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应论视角下跨文化冲突语用分析

程娟娟

摘  要：跨文化冲突日益凸显，如何解决跨文化差异造成的矛盾和冲突，成为从事跨文化交际的人们关注的话题。本文以跨文化冲突为题材的法国电影《岳父岳母真难当》为例，影片讲述了法国韦纳伊夫妇与来自异国他乡的四个女婿之间，因为文化背景的巨大迥异，而产生的一系列跨文化的冲突，并运用顺应论、文化纬度等理论深度分析跨文化差异造成的原因，帮助人们理解其中缘由，提供大家解决跨文化冲突的办法。

关键词：顺应论;跨文化冲突;《岳父岳母真难当》;语用分析

世界文明在高速的发展，离不开世界各国的在文化、经济、科技等领域的相互交流，而互相交流又依赖于各国跨语言和跨文化方面的深刻了解。随着，交通工具的多样化和互联网技术的出现，跨文化交际也是日趋频繁，在各国相互往来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得到了各个国家和地区的重视。在交际中，我们往往看到都是各国跨文化差异的表象，很少关注由此造成差异的根本缘由，造成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际时仍然矛盾频频，要想顺利完成跨文化交流，就要更深刻理解跨文化差异背后产生的原因以及语用原理，才能真正地从根源上消除交际各方的误解。本文以语用学原理顺应论为理论支撑，以法国喜剧影片《岳父岳母真难当》为素材，从原理上深层次分析、研究造成各国跨文化冲突背后的原因和了解化解冲突的方法。该电影同时涉及多元文化冲突，以轻松幽默生动的方式讲述给大家，更能让人们印象深刻，而且对跨文化差异感兴趣、研究语用学原理的人群，本文也提供了将晦涩难懂、难以形象化的理论变得更为简单易懂的学习机会。

一、语用学理论

迄今为止，与跨文化交际有关的国内外语用理论不断涌现，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语言顺应理论（简称顺应论），在90年代，国际语用学学会秘书长维索尔伦提出了顺应论语用理论，他提出：语言顺应性是人类语言的特征，是我们进行语用分析考虑问题的出发点。语言顺应包括四个方面：语境顺应、结构顺应 、动态顺应、顺应的意识突显。其中，语境顺应中的语境包括说话双方、心理世界、社交世界、物理世界等因素。[1]

顺应论下，帮助人们理解到交际双方只有认知到对方的物理、社交、心理世界的语境和语言结构，动态顺应对方语境环境的不断变化，选择恰当的语言、策略，才能顺利完成交际目标的原理。

其次，荷兰学者霍夫斯坦德文化纬度和美国学者爱德华霍尔提出了高、低语境文化的理论，对文化差异深层原因也进行了分析和探究。

二、影片分析

本文研究的是2014年的法国电影《岳父岳母真难当》，影片讲述的是，在法国的希侬有一对法国夫妇韦纳伊（克劳德和玛丽）一家一共有四个女儿，其中三个女儿都嫁给了外来移民 （大女婿大卫来自以色列，信奉犹太教;二女婿拉希德来自阿尔及利亚，信奉伊斯兰教;三女婿凌超来自中国，无宗教信仰）。由于种族、宗教、文化等巨大差异，一大家子人在家庭接触中，相互之间产生一系列跨文化的矛盾和冲突，让法国夫妇头疼不已。不仅如此，寄希望能嫁给法国白人男孩的小女儿却也要嫁给来自非洲的黑人夏尔（小女婿来自非洲，信奉天主教），而夏尔父亲由于以前被法国人殖民的亲身经历，更是对法国人深恶痛绝，对于法国夫妇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但是随着各家人相互接触，电影经历了大家从刚开始的冲突不断，到之后相互理解，分歧逐渐化解的過程。以下将站在顺应论角度，对电影剧情进行分析。

（一）语境顺应

1.心理世界

心理世界包括交际双方个性、情绪、愿望、意图等认知和情感方面的因素[2]。比如： 电影中，岳父克劳德作为戴高乐派的法国人，在心理上对于法国其他民族就有很强的民族优越感，容易对外来移民有偏见。犹太人在人们心目中，这个民族是充满智慧的象征，大家都认为犹太人在做生意上应该所向披拟，然而，大女婿作为犹太人并不是这样，心理上也有不能接受别人质疑自己的行为。三女婿凌超作为中国后裔，由于受上千年的儒家的熏陶，个性含蓄、温良、注重礼节、习惯拐弯抹角，不喜欢正面冲突，这种性格也经常被其他民族所不解和诟病。每个民族、国家或是地区的人都有一些相似的性格和情感，但是也要根据对方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对方的心理世界，不能一概而论。

