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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下儿童文学创作现状纵谈

2020-06-24崔昕平

延河 2020年6期
关键词:幻想儿童文学作家

崔昕平

在中国文学的当代场域中,儿童文学作为一个相对独立、边缘的文学门类正逐渐成为日益聚焦的热点。其背后的推动源,既有对“儿童”作为独立人生阶段的认识与尊重的不断提升,也与现代儿童教育与文学阅读培养资源需求的不断增长相关,更是源自于新世纪以来巨大的文学市场之力。在出版视野内,自2000年以《哈利·波特》等为代表的引进版童书屡创造畅销神话以来,“儿童文学”彻底告别了上世纪90年代末的冷门局面;自2004年以杨红樱“淘气包马小跳”等为代表的校园小说改变了引进版盘踞畅销书榜的格局以来,本土原创儿童文学逐渐趋热。少儿出版专家海飞曾预判了童书出版将由此开启一个“黄金十年”。目前,黄金十年已过,继之而来的是更具扩张力的又一个十年。第二个黄金十年已行至后程且仍后劲十足。儿童文学的创作量、出版量、销售量日益庞大,许多儿童文学作家作品已达“现象”级。数据显示,新世纪初的2000年,全国年出版各类童书总数仅7004种(其中初版新书4275种);至2010年,年出版数已高达19794种(其中初版12640种),童书跃然成为出版产业中最具活力的板块,儿童文学成为各类童书中最具活力的类别;再至2016年,已较2010年翻倍,年出版童书数增至43639种,其中仅儿童文学类就高达19288种(其中初版11412种)。中国已成为名副其实的童书出版大国,也已成为儿童文学的创作大国。黄金十年促成了中国儿童文学的迅猛发展,黄金十年的迅猛发展也催生出诸多创作问题。儿童文学遭遇了商业化驱动的肤浅化、娱乐化、快餐化,创作与出版由成人主导的立场向市场需求与儿童阅读趣味的方向转向。同时,因受众为缺乏独立评价能力的儿童,部分作家对儿童文学创作表现出轻慢态度,部分创作降低读者预设,构思随意,写作模式化,缺乏真情实感。部分作家的创作速度惊人,但满足于自我复制,罕有自我突破。另外,受爆款畅销书影响,大量仿效西方的幻想类作品、爆笑校园类作品占据市场,具有文学陌生化追求、书写中国儿童与现实生活的作品屈指可数。

儿童文学朝向未来一代精神建构的文学使命与不能令人满意的创作现状触发各层面关注。多位学者發声,呼吁儿童文学创作“慢下来”,呼吁警惕“系列化”创作泛滥。2014年,中宣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在京西宾馆召开全国少儿出版工作会议,2015年,中宣部和中国作协又在京西宾馆召开全国儿童文学创作出版座谈会。两次京西宾馆会议被视为“吹响繁荣儿童文学的集结号”,也在当代儿童文学发展史历程中逐渐显现出“节点”意味。出版业内,几十家出版社争抢一位名家的现象、疯狂引进的现象有所缓解,越来越多的出版人将视野转向培育本土原创儿童文学力量。面向未发表作品的儿童文学奖项2014年前后大量涌现,如“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图画书优秀作品征集、“曹文轩儿童文学奖”“接力杯金波幼儿文学奖”和“接力杯曹文轩儿童小说奖”“小十月文学奖”“大自然原创儿童文学作品征集活动”“长江杯”现实主义原创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征集活动等,极大地激发了儿童文学的原创力。经历了十余年市场洗礼与文化沉淀,出版业以积极的姿态发掘各领域的创作资源,一度淹没在商业浪潮中的主体性力量正在不断显现,多股创作力量不断向儿童文学汇聚。期刊领域,非儿童文学期刊以《人民文学》为标志,自2013年起在每年6月推出儿童文学专刊,《延河》(陕西)、《都市》(山西)等地方杂志也先后推出儿童文学专号。这些举措对于发掘、汇聚儿童文学创作力量发挥了积极作用。

