笔者为两组学生进行前测和后测。实验前后同样进行口头汉译英句子和段落翻译。选取的语料为汉译英5个句子,2个段落。句子每句听一遍,段落听两遍,累计时间约为20分钟。本校语音室使用蓝鸽语音室录音软件对学生进行口译录音。选取的句子涉及文化节日、教育发展、获奖致辞、环境保护、经济合作等内容。段落选自于习近平主席亚太经合组织会议上讲话内容及2018年中共十九大讲话内容节选。语块为笔者人工提取,标出实验前后语块总数并统计学生使用语块个数,运用SPSS软件进行数据分析。

(三)研究过程

实验组和对照组均由笔者施教,并进行了为期5个月的实验教学(2019年3月至2019年7月)。教学材料为《中级口译教程》,并使用教师准备的语块资料作为授课材料。

实验组教学目标及过程如下。

(1)培养语块意识和敏感度,提高语块辨别能力。首先,让学生了解语块的界定、形式和分类。通过教程第七单元第一篇《大学介绍》作为引导,帮助学生正确辨认、分类、记忆语块,并进行相应语块的口译练习。待学生掌握语块知识后,要求学生在每单元学习之前预习课文时逐段标出语块,课上教师进行补充、讲解,引导口译练习。学生通过预习注意语块的识别、分类、应用,自主培养语块意识,提高语块辨别能力。

(2)加强语块口译实践,促进内化吸收。语言输入时语块的反复重现或通过设置翻译活动反复使用可促进学生对语块的注意[11]。语言学习中的意识效应可实现从输入到输出的转变[12]。在教学过程中,通过示范引发学生对语块学习的意识,并不断地通过口译实践训练,促进学生对语块内化吸收的能力。教师通过要求学生反复跟读含有语块的音频资料,提升学生对语块的敏感度,刺激其大脑对语块的反应机制,以促进学生口译学习中的有效性输入。同时,要求学生进行英文段落复述时,需使用含有相关语块的语句,将其视为口译产出的评价标准。另外,口译笔记是口译学习中的必要部分,教师可引导学生对口译语料中常见的语块进行事前设计,以减轻口译实战中口译员心理负担。加强师生之间、学生之间的英汉互译练习,以促进学生记忆活跃区范畴内语言单位的运用。教师还应强化语块的标准发音、表达习惯、使用场合,为译文产出的效率和质量提供保障。

(3)扩大语块储备,学生课下自行建立语块资料库。完成课上内容后,学生需要在课下以3人一组为单位,通过教师推荐的网络资源,如微信公众号、英语学习APP软件、学习网站、校园精品课网站等搜索相关话题的翻译材料,如与本单元《大学介绍》相关的国内一些重点大学的中英文介绍、所在本地区重点大学的介绍,通过检索、提取、分类相关话题的语块,并建立语块学习资料库。教师对各组语块语料库进行把关审核,探讨修改不合适的语块,将确定的语块资料库上传至群内共享,整个实验组共享此资料库,教师定期抽取语块进行课上课下测验,检测学生的掌握程度。

(4)实时更新资料库,强化语言输出能力,提高语块习得效率。口译是一门实时更新、不断优化的学科,其资源的时效性、及时性特点突出,因此教师鼓励学生不断更新共享的语块资料库,这个自组、自建、自检、自用的语块资源库激发了学生对语块学习的兴趣。根据二语习得理论,要使学生真正习得语言,不仅要具有可理解性输入,更需具备理解性的语言输出能力。通过不断地检索、提取和记忆语块,学生的语块输入程度不断提高,这时教师应强化训练学生的语块输出能力、语言表述能力和熟练运用语块的能力。通过课上模拟口译现场和课下的口译录音录像作业,促进学生充分发挥所掌握的语块的功能,探索语块的延伸性、生长性,创造性地运用语块,提高语块习得和输出的效能,从而达到提高学生口译水平的目的。

三、结果与分析

(一)研究结果

实验前后对两个组的学生句子、段落翻译进行了测试。通过对两个组学生每人每句(或每篇)的语块统计后,使用软件SPSS19.0进行相关性分析,由于总样本N<30,故使用了t检验。实验组和对照组前测、后测结果分析采用语块个数独立样本t检验。

两组实验前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见表1),句子概率P值0.694>0.05,段落概率P值0.747>0.05,说明实验组和对照组在前测结果上并没有显著差异,两组起点水平基本一致。实验后结果显示(见表2),无论句子还是段落,实验组语块使用个数都高于对照组,说明语块教学有助于实验组成绩提高,且句子和段落的概率P值均小于0.05,呈显著性差异,证明了语块教学的有效性。

表1 两组前测语块个数独立样本t检验Tab.1 Independent sample t-test of pre-test chunk quantity in two groups

表2 两组后测语块个数独立样本t检验Tab.2 Independent sample t-test of post-test chunk quantity in two groups

由于前测和后测选择的语料不同,语块总数有差异,笔者采用语块使用正确率作为实验组和对照组配对样本t检验(见表3)作为参照数值,统计录音中学生使用正确的语块数量,按照于秀莲等[13]提出的如下公式进行计算:语块使用正确率(%)=测试中学生正确使用语块数量/参考译文中语块总数。

表3显示,对照组句子翻译前后测概率P值0.132,段落翻译概率P值0.092,均大于0.05,实验的结果没有显著差异,成绩均值提高不明显。而实验组句子前后测P值0.020,段落P值0.015,均小于0.05,说明实验组学生句子和段落翻译中,使用语块数量和质量优于对照组,成绩均值呈显著差异。t检验的结果说明了使用预制语块在提高学生口译成绩上效果显著。

