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紫藤萝
2020-06-29王儒卿
王儒卿
又见紫藤萝,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
暮春的阳光散淡而清澈地照在这一架紫藤萝上,远远望去,一片紫色的烟雾升腾在长长的廊架上,如一片紫色的祥云,在初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妖娆。
初识紫藤萝,是在九年前的一个春天,望着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廊架,我的心陷入了莫名的惆怅,孤零零的廊架,在满是梧桐和海棠簇拥下的园子里甚是凄凉,我想,是到了该为它找个伴的时候了。
初春的风料峭地刮着,真正的春天还没有来到。信步走在满眼荒凉的黄河滩,远处几丛小草已经展露着绿意,在寒风中瑟缩着。园林里到处是耕作者忙碌的身影,在精心地给各种绿植培土浇灌,海棠、柿子树等各种应景树种已经露出了丝丝绿意,静等春天来临时尽情绽放。园子的尽头,几株攀缘在大树上的枝干吸引了我,几近干枯的枝条,或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沟渠边缘,或攀缘在树上,与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极不协调。忙着向我推销各种树木的主人不屑地告诉我,这就是紫藤萝。“啊”,我不禁一诧!这就是李白笔下“密叶隐歌鸟,香风流美人”的紫藤萝?这就是那个让宗璞魂牵梦绕的紫藤萝?“这树多少钱?”我问道。主人漫不经心地说:“随便给点就行,需要多少挖多少。”他还特别嘱咐我:这东西好活,浇一次水就不用管它了。
就这样,我把园林工人匆匆挖出来的十几株“枯枝”带回了校园,若有若无地把它们栽在空荡荡的连廊下面。本就不指望它成活的日子里,偶尔会过去转转,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倒是住在院子里的一位我亲切地称为大爷的老人,时刻帮我照看着那几株紫藤萝,用他昏花的老眼,在每个清晨和黄昏都仔细地观察。突然有一天,老人興冲冲地跑来告诉我,“活了!”满是喜悦的脸绽放着笑意。果不其然,一株株紫藤萝钻出了嫩芽,细细的,嫩嫩的,在春风里微微摇动,就像一个呱呱坠地的孩童,整个一个夏天,紫藤萝爬满了整个廊架,翠生生、娇嫩嫩的枝叶散发着生机和活力。
当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廊架上的紫藤萝迎来了第一个花季,枝繁叶茂的枝叶间,一串串紫藤萝悄然绽放,如一串串风铃,也如一串串紫色的蝴蝶,在风中尽情地展示着属于自己的风姿。微风吹过,那一串串的风铃摇曳着,舒展着。校园的春风里传来一阵阵风铃的声音,与春天共舞,风姿绰约,美不胜收,与孩子们的笑脸交相辉映,与孩子们的读书声和笑声相映成趣,还有那个静静地坐在廊架下,被紫色包裹着的老人的身影。
从此,在花红叶绿的世界里,那一架紫藤萝成了校园里一道美丽的风景。映着来来往往的孩子们稚嫩的笑脸,应和着此起彼伏的朗朗的读书声。那个老人还在,每个夕阳西下的时刻,老人都会静静地坐在长廊里,安静,祥和。一场不期而至的淅淅沥沥的春雨,将那一架紫藤萝洗尽灰尘。滴滴雨水挂在紫藤萝上,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紫藤萝愈发娇嫩,淡紫色的花朵发散着迷人的浅紫色的芳香。
有紫藤萝陪伴的日子里,恰逢被各种事物缠身,在接踵而至的事物中忙得晕头转向,一颗不平静的心在日复一日中辗转纠结,在无边的黑夜里,常常迷失了自我,如紫藤萝般淡紫色的梦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了许多。
紫藤萝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又一个紫藤萝盛开的季节,我突然想起,那个总是静静地坐在廊架下的老人已多日不见,问起别人,才知道老人因病住院有好多个日子了。又过了几天,老人去世的消息传来,心里猛地一沉。那个挂念着紫藤萝,时常告诉我“别太卖命了”的老人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走得安安静静。从此,那架紫藤萝下少了一个迎着夕阳做着紫色梦的老人。我常常想起这位老人,是因为他也应该有一个紫藤萝般淡紫色的梦,一个从容不迫、淡定自如的梦。在他去的世界里,应该也是被一层淡紫色裹挟着,没有忧伤,没有哀痛,有的只是一片深深浅浅、斑斑驳驳的紫色。
再次见到紫藤萝,是在我离开那片园子后的第一个春天。经历了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的忙碌,内心的不安和焦灼时时涌上心头,时时涌上心头的还有那架紫藤萝。当眼前的这架紫藤萝迎着暮春的阳光肆意开放的时候,我还是为之欣喜若狂,盘虬卧龙般的躯干,较之我亲手植下的那一架紫藤萝更加古老茁壮,在不经意的一角攀缘着,生长着。还是一串串的紫色的风铃,还是一串串的紫色的梦想,一朵朵紫藤萝簇拥着,喧闹着,惊艳了晚春,惊艳了整个世界。
本以为失去了一片紫色,却迎来了另一番色彩斑斓的梦境。当春天的脚步在无可奈何的花开花谢中悄然而逝的时候,才知道,那片紫藤萝才是心中最美的风景。
我亲手栽下的红玉兰还是那么傲然挺立迎风怒放吗?我静心守候的樱花是否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当年的蔷薇是否已经密密匝匝地静待花开呢?不知怎的,我最惦念的还是那片紫藤萝,那片怀揣着梦想和希望的紫藤萝,还有那个同样有着淡紫色梦想的老人。
(作者单位:山东省滨州市滨城区第四中学)(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