中国儿童文学创作的主体性力量也在不断显现,创作的能动性与潜力被极大地激发,着力点发生显著转变。作家们有意识地摆脱相对狭小、封闭的题材惯性,尝试儿童文学技法的创新与边界的拓展。被系列化捆绑的作家逐渐减少,专注于精耕细作的作家日渐增多。当代儿童文学已逐渐由世纪之初的取悦迎合小读者与亦步亦趋效法西方走向了相对冷静与独立、注重文学品质与艺术特色的发展阶段。儿童文学领域呈现出四代作家共谋创作的繁荣局面:与新中国同步开展创作的“第三代”作家,如圣野、任溶溶、金波等均已八九十岁高龄,仍童心满怀,屡有新作;新时期开启创作的“第四代”作家如曹文轩、张之路、高洪波、秦文君、常新港、董宏猷等不断有标杆意义的作品面世;以汤素兰、徐鲁、彭学军、薛涛、殷健灵、李秋沅、翌平、杨鹏、孙卫卫、王巨成等为代表的“第五代”作家成长于世纪之交,成熟于儿童文学市场繁荣期,呈现出日益具有主体意识的创作理想;在丰富的中外儿童文学滋养下成长的80后、90后,甚至刚刚脱离儿童阶段的00后,迅速由读者转型为儿童文学的“第六代”作家,他们开阔的阅读视野与鲜明的文学个性为当代儿童文学创作注入了鲜活的力量。多位中青年作家凭借各项儿童文学评奖迅速崛起,如汤汤、舒辉波、左昡、史雷、麦子、周静、郭姜燕、赵华、陈诗哥、孙玉虎、王林柏、马传思、洪永争、马三枣、王君心、龙向梅、吴洲星、西雨客等。追寻“文学理想”的时代再度来临,多维朝向的艺术探索不断涌现。儿童文学的相关话题也逐渐增多,值得给予集中的检视与思考。

一、文学创作的主流与儿童文学的主流

本世纪初,西方精灵魔法类幻想题材被争相效仿,本土现实主义题材创作一度遇冷。诚然,中国儿童文学较之世界儿童文学而言历史较短,中国儿童文学的发端建立在对异域儿童文学的引进、翻译、模仿基础之上,新世纪以来的儿童文学热同样是在大量引进国外儿童文学作品的基础之上开启的,但这样的创作趋势下,各种笼罩西方文化色彩的儿童幻想世界如在身侧,中国儿童的现实生活却仿似彼岸。2013年,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年会以“儿童文学如何表现中国式童年”为题展开讨论。由中国作家执笔书写的儿童文学,其创作素材来源本应是中国儿童与中国式童年。当我们将它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时,恰恰说明了儿童文学创作需要警惕的趋向。

(一)现实主义的中国童年书写成为热点

现实主义,是我国文学创作的主流,同样是中国儿童文学的主流。自我国现代意义儿童文学的发端,叶圣陶、张天翼等儿童文学先驱将童话“本土化”为高度关注现实的、“将成人的悲哀显示给儿童”的文学载体。介入现实,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鲜明表征。这其中,有中西方所持儿童观的差异,有中国的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也与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发端于“强国保种”的时代使命的动因相关。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发展历程中,教育性曾一度压倒了儿童性,也导致了儿童文学远离文学属性,儿童读者远离儿童文学。“幻想”热之后,中国儿童文学创作逐渐在2015年前后显示出现实题材的大幅度回归。书写“中国童年”,讲述“中国故事”成为儿童文学创作的主旋律。作家们有意识地拓展了现实主义儿童文学的题材领域,军旅题材、援疆题材、支教题材、扶贫题材、乡土地域题材、文化题材、生态题材纷纷涌现,历史题材、战争题材、青春题材、校园题材等多个领域也均有突破意义的佳作。

经历了建国初期的儿童战争题材创作热之后,战争题材曾一度因成人化、英雄化而陷入僵化的模式。近年来,围绕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建国70周年等重大主题,战争题材、历史题材儿童文学创作再度升温,描写红军长征如柳建伟的《永远追随》、张品成的《我的军团我的兵》等;描写战争之中战场之外的童年如曹文轩的《火印》、黄蓓佳的《童眸》、张之路的《吉祥时光》、常新港的《寒风暖鸽》、李东华的《少年的荣耀》、史雷的《将军胡同》《正阳门下》、殷健灵的《1937,少年夏之秋》《彩虹嘴》、左昡的《纸飞机》、王苗的《雪落北平》等;重塑少年英雄形象的如薛涛的《满山打鬼子》《最后一颗子弹》、孟宪明的《三十六声枪响》等。当代儿童战争题材作品在对历史的回望中,规避了简单粗暴的成人意志,摆脱了简单化的二元对立的战争叙事,确立了儿童本位立场与对儿童读者的尊重,以儿童的视角,多角度呈现战争,反思战争,既直面了战争的残酷、战争对童年的剥夺,又弥漫着人性的温度与童心的光辉。这些战争题材作品突显着历史的真实感与厚重感,引导当代孩子直面属于本民族的历史记忆,用苦难、艰辛、黑暗、挫折等丰富儿童的心灵体验。当代军旅题材的书写也是近年来儿童文学创作的一大亮点。多部作品聚焦和平年代的军人,以富有质感的细节呈现当代军人的默默牺牲与无私奉献,呈现他们不屈不挠的阳刚气质与昂扬奋进的生活状态。刘海栖的《小兵雄赳赳》以作家个体的真切体验为依托,描绘一批少年心怀理想走向军营并成长为合格的战士。裘山山的《雪山上的达娃》描写西藏军人的戍边生活,少年新兵在父辈军人精神力量感召下克服重重困难淬炼成长。史雷的《绿色山峦》描绘川西某部队大院的富有阳刚气质的童年。韩青辰的《因为爸爸》以护卫家国平安的警察英雄和遗孤为原型,展开充满敬意的英雄讲述。吴洲星的《等你回家》聚焦“时代楷模”中国特警子女的童年生活。于霄恬《深蓝色的七千米》书写为潜航事业奉献毕生的英雄群体,刻画少年为实现潜航梦的努力成长。上述当代题材“正剧”,力图在儿童的精神基点上注入昂扬的理想主义情怀,同时规避了概念化的拔高,以生活化的细节支撑,故事饱满,感情丰沛,为中国当代儿童呈现出一种可贵的、有信念的人生状态。