我们在跨文化交流中可能往往不了解对方民族和国家的人的心理特征，不能体会对方的精神世界，而且人们容易产生民族中心主义和文化偏见、文化定势等心理暗示，所以造成我们的行为反应触碰到了对方的心理底线。在影片里，这些人物内心世界的不同，造就了影片人物对待其他人的不同反应。例如：

1）中国女婿请大家去家里聚餐，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因为宗教割礼的事吵架，凌超希望他们就此打住，一次了结然后和平相处。但是二女婿和大女婿觉得吵架是他们自己的事，起码是正常交流。不像中国人，他们不努力和别人交流，也从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并不是中国人不积极交流，而是因为中国人民族个性造成，中国人讲究和为贵，喜欢迂回的方式解决问题，而其他一些民族国家的人则是喜欢开门见山，直面激烈的讨论都是在积极适当的解决问题。大卫和拉希德都以自己国家民族的特点认知去揣测其他民族国家的人心理，产生了片面的文化定势，分析对方不积极沟通，才形成了交际上的冲突和偏见，如果顺应了凌超的心理世界，也就不会产生误会。

2）在中国女婿家聚会中，韦纳伊夫妇提到他们去法国小镇巴尔贝斯区游玩，那里充满异域风情，路上都没有法国人的电影片段：

岳父克劳德、二女婿拉希德都对本民族有很强的自豪感和归属感，当克劳德口无遮拦开玩笑说到了法国巴尔贝斯省（移民聚集地）就好像到了阿尔及利亚的巴布瓦德，还需要带护照，那里的人都不像是法国人，而当听到克劳德说的话，法国移民拉希德非常气愤，觉得克劳德有排挤歧视的倾向。信奉穆斯林的二女婿拉希德，作为法国的主要外来民族，社会地位低，大量穆斯林青年因为受教育水平低，导致失业率高，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给法国社会带来了很多的不安全因素，备受当地法国人的排挤和歧视。也由于其民族的人强悍个性和很强的自尊心，拉希德不容许任何人拿这些当面开玩笑，以至于在聚会时，拉希德与岳父之间的针锋相对。如果岳父知道拉希德的心理的禁忌，就不会这样开玩笑，就可以避免矛盾的爆发。

3）影片当中文化偏见、文化定势等心理暗示随处可见，也是阻碍跨文化交际的重要障碍，例如：夏尔父亲固执地认为法国的面包店还是一直卖带有黑人特征的黑老头面包，以至于让面包店店员认为他是在故意找茬生事。克劳德认为大女婿作为犹太人就应该有经商天赋，但知道大女婿事业失败时，就认为他能力差配不上大女儿。这些文化偏见、文化定势等心理暗示都是错误的观点，与事实相脱节，人们应该更理性地看待事物。

2.社交世界

社交世界是指受社会交际、文化、宗教等社会因素影响下所形成的原则和准则。

1）宗教因素

影片中有信奉犹太教的大卫对自己的新生儿实行犹太教割礼的片段。信仰天主教的法国韦纳伊夫妇认为这种是野蛮行径。而大卫认为犹太教的割礼是十分卫生和安全的，新生没几天的孩子神经系统并不发达，感受不到痛处还能帮助他们以后远离疾病。他认为伊斯兰教的男孩长大后再割礼才不科学。以至于由于不同宗教的传统不一样，导致信奉天主教、犹太教、伊斯兰教的人之间的相互冲突。

2）社会习俗

中国女婿凌超与岳父母开玩笑要以“狗肉”食材烹饪食物的片段，凌超本来想表达中国美食的博大精深的一面，博得岳父母的开心，但是却适得其反。因为在西方，狗是人类的朋友，对于吃狗肉的行径被认为是残忍的，而凌超并不知道这个文化饮食上的禁忌，反而以吃“狗肉”开玩笑导致交际失败。

家庭聚会中，一大家子人因为民族、宗教、文化等问题引起争论，而不欢而散，在韦纳伊夫妇要离席时，凌超阻拦说还有一道甜点没有上，克劳德却说我不吃荔枝，让中国女婿一头雾水。这也是因为在法国人心目中，中国餐馆里的有用荔枝罐头当甜点的习惯，而凌超作为外来移民，并不十分了解当地中国人的习惯。

3）文化价值观

（1）荷兰学者霍夫斯坦德Hofsted对不同国家的文化加以调查、数据分析，得出文化差异可分为四个文化维度：权力距离，不确定性规避，个人、集体主义和男、女性气质。[3]

