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闹剧：口罩啊，口罩！

请问：2020年由冬入春，中国市场最紧俏的商品是什么？肯定是口罩！

再问：2020年由春入夏，中国市场最悲催的商品是什么？居然还是口罩……

21世纪的口罩过山车

回想初春2月，举国几乎一罩难求。全国几乎所有的药店门口都会歪歪斜斜戳着一个牌子：“本店口罩已售罄”。那时，一些并非疫情高发区的地方领导，也会向我打探有没有弄到口罩的路子，焦灼之心溢于言表。而随后居然听说个别地方出现悍然截留其他地区口罩的惊悚事件。于是同月，格力转产口罩。董明珠那句：“‘战疫需要什么，格力就造什么”，立即成为了充满道义担当色彩的刷屏经典。

但口罩，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做口罩的原料：熔喷布，不仅就此忽然众人皆知，更是价格一路飙涨。入春时民用90级的熔喷布每吨曾最高冲过了40万元！一般口罩用的熔喷布过滤标准要达到80%，但当时很多不达标的熔喷布，都已成了有价无市的抢手货。因为只要能生产，就不愁不瞬间脱销。于是，全国很多地方企业都在全力以赴投资上马口罩生产线。那时，真可谓实实在在21世纪版的洛阳纸贵。

然而谁也没想到，仅仅3个月后，5月底熔喷布的价格竟一下自由落体般跌倒了每吨1万！更令人骇然的是，价格从最高点一个猛子掉下来，居然只用了一个星期！又后来，听说有些上游厂家干脆白送，索性堆放路边。与此同时，成品口罩的价格也如深秋落叶般暴跌了96%！

如此过山车的原因，当然不是需求端出现了滑坡——当前全国人民乃至全球依然需要大量口罩，而是供给端：中国口罩产能激增的速度，实在太快、太快了！据报道，疫情前中国口罩日产2000万只，到3月已经激增了10倍达到2亿只。当然，由于投产周期，大量滞后产能还在翻着跟头上升。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生产出来不愁销路，部分中国企业忽视品质、僭越标准的恶习又起，以致在出口中产生了负面国际影响，于是国家开始严查口罩标准。不难想象，这一下子又催生了大量作废的口罩库存，和大量的经营亏损。和前两年触目惊心的共享单车废墟，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往上游捋，口罩机的价格也是迅速从暴涨10倍，到被打回原形。更要命的是，过剩的口罩机产能，最后很可能只能沦为废铁。同如前述，不少投资熔喷布的企业，将面临亏损上千万。

23年前的情人啤酒

更可悲的是，这出21世纪黄粱一梦般的过山车闹剧，并不是21世纪乌卡时代的新问题。

早在23年前，美国管理学家彼得·圣吉，在他曾风靡中国的代表作《第五项修炼》里，就已经讲过极为近似的故事，并在1997年通过《中外管理》而广为人知：一位当红歌星新出了一首叫做《情人啤酒》的新作，通过电视播放成了今天所说的爆品，于是年轻人的啤酒销量激增。自然，当地啤酒零售商机敏地开始向批发商大量加单订货，批发商也亢奋地向生产商大量加单订货。而当这首歌如同當今诸多互联网爆款一样，红得快、衰得也快。年轻人的兴趣很快从啤酒迅速转移，下游也开始向上大量退单。而这时，上游生产商刚刚添置完新设备，正在加班加点地生产。结果，悲剧发生了。

其中的道理，彼得·圣吉已讲得很透彻：当我们产业链的每一个环节，都只基于当下，基于本位，而做自认为应该去做的事并决策时，对于整个产业系统来说，最终就意味着不可收拾的悲剧。

还有多少一地鸡毛？

比悲剧更悲剧的，是悲剧的不断重演。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曾说过一句痛心疾首的话：“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最重要教训，就是人类从未吸取教训。”那么，那些自以为所有的商业规律和行为范式都已在21世纪被彻底打破的“时代人士”，你们现在看看，我们和20多年前真的有什么区别，有什么颠覆吗？虽然举国都进行过“系统思考”的洗礼，可我们如今，不是照样短视，不是照样疯狂，不是照样悲剧吗？

又最近，地摊经济又火了。大家再一次集体嗨翻。但这次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又是一哄而起，旋即一哄而散，最后一地鸡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