近年来,在作协“重点扶持”专项与出版业“主题出版”选题带动下,作家们积极投入了对中国当代重要民生大事的文学书写,多部作品具有题材补白意义。陶耘的《梦想天空》将故事设置在山西晋中的小乡村,从乡村少年的梦想起笔,大跨度反映爷孙、父子三代人在改革开放时代背景下的逐梦,构成一个由晋中望向全国的、典型形态的“当代乡村”。宗介华的《大槐树下》同样以小村落苇子店村的起伏变化讲述“乡村振兴”的时代故事。继伍美珍《蓝天下的课桌》、徐玲《流动的花朵》等留守儿童题材之后,仍有多部作品持续关注这一特殊群体,其中秦文君的《云三彩》选取了独特的女性视角,表现了女孩在城镇化进程中的社会角色变化。援疆题材也出现在儿童文学中,周敏亲历援疆干部的工作环境,以一手的写作资源创作《沙海小球王》,展现维吾尔族女孩在援疆干部帮助下追逐梦想的成长历程。刷刷的《八十一颗许愿树》落笔于援疆干部与他的孩子,以孩子在新疆的全新生活展现边疆的生活状况。这些援疆题材不但具有题材补白意义,而且注入了民族团结的情感旋律。周晴的《像雪莲一样绽放》表现了都市少年在外公引领下为偏远的墨脱建设希望小学。刘耀辉的《野云船》描写一位北大学生利用空闲时间回家乡支教并为之付出生命的故事。上述作品密切关注了社会变革与时代发展,呈现出鲜明的“当下”意识,扶贫、援疆、支教、留守儿童、空巢老人、城镇化进程等影响重大的事件都与儿童生活轨迹自然咬合,在儿童可感的视角下介入对“当代中国”的体认。校园题材、都市题材领域也有多部作品跳出了热闹俏皮的书写模式,增加了富有质感与个性的真挚书写,如常新港的《我想长成一棵葱》《三片青姜》,秦文君的《逃逃》,孙卫卫的《一诺的家风》《装进书包里的秘密》,李学斌的《舒叶与神秘小狗》,徐玲的《爸爸的甜酒窝》等。困境中的坚韧成长,温暖的情感温度,是当代校园、都市题材儿童小说的精神底色。作家们深入当下儿童的精神世界,展开具有当下性的典型儿童形象塑造。对代际冲突与教育观念冲突富有时代意义的解读,以及对儿童成长真谛的不断反思,体现了作家们积极关注当代少年的心灵建设的使命感。

还有多部优秀之作在讲述故事的同时,着力凸显了乡土、地域等民族文化特色,赋予了儿童文学故事之外更多的文化意蕴。这其中引起极大关注的包括小河丁丁与他笔下的“西峒”系列,从《愛喝糊粮酒的倔老头》到新作《唢呐王》《葱王》等,作家以抒写带有鲜明“个体”印记的乡土旧事回望质朴正直的乡风民义,“以精致的语言器皿,盛放了一个乡土世界”。彭学军的《黑指》取材江西传统文化,结合时代变迁呈现“瓷都”少年的成长烦恼与民间技艺传承。《鲤山围》借童年故事描绘鲤山围当地的“众茶”习俗与延续的人文精神。王一梅的《合欢街》以江南小镇为故事背景表现质朴的民风民情,描摹乡愁与乡恋。邓湘子的《像蝉一样歌唱》以湘西南侗寨文化背景凸显现代化与乡土文化的融合问题,优美的侗歌书写别有韵味。洪永争的《摇啊摇,疍家船》《船儿归》等延续了对广东阳春一代疍家渔民水上生活的精微描写。王勇英的“弄泥”风景系列等持续专注于她家乡的少数民族题材。儿童文学作家们笔下,各具滋味的乡土童年不断涌现,这些作品参与了儿童可知视域的、“大中国”多彩民俗文化描绘,呈现了不同样貌的文化寻根。