①权力距离

权力距离划分为小权利和大权力的距离文化，小权利的距离文化主要体现在西方国家，他们喜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等级观念淡薄;大权力距离文化主要体现在亚洲国家，亲属、上下级之间，有等级观念，讲究辈分高低、尊卑之分。以亲属称谓为例，西方喜欢对于岳父岳母都直呼其名，而不是称呼为岳父、岳母，体现了平等、自由的观念。影片家庭聚会的片段中，中国女婿凌超习惯性生搬硬套了中国的称谓，见面时称呼女方爸爸妈妈称为岳父岳母，体现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引起对方的不舒服。

②个人、集体主义

中国乃至亚洲人大多都属于集体主义，讲团结重和谐、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不喜欢彰显自己。而西方以个人主义为主，个人主义是以自我为中心，个性张扬、喜欢追求个人成就、勇于表现自我大胆提出自己想法以及维护自己的利益。影片中，在中国女婿家庭聚会中，大女婿和二女婿因为割礼的事争论不可开交之时，中国女婿出头劝解，希望他们能和平共处，但是其他女婿反而觉得是中国不积极交流;中国女婿地行为体现了集体主义的思想，认为争论会破坏团结。而其他两位女婿个人主义强烈，觉得争论是正常的交流。

③男性、女性气质

以社会性别划分男性、女性气质。男性气质所代表的是指社会中男性占据主导地位，男人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权力、成就感，女人充当社会的次要作用，更注重物质成就;而与此相对立的女性气质所代表是指社会地位中两性角色相对平等，男性与女性之间更多的是相互协助、相互扶植的关系，以谦逊温柔，更关注生活质量。在影片里，大女婿将妻子比喻成战争的俘虏和黑人未婚夫夏尔将女人比喻成划分的蛋糕，引起了女儿们的不满，也反映出男尊女卑的现象[4]。以色列和非洲国家以阳刚文化为主导，而法国文化模式比起它们更阴柔，法国女性无法接受男性主导女性的思维方式。

④高、低不确定性规避

由于一个社会对不确定性和模糊的事情感受到的威胁忍耐的程度不同，按不接受偏离而采取积极行动规避或是接受、容忍风险，分为高、低不确定规避。霍夫施泰德认为人类抵抗未来不确定性主要有科技、法律和宗教这三种的途径，其中宗教则可以用来抵抗人们信念和行为的不确定性。各宗教深深地将该宗教所信奉的对事物的理解、价值观和生活态度植入到信奉的人们的心中，影响信徒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宗教割礼），帮助信徒解决问题，规避可能的风险。而无宗教的民族往往没有信仰所依托，做事往往更加顺其自然、没有条条框框。

在电影中，信奉天主教的韦纳伊夫妇、犹太教的大卫、伊斯兰教的拉希德都是在宗教上有点相互抵触，在宗教上属于高度不确定性规避，而中国女婿凌超作为无宗教的民族更愿意接受其他宗教的教义的影响，参加天主教的弥撒，也说明民族在宗教上的低不确定性规避，但是在其他女婿眼里认为这是拍马屁的行为，就是因为不了解民族的文化特性造成。

（2）美国学者霍华德霍尔的高、低语境文化的理论对影片进行分析，使大家更能理解文化差异背后的深层次原因。

高低语境文化受各民族历史文化、价值观不同的影响，在文化交流中表达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高语境的国家主要以东亚国家为主，因为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人们交流时更加委婉含蓄，不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觀点，也更多地体会对方的话语里的言外之意。而低语境的国家主要以西方为主，交流的方式更加直白，开门见山，不善于揣测对方的言外之意。影片中，前往岳父岳母家的路上，凌超询问妻子，如果有人拿中国人开玩笑该如何反应，妻子回答说：“你笑笑就好”，凌超说：“就是说我像中国人一样就好”。所以，在外国人心目中，以笑一笑这种沉默的方式就是中国人处理事情的普遍方式。但是，外国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也不理解，隐忍的背后是文化传统的影响，中国人更讲究面子和和谐的精神，就算有意见和想法也不一定外露，会采取婉转的方式表达，而外国人确是认为拒绝交流和虚伪的行为。