表3 两组语块使用正确率配对样本t检验Tab.3 T-test of paired samples for correct rate of chunk usage in two groups

(二)语块分析

笔者结合Nattinger和DeCarrico[7]和Lewis[14]从结构和功能角度将语块归类合并,共分为5种语块类别,分析两组译文文本,见表4。

表4是从学生音频中选取的比较典型和出现频率较高的语块,实验组和对照组对比分析如下:首先,句子构建语块部分是实验组学生表达比较完整的部分,在课上课下及平时训练中,学生接触句子构建语块频率最高,可视为在口译表达中常用的套话,并在运用过程中,实验组学生能具有创造性地使用该类语块,对照组学生则出现句子结构相对比较单一,用词简单,句型缺乏多样性,句子主谓不明确,句式零散等语法用词方面的错译问题。第二,多元词语块结构相对比较稳定,实验组表现突出,对惯有表达记忆深刻,归因于平时积累运用较多,对照组则似乎缺乏相关运用,因为在平时日常用语中鲜有使用类似的表达,考题中出现的该类语块都是在一些特定语境下,因此对照组表现不如实验组。第三,习俗语语块中出现了难度较大的习语、谚语、成语的翻译,实验组学生根据平时的积累,比较全面、完整、准确地表达出了几个语块的语义,表达的准确度和地道程度明显好于对照组。第四,从短语架构语块依然能看出两组的明显差异,实验组的用词地道性、准确性要好于对照组,尽管对照组这次在表达时没有出现太大语法错误,但是措辞准确度仍然弱于实验组。第五,在搭配部分,对照组的错译比例是几类当中最小的,得益于平时积累和恰当运用,但依然存在个别专有搭配用词不恰当,而实验组准确度基本接近参考译文。

表4 学生使用语块分析Tab.4 Analysis of chunks used by students

四、讨论与启示

以上分析结果表明,预制语块对口译教学有效性有显著影响,其在口译教学和口译过程的有效性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1)学生译文的准确度、流利度和地道性等口译输出能力提高显著;2)语块输入意识和效率得到提升;3)学生也进一步掌握了口译学习中的有效学习策略,且成果显著。

首先,评价口译质量的重要标准之一就是“准确”,即译员将源语信息内容、意义、风格等准确地传递给目标语听众或观众。学生掌握大量的语块,可以加速语篇的组织与整合,减轻语言信息处理的压力,保证表达出的语篇内容、意义、风格的准确程度。学生通过不断积累,丰富已有的语块资源库,能创造性地构建语块,提高译文自动化表达程度,确保语义的连贯性和准确性,从而避免了语句表现得松散、单一、凌乱、难以理解。

其次,“流利”是译员应遵循的另一标准。梅德明[15]认为,译员在确保准确口译的前提下,应该迅速流畅地将一方的信息传译给另一方。口译的流利程度包括译员对源语的感知速度和解析速度,用目标语进行编码和表达的速度[15]。汉语和英语属不同语系,思维、表达习惯差异大,中国学生汉译英时经常受到母语负迁移的影响,而导致出现词语搭配不当、语用失误、中国式英语表达等问题。在口译过程限时、即席、现场的压力下,这些问题显得尤为突出。学生注重积累语块,掌握的语块数量越多,单词之间的搭配时间就越短,减少或避免了口译过程中常出现的停顿、反复、修正、迟疑等现象,也就缩短了中英思维转换的时间,能够在语言输出时表达得更流畅。这符合对译员“流利性”的要求。

第三,口译过程中强调语块的整体性、示范性作用。特别是在汉译英时,目标观众或听众是操持英语的群体,希望能以其语言最大化再现汉语的原意,而译员以外语作为目标语编码和表达的速度通常慢于母语作为目标语的速度,因此在口译训练中,迅速整体地提取具有固定的语法结构和稳定的搭配意义的英语语块作为翻译单位,减少了选词不恰当、表达语义模棱两可、近义词混淆、语句生硬等可能性。学生根据语境迅速提取并正确运用语块,提高了语言处理的效率,增强了译文的地道程度。

第四,有效的输出成果源于可理解性输入。在口译教学中,教师应首先重视语块的功能和作用,不断强化、优化语块教学。鼓励学生利用各种现代化技术手段和信息资源积累语块并建立个人语块词库。学生持续性发展双语语言能力,扩展文化维度,提升了翻译技巧。把语块作为研究单位,学生可以比较清晰地划分句子结构,抓住主干,减轻了汉译英过程中长难句翻译的难度,翻译技巧得到明显改善。语言的发展基于文化背景知识,应鼓励学生积极研究双语语块,探索语块构成和发展的根源以及蕴含的文化因素,进一步促进学生语言和文化知识的双重学习。

五、结束语

预制语块的稳定性、整体性、示范性决定其在解决口译过程中的语言的复杂性和高效性方面具有独特作用。人类有限的大脑记忆无法存储口译活动中发言者的所有源语内容,这就促使译员在口译过程中要迅速激发大脑长期、短期记忆,开启复杂的双语信息加工流程。如果记忆中存储大量的预制语块,并经常使用,可以有效简化心理加工过程[16],减轻译员临场压力,提高双语转换的效率,达到良好的翻译效果。本研究实证论证了语块在口译教学中的有效性,体现在学生口译表达的准确性、流利性、地道性方面。以教师引导、学生自学的方式培养学生习惯性标记语块信息,丰富语块储备,积累、建立语块资料库。学习者所储备的语块知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口译输出的效率和质量,高质量和高效的译文产出是口译教学的重要目标,因此语块对英语一线教学有直接影响,并且为进一步优化教学成效开辟了更大的研究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