在西方魔幻、爆笑校园作品等大量产生、热销并快速沉寂之后,意在成为儿童成长旅途中的诤友的优秀现实主义作品显示出持续的活力。多题材、多角度、直面当下、介入生活的现实主义题材儿童文学创作呈现出异常丰富的可能。根植于“真实”的土壤,严肃的、有情怀的书写,体现了文学与时代紧密相连的使命意识。同时无一例外的,上述作品都将重大的、宏观的时代与事件转化为儿童视角可以感知的个体的、具象的变迁,引领儿童读者更深入地认识身处的时代与家国的历史,树立有理想、有方向的人生。可以说,现实主义儿童文学创作承载了以文学记录时代童年的使命,参与了当代中国的童年变迁,并进而参与了对“当代中国”与“中国式童年”的体认与建构。当然,也有部分现实主义作品存在阅读后的不满足感。一些主题先行的立意,缺少了作家与素材之间足够的互动,作品在深入程度与情感互动上有所欠缺。部分作品采取了忠实于生活原貌的写作立场,追求并达到了描述生活的真实。但是在真实之外,仍须有作家的立场和对生活的深剖与预判。这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一部作品的内在高度。没有足够明晰的、基于作家主体认识的思想与精神灌注,不足以支撑一部现实主义作品穿越时代的典型意义。基于儿童文学的美学追求,一种隐在的未来预判,人类层面的悲悯诗意,仍是极具意义的。

(二)本土资源与韵味的幻想书写仍待张扬

同时需要辩证探讨的是,基于儿童文学这一独特的文学门类,强调现实主义创作是否意味着弱化幻想文学创作?或多或少已有这样一种倾向。当下的儿童文学创作,无论长篇还是短篇,现实主义题材从量的层面和质的角度都逐渐领先于幻想题材。应该说,中国儿童文学的幻想性、游戏性是先天不足的。作为一个文明延续浩浩荡荡五千余年的古国,中国幻想儿童文学的发端同样源自于广袤的民间神话传说,散见于历代文人典籍。然而由于缺少像《贝洛童话》《格林童话》那样的不断发掘、整理、传诵、升华过程,中国古典幻想儿童文学资源与现代创作之间的呼应与承继明显不足。很长一段时间,中国本土幻想作品在现代儿童阅读场中是被动隐身的。然而,儿童文学是适应儿童心智阶段性发展、丰富儿童情感、慰藉儿童心灵,进而潜移默化传递成人期许、形塑儿童思想的文学。对处于“前运算阶段”、“万物有灵”的儿童而言,想象是他们认知世界的重要思维方式,想象力也处于极为关键的发展期。儿童性、幻想性、游戏性构成儿童文学的特质,幻想儿童文学是与儿童尤其是低幼年龄段儿童最为亲近也最易于接受的文学。幻想类儿童文学也是许多儿童成年后仍能念念不忘的、美好的童年阅读体验。基于此,当下儿童文学创作的现实与幻想的比例不应打破应有的平衡,幻想类儿童文学仍应该得到创作的关注。新世纪初的幻想类儿童文学创作热潮多为仿效西方,具有独立美学精神的本土幻想作品极少。幻想类儿童文学亟待开拓具有中国特色的本土原创幻想文学路径。

上世纪90年代末我国曾有“大幻想儿童文学”的文学旗帜张扬,但并未得到来自读者群的呼应。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作家努力跳出西方幻想路径,发掘本土幻想元素,尝试构建属于本民族美学特质的幻想天地。走在前列的探索,如曹文轩的长篇幻想小说“大王书”系列。作品做了万物初蒙、人神并世的想象架构:从地狱逃出的“熄”篡夺王位,焚书愚民。一本奇书“大王书”成为冥冥中正义与理想的化身,飞出火焰寻找牧羊少年“茫”。茫被拥立为王与熄开战。作品中,作家用了近两成的笔力来写景,融情于景的手法呈现出中国古典浪漫主义的诗学气韵。富有气势的比喻,宏大的景物描写,构成一种天地洪荒意境。作品显示了曹文轩对本土幻想小说的美学格局的架构性的努力。着力于中国浪漫主义古典诗学气质的幻想儿童文学还有如李秋沅的《天青》、王君心的《梦街灯影》等。《天青》起于中国古代最具艺术气质的宋朝,宋徽宗对美臻于极致的追求成就了中国艺术的巅峰时代,也揭开了民不聊生的战祸。一片青瓷的魂魄成为贯穿古、今、真、幻的历史见证者。作品中制瓷工艺之美、诗词之美、绘画之美、音律之美与君子的浩然正气如金石相交。王君心的《梦街灯影》则由宋词入笔,千余年前仙人下凡将梦卖给世人,从此梦得以在人间流传。然而几百年后梦开始离散甚至消失。于是有人便将残存人间的梦封进了一首首词中。作品的幻想穿行于‘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宋词意境之间,词境与梦境交织,呈现了蕴藉含蓄的中国古典诗词之美。上述作品尝试了具有中国古典浪漫主义韵味的儿童文学幻想意境营造,气质独特,具有突破。