3.物理世界

物理世界包括与语言行为有关的体态语（身体姿势、手势等），外表形象和生理特征等[2]。一个国家和民族人的外表、生理特点在其他国家和民族心中都有某种固化的形象。比如：克劳德、安德烈因为在面包店里寻衅滋事被警察关押在拘留所里。在拘留所里，有个金黄的头发，黑色眼睛和眉毛的男孩。由于男孩的发色和眼睛、眉毛的颜色不一致，夏尔父亲安德烈坚称此人患有白化病。其实现代的法国是很多种族的大熔炉，并且互相融合，所以，男孩的混血容貌是跨种族婚姻和跨文化融合的产物。而安德烈的话反映了他觉得黑眉毛、黑眼睛就应该不是白种人，而皮肤是白的原因是有白化病，具有蓝眼睛金发白皮肤外形特征的才真是白种人。

圣诞节聚会时下起了大雪，三个女婿打起雪仗堆起雪人，雪人的样子被三个女婿装饰成聚集中国人的吊眼、犹太人的小圆帽、穆斯林人的大胡子的特征。雪人的样子已经显示出各个民族国家的人对于不同民族和国家人的外表都有深刻固有的印象。

（二）结构的顺应

结构顺应是指在语言各层次的结构方面的顺应，以及在语言、语码和语体、话语构建成分、话語与语段和话语构建原则的选择。[2]

在电影中，夏尔的妹妹说他们可以吃烤鱼木薯饭和喝姜汁（法国常见的饮品）时，姜汁的表达用的是非洲当地的词语“gnamakoudji”，没有用法语中正确的词汇gingembre，造成克劳德还是一头雾水。夏尔一家生活在非洲，以前是法国的殖民地，都会说流利的法语，但是他们在跟法国岳父岳母交流中，还是无意识地将自己非洲的词汇用到交流中，造成对方语义理解不清楚。

（三）动态顺应和意识程度顺应

语境顺应和结构顺应提供了顺应的内容，而且它们会根据说话者的认知和理解在具体情况中动态变化和顺应。在影片的前半段由于家庭成员的互相不了解，充斥着各方面的语境顺应的矛盾;而电影后半段，大家都有意识的互相了解对方宗教、社会习俗、文化价值观的不同，同时也提高了认知能力，抛弃了埋藏在心底的民族中心、文化偏见之后，均做出了顺应对方语境，做出了适当的语言和语用策略的选择，迎来最后皆大欢喜的结局。例如：圣诞节家庭聚会，为了迎合三个女婿的民族饮食习惯，岳母大费周章地做了三种口味烤鸡的做法;岳母说法国喜剧明星路易德菲奈斯是犹太人时，其实他只是在电影雅各布拉比的冒险里扮演过犹太人，大女婿只是一笑而过选择沉默，并没有像大女儿一样反驳岳母;圣诞节聚会时聊起了足球，三个女婿为了博岳父的开心，选择迎合的态度，一起唱法国国歌;对于自己的信仰，大女婿、二女婿都是虔诚教徒，却学会了中国女婿的拍马屁功夫，跟岳父母一起参加天主教的弥撒，还声称宗教上是近亲;犹太教大女婿冒着被母亲打的危险，做起了穆斯林人的买卖等等，处处体现有意识的动态顺应融合的过程。

以上举例已经展示出人们跨文化冲突中应对的办法，就是除了掌握对方的语言之外，就是积极主动了解其他民族文化、宗教、社交的知识，警惕自我为中心的心理，以宽容的姿态、学习的态度，尊重对方文化习俗并与之相融合。

三、结语

电影充分展现了跨文化差异造成的各方面的冲突，也提供面对差异造成的矛盾时，主人公们都是如何处理化解的。影片还暴露出跨文化交际双方处于陌生阶段时，习惯性地以固有的文化定势、偏见、民族中心主义的思维方式去交流，引起跨文化差异矛盾的问题。本文通过运用顺应论、文化纬度等理论对影片的深度解读，从语境环境、语言结构、动态过程和意识程度的顺应框架去分析，并且将语境划分为心理、社交、物理世界结合文化纬度等理论，进一步挖掘造成跨文化冲突的原因，帮助从事跨文化交际的人们找出交际失败的问题所在。人们除了须知道跨文化交际理论，还要敞开心扉积极主动地接触、接纳其他民族的文化，剔除文化定势、偏见、民族中心主义的干扰，才能真正消除跨文化差异所带来的文化冲突。

参考文献：

[1]VERSHUEREN J.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67-69.

[2]何自然，冉永平.新编语用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93-294

[3]王维波，车丽娟.跨文化商务交际[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75

[4]何勇，成澜.跨文化冲突视角下的法国电影《岳父岳母真难当》解读[J].海外华文教 育，2017（10）：1404-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