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双手

刘丙文

文真的很后悔，不该给心爱的雪置气。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给一个姑娘置气呢？

文天生一双热情的手，走在路上，行在车上，站在楼道，见谁有不便都爱上前搭把手。不理解的说爱管闲事，理解的伸出大拇指点个赞。文不管这些，就认定一条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文和雪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相识的。

那天傍晚，天空飄着小雨，吹着凉风，文加班下楼急着去赶最后一班2路公交。刚走进站台，最后一班2路公交到了，文掏出公交卡，脚还没踏上车门，噌地一下从后面蹿上一条汉子，抢先一步登上了车。

文站立车下瞪了车上那汉子的背影几眼，再下意识回头一看，一个姑娘双手捧着的糖果散了一地，呆呆地立在那儿，眼泪都快下来了。

文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蹲下去一颗一颗地帮姑娘捡起地上的糖果，又掏出手纸一颗一颗地擦干雨水放进姑娘双手捧着的纸盒里。姑娘惊愕地看着，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最后一班2路公交早已跑远了。文对仍站立雨水中发呆的姑娘说，你也坐2路公交？

姑娘点点头。

顺道，那我打车送你吧。文站在马路边，好不容易招了一辆的士。

巧的是，文和姑娘的家都在城郊新开发的、2路公交终点站的同一个小区。把姑娘送到家门口，文转身就走，不料姑娘跑上前拦住他。

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姑娘擦了擦一脸雨水，闪着激动的双眼。

文愣愣地站在姑娘面前，这时才认认真真看清楚姑娘的脸，那是一张多么清秀可爱的脸呀。文犹豫片刻，把手机号码告诉了姑娘。

一双手俘获了姑娘的心，文和雪从此走到了一起……

一天，文和雪走在大街上，前面一个姑娘的头巾掉地上了，文仍毫不犹豫地上前，俯身双手捡起来递给姑娘，姑娘微笑着连连道谢，那娇嫩的声音，那迷人的眼神，那浅浅的酒窝，让站在一旁的雪实在看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文追上前去，雪仍置气不言不语，随后扔下文跑远了。

不就是伸出一双手吗？对谁谁都一样呀！文觉得自己没错，索性好几天也不理雪。

后来，文冷静一想，雪给自己置气是有原因的，换了哪个姑娘都会去多想。自己再有理，反过来不应该给雪置气呀。

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四处也找不见人，文沮丧到了极点。

到了周末晚上，文吃了饭晚从家里出来，坐上最后一班回城的2路车，他想独自去护城河边的外滩走走。

刚上车坐下，急匆匆从车下上来一位姑娘，肩上挎着两大包，手上提了几小包，上气不接下气。2路车始发站，车上到处都是空落落的座位，姑娘却直接坐到了文旁边。

借你一双手，帮我拿拿包，谢谢。姑娘似乎在恳求，又似乎在命令。文毫不犹豫地从姑娘手上接过几个小包，放在自己双腿上。姑娘松一口气，把肩上的两大包取了下来抱在身上。

帅哥，去哪儿？姑娘挺主动，微微一笑，两眼直直地望着文。

外……外滩。文低下头，有些腼腆。

姑娘紧紧抱着两个大包，显得很吃力。不远，还远，前面四五个站就到了，我却要坐到终点站哈！

文抬起头，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把姑娘身上的两个大包拉了过来，大包小包全堆积在他一人身上。

这……这怎么好？姑娘说着，伸出手想为文分担一点。

没事，没事，这些东西都不沉，我一个人能行。文冲姑娘热情地摇摇头，把大包小包放得稳稳的，似乎还有使不完的劲。

2路车缓缓前行，一路姑娘都在问这问那，文都微笑应答。

外滩站点快到了，姑娘站起身。把东西给我吧，你该下车了。

不急，不急，反正我没什么事，就把你送到终点站吧。再说，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呀？文仍热情十足。

文抱着东西随姑娘在2路终点站下车。天色已经很晚，街头的路灯有些昏暗，见姑娘孤单单焦虑地站在街口，文实在有些不忍。不急，不急，我把你送到家吧。

好哇，太感谢了。姑娘一脸灿烂，执意从文手里取下一个大包，前面带路走进了一片绿化带。

姑娘带着文穿了几条小巷，终于来到一栋七层高无电梯的楼下。姑娘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有些尴尬。很不好意思，好事做到底，借你一双手，送上七楼吧！

没事，没事。文没有半点不情愿，微笑着一步一步随姑娘上了楼。

送到七楼，楼梯间正好有一张小条桌，文把大包小包轻轻放到桌上，歇了一口气。送到了，就放这儿，一会儿开门你慢慢搬进去好吗？

说完，文转身就走。

等……等等。姑娘急了。都到家门口了，进来坐坐吧，我一个人在家，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文一边说一边往下跑。

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电话。姑娘追问。

不了，不了，我真的有事。文头也不回，仍往楼下跑。

站……站住！门开了，从屋里走出另一个姑娘。

听声音好熟悉。文止住脚步扭头看去，灯光虽然有些暗淡，但文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雪？真的是雪！

文几步冲了上去，冲到雪面前，兴奋地伸出一双手，见雪仍一脸不高兴，就把伸出去的一双手慢慢缩了回来。

老同学，这小子热情，而且不是一般的热情，但热得有分有寸，有礼有节。门外的姑娘冲雪点点头，随后用十分赞赏的表情看着文。试……试过了，不……不像我们猜想的那样哈！

雪仍一脸不高兴，一步一步地走向文，文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墙根没退路了，只好疑惑地仰着头盯着雪。

借你一双手！雪严肃认真地说。

文仍疑惑地立在那儿。干……干嘛？

好好抱紧我！雪羞涩地扑到文怀里。

（题图/张恩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