更多的作家则有意识地开启了儿童文学创作资源的寻根之旅。作家们从本土幻想文学的发源地——瑰丽的上古神话、志怪小说、民间传奇中汲取灵感与资源,多部具标识意义的作品面世。张炜的《寻找鱼王》、董宏猷的《鬼娃子》等成功尝试了以民间传说的滋味讲述童心视角的传奇故事,在富有幻想色彩的传奇氛围中复现人类童年期的灵敏感知与万物共通的和谐关系。汤素兰的《南村传奇》、汤汤的“鬼精灵童话”系列等继承并丰富了生长在本民族土壤中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民间童话滋味。王晋康的《古蜀》以神话为切入点,将西部昆仑神话、古蜀文明遗迹巧妙糅合,复原了一个似真亦幻的古神话世界,塑造了一批半人半神的英雄形象。周静的《天女》取材于《山海经·大荒北经》,承神话“创世”之思,重塑了天女“魃”的形象,《一千朵跳跃的花蕾》则有着女娲创世神话的影子与浪漫的湖湘文化气息。方先义的《山神的赌约》《土地神的盟约》系列以我国古代神仙譜系中幻化于世间万物的山野诸神为原型展开想象,山神、土地神、河神……传统道教神仙谱系中的各路神明逐一被“唤醒”,显示了作家以幻想回望本土神祇文化的努力。萧袤的《山海经童话》取材于《山海经》,宋耀珍的《小镇的秘密》取材于《搜神记》,吉葡乐的《青乙救虹》借鉴了上古神话《精卫填海》中的精卫原型,崔红梅的《莽原神兽》《龙湖仙梦》尝试复苏了中国民间上古神兽的意象。这些从中国远古神话传说中复苏的人物原型、动物原型、美学原型为儿童读者带来了完全新异又扎根本土的幻想文学阅读体验。朝向传统的开掘凸显了中国幻想儿童文学独具的文学优势、美感与韵味,其间所传递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念更是宝贵的创作资源与精神资源。仁爱,忠义、礼和、诚信等具有恒久生命力的中囯传统文化价值观借助植根传统的当代幻想类儿童文学作品得到生动的呈现。

应该看到,中国儿童文学拥有丰富的本土幻想文学资源。以传统幻想文学资源丰沛本土原创幻想儿童文学的路径,对于本土儿童文学的艺术开拓无疑具有重要意义。即便对于文学艺术整体而言,这份资源的意义在当代也在不断走向认同。文学界、影视界均有对中国传统幻想文学资源的创造性运用和演绎。但值得警示的是,对中国传统幻想资源的当代“再利用”存在着功利化的倾向,有时仅仅被当作“利润”操纵下的“卖点”。虽然儿童文学创作领域还罕有对传统资源的随意解读、篡改或解构,但是部分创作呈现出拼贴化、标签化、生搬硬套、粗制滥造的缺陷。这样的作品,虽然在主观创作意愿上站在了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立场之上,但主题先行或知识先行冲淡了叙事文学的艺术性,仅仅停留在“儿童读物”的层面而无法达到“文学”的标准。总之,既要提倡传统幻想文学创作资源的弘扬与利用,探寻中国气韵幻想儿童文学创作的艺术通衢,又要警醒简单臆断式的运用及可能由此造成的文化戕害。期待更多优秀的、承载中国精神与中国文化底蕴的、焕发艺术魅力的本土幻想类儿童文学作品能够逐渐形成具有标识意义的世界呈现。

二、跨界的创作与儿童文学的边界

文学的跨界互动,是文学繁荣的路径与标志。“五四”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萌发,正是借助了“五四”文学革命摧枯拉朽的强大力量,与陈独秀、鲁迅、胡适、周作人、茅盾、郑振铎、叶圣陶等文学大家们革故鼎新的文学气度与俯身为儿童创作的文学赤诚。正像优秀的作家需具备优质的世界文学阅读视野一样,儿童文学同样需要一种打破文学边界的整体性视野,需要文学的创新与互动,儿童文学创作的边界与禁忌等问题也重归当代视野。

(一)非儿童文学作家跨界创作渐成趋势

中国当代儿童文学视野内,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新时期之初、上世纪90年代末都曾有过成人文学作家集中参与儿童文学创作,但这些跨界创作更多的源于一种外力的“号召”,除了像王安忆《谁是未来的中队长》、铁凝的《红衣少女》等少量佳作得以流传之外,多数作家的跨界止步于尝试。当下的非儿童文学作家参与儿童文学创作则显现出了一种文学朝向上的主动选择。较有影响的创作,如2012年张炜创作儿童小说系列“半岛哈里哈气”;2013年赵丽宏创作儿童小说《童年河》;2014年张炜创作儿童小说《少年与海》引起极大反响,2015年又创作《寻找鱼王》,该作品不但被评为2015年度中国好书,并且先后荣获第十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2014年科幻作家王晋康创作儿童幻想小说《古蜀》,获首届“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特等奖并被评为《中华读书报》2015年度十佳童书。在此之后的几年里,先后有更多文坛名家的儿童文学作品问世,包括马原、阿来、肖复兴、苏童、迟子建、叶兆言、毕飞宇、柳建伟、马金莲、叶广芩、冯骥才、刘心武、肖勤、周晓枫、杨志军、裘山山、梁晓声、张石山。作家们跨界参与儿童文学创作已经构成了当代鲜明的文学趋势之一。

成熟的成人文学作家参与儿童文学创作,壮大了儿童文学创作队伍,丰富了儿童文学创作样貌,提升了儿童文学的创作格局。张炜的儿童文学创作紧贴童心童趣的同时,蕴含浓郁的民间文化气息与生命思索。叶广芩的《耗子大爷起晚了》《花猫三丫上房了》,延续了“丫丫”的童年故事,也延续了浓郁的老北京地域文化韵味,一派童心的天真烂漫。梁晓声的《梁晓声童话》意在以童话为载体引导少年儿童向善向美的精神品质。张石山的《无字天书》《方言古语》《一画开天》为孩子们趣味讲述中国传统文化。肖勤的《外婆的月亮田》传递了属于独特民族、乡土的文化风味,并且透过儿童的清澈视角展现人间烟火气息的爱情,非但没有“不宜”之感,反而是一种至美的情感熏陶。周晓枫的《小翅膀》《星鱼》选择王尔德式的唯美语言与以童话传递隐喻的方式,重寻19世纪“文学童话”发端期的滋味。杨志军的《巴颜克拉山的孩子》对藏地儿童生活面貌的原生态呈现与天人合一藏地文化的传达深度与厚度令人印象深刻。上述作品以独特的技法与新颖的题材,极大地拓展了儿童读者的阅读边界。当代儿童文学也以开放的姿态热切迎接来自各领域的创作资源。儿童文学奖项的格局已经被改变,张炜、叶广芩、裘山山等作家的跨界创作均赢得了儿童文学界的广泛认可。创作的跨界互动同时促进了评论的跨界互动,基于文学性立场与基于儿童性视野的碰撞驱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理论在文学本质与儿童文学本质的双向思索中不断深入。

同时需要注意的问题是,成人文学作家转而投入儿童文学创作,是否就必然“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呢?也不尽然。儿童文学是一种自具魅力的文学表达,在文学创作方面独具路径。成人文学作家创作儿童文学,尤其是首度创作,容易出现某些问题:其一,不自觉的文学矮化,迎合儿童,失去自我。作家时时警示自己的受众对象是儿童,努力迎合儿童受众的接受能力,但要么假象读者定位幼龄化,要么因追求通俗挤压了文学性,也失去了自我。其二,表达杂糅,转换生疏。一方面作家力图以儿童的视角叙事,以儿童态的语言传达,但写作惯性又使作品时不时回到了原来的言说状态。一部作品中成人话语习惯与模拟儿童语态掺杂。其三,是在思想深度和表达区域的“度”的失控。创作者会逐渐脱离或时不时游离于儿童可感知的“社会”,惯性滑向书写成人社会的尔虞我诈,权谋利害。其四,非儿童文学作家创作儿童文学常常选择以追忆童年为切入点。由于停留在个体回忆层面再现既有的童年经验,产生了很多雷同的童年“把玩”。如何处理好代际记忆、代际文化的穿流交错,写出能为当下儿童體察的“儿童”,需要考虑。另外,部分作家作品显现出对儿童受众若即若离的态度,在表现技法上与儿童文学创作呈现差异。有差异,并非坏事,反而常常能够激发文学进一步创新的可能,但有些差异,是源自对儿童文学本质的不够了解或对儿童文学经典作品阅读的不足。如此则很难达成儿童文学读者的阅读接受。虽然儿童文学的跨界创作与儿童文学的基准意义之间有待进一步的磨合,但越来越多的非儿童文学作家投入儿童文学创作,进一步聚焦了儿童文学独特的美学意蕴,也推动了儿童文学艺术样貌与艺术水准的进一步提升。这一跨界现象,将为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发展带来某些格局性、层次性的变化,也值得给予更多的理论追踪。

(二)儿童文学的书写禁忌与边界逐渐打开

儿童文学因其面对的独特受众,因而有了文学技法、思想深度、表现领域等诸多限制。相较于成人文学,儿童文学始终是存在表现的“禁忌”的,比如性,比如暴力。但一度以来,儿童文学创作的“禁忌”评判有加码之势,尤其出现一些对作品的断章取义的批评,虽然有时某个片段的描写是出于对这个人物塑造的需要,并非代表作家的价值判断;虽然有时主人公身上出现了某种价值判断的缺失或者道德的僭越,但实则是人物成长的铺垫,最终主人公是走出自身的狭小与偏执获得健康成长。另外,划定什么可以写,什么不可以写——比如死亡——是武断的说法,应该关注的是以怎样的态度去写、如何去写的问题。此类“禁忌”评价对创作环境而言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诚如张嘉骅所言,“在儿童文学中关于儿童的文化想象反映出成人对儿童的一种殖民,这使得‘语言游戏的童年向‘话语禁忌的童年陷落”。因为限制,大部分作品规避了苦难、死亡、丑恶、权谋、青春爱情等“禁忌”,作家们努力将儿童文学创作净土化、理想化。这样的创作,面对幼儿期与童年期的儿童读者尚可,对少年小说而言,创作中设置过多的禁忌,会形成隐形的枷锁,禁锢作家的创作自由。这也部分地造成了儿童文学内部三层次中,为幼年期、童年期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数量庞大,而面向少年读者,尤其是由少年向成人过渡时期的青少年读者的作品数量较少且完全不能引起他们的阅读兴趣。

儿童文学创作的边界与禁忌,需对不同年龄段的儿童文学创作区别对待。对低幼儿童而言,他们尚未形成初步的理性思考与判断能力,净化与理想化是有必要的,也符合他们认知、理解能力发展规律的。但是對于步入青春期、踏上社会化进程的少年而言,这样的态度就显得伪善有余而诚恳不足了。当下的少年早已不仅仅是依靠书籍和成人获取对社会的认识,而是在多媒互动、海量信息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对成人的世界可谓洞若观火,甚至某些方面超越成人的认知。他们常常冷眼解剖成人的意图,甚至以过激的姿态反击成人的话语霸权。青春期孩子在身心,尤其是在思想认识和情感上都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可以陪伴他们的优秀少年文学作品却十分有限。这造成很多青少年转而在成人网络小说、日韩系言情小说中寻找精神慰藉。因此,少年文学的创作急需摆脱“净土说”的束缚,重新思考如何表现生活。欣喜的是,近年来,多位儿童文学作家开始有意识地为少年读者创作。逐渐受到关注的西方YA(young adult)文学,其意义在于标识了一种既不自足于儿童文学又与既有青春文学拉开距离的青春成长书写。我国当代儿童文学作家也在该读者层的创作中对书写边界给予了富有意义的拓展。作家们直面少年人的心灵困境,呈现出更加鲜明的问题意识。李东华的《焰火》解剖般展现少女内心的复杂情感,暂时抽离道德判断与劝诫,坦诚面对人性的弱点,以正面迎视的姿态书写当代少女的成长环境与心灵困境,在直面成长的过程中“悦纳”成长,探索人性。汪玥含的一系列具有心理小说特色的《沉睡的爱》《乍放的玫瑰》《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等,绕开“常态”的成长,将描摹的重点圈定在遭遇某种家庭变故或是遭受某种情感伤害的少年。作家以细腻的心理描写为少年的心灵赋形,并力求揭示出隐形于这些“另类”少年怪异行为背后的非常态的诱因,揭示精神刺激甚至心灵创伤的源头。张玉清的《画眉》、张国龙的《梧桐街上的梅子》等也均表现了当代生存环境下青春期少男少女复杂的成长状态、焦灼的内心世界。简艾的新作《六年级的时间维度》同样直面了校园霸凌、网络暴力、青春期性观念等现实成长问题,表现了精神困境在他们心灵深处的宣泄与化解。“苦难”叙事也在少年小说创作中有了多维度的呈现。高洪波的《北国少年行》、汤素兰的《阿莲》、翌平的《野天鹅》、牧玲的《南方的牧歌》、舒辉波的《天使的国》、韩进的《杜鹃花开》、徐然的《少年瑞》、洪永争的《摇啊摇,疍家船》等作品也均表现了艰难时期或与艰苦境遇中少年的坚韧成长。极致的“苦难”反见出儿童生命的韧性与坚韧地成长。上述作品突破了儿童文学领域曾经的书写“禁忌”,摒弃了粉饰、虚化,直面了少年人的成长困境与心灵之殇,融入了命运的悲悯与人性的考量,不但对儿童文学的书写边界给予了富有意义的拓展,更以直面真实的严肃姿态表现了对少年读者的尊重。

三、体裁、层次不平衡问题的动向追踪

在儿童小说与童话创作高度繁荣的当代,儿童诗、儿歌、儿童散文、寓言、少儿科幻、幼儿文学等文体的相对贫弱滞后,造成了儿童文学各文体发展的不平衡现象。近年来,儿童文学创作界、理论界,包括教育界、出版界均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形式对上述文体给予了针对性的提领,也可在创作现场追踪到相关的变化。

首先,曾经遇冷的少儿科幻文学创作进入加速发展期。纵观中国当代文坛,科幻文学无疑是一个新崛起的热点,儿童文学也无疑是另一个热点。近年来,二者正逐渐呈现出热点的“交集”。儿童文学视野中的科幻文学被简称为“少儿科幻”。上世纪80年代,少儿科幻创作一度因为科学界与文学界“精神污染重灾区”的论争走向沉寂,21世纪初又因为科幻文学与儿童文学的关系之争而内部划界。人类文明行至“当代”,科学技术以前所未有的深度融入了儿童的日常生活。时代呼唤优质的、丰富的少儿科幻作品,儿童读者对科幻文学的阅读需求越来越大,少儿科幻文学创作呈明显的兴起趋势。除了在少儿科幻领域创作多年并为读者熟知的作家如张之路、杨鹏、赵华、翌平、超侠、陆杨、彭绪洛、小高鬼等作家外,更多的创作力量开始向少儿科幻汇聚。王晋康的《真人》以前瞻性的科学想象,假想了在科技高度发达并完全介入人体甚至参与到人类繁衍的时代,“人”之为人的标准与去向。马传思的《冰冻星球》《奇迹之夏》以饱满的信息量与具有信度的科学思索,传递了以科学认识世界的思维方式。王林柏的《拯救天才》以时间穿越的科幻模式描述拯救天才的系列故事。杨华的《少年、AI和狗》选择了人工智能这一备受关注的前沿科技写入少儿科幻。秦莹亮的《百万个明天》推想了AI进入人类生活后人类如何对待智人的情感问题。上述作品呈现了富于文学色彩的少儿科幻创作路径。另外一些作品,如赵华《除夕夜的礼物》对科学与人类、人类与可能的外星生物的“关联形式”给予深刻思考。江波的首部少儿科幻题材小说《无边量子号·起航》抽离现实的人类生存状态,描写无边、静寂太空生活,是对少儿科幻“硬科幻”书写的标识性作品。当代少儿科幻已经不再自足于对科幻元素概念化的简单植入,或以科幻为配件的想象混搭,而是努力以创作实践拓展少儿科幻的美学面貌与科学面貌,多种崭新的少儿科幻子类型逐渐显现。可以预见,少儿科幻将成为儿童文学创作的又一重要领域。同时,少儿科幻也是一块仍待开垦的交叉空间,现有的创作力量尚不能满足儿童读者的阅读需求,少儿科幻的属性与面貌也有待在进一步的创作实践中得到更具体的确认。

其次,儿童诗创作的发展迎来了值得把握的机遇。儿童诗曾在20世纪50年代与80年代走向繁荣,但行至世纪之交,与不断升温的儿童小说、童话创作形成巨大反差,儿童诗逐渐“式微”。这种“式微”,除了市场动力外,也显示了儿童诗文体发展过程中的问题。儿童诗的立意、构思及表现手法、美学风格趋同,令人耳目一新的品质之作较少,无法引起儿童读者共鸣。儿童诗多数时候以成人作家为儿童情感代言为创作视角,使儿童诗歌不完全承载创作者的私人化情感表达,艺术创新力与自我拓展能力明显滞后。儿童诗的境界、儿童诗的题材、儿童诗美学风格多样化等问题,都是新世纪儿童诗发展中必须面对的问题。但值得肯定的是,近三年来,儿童“诗教”影响的不断扩大带动了儿童诗创作热力的提升。多部童诗读物得以出版,如屠岸编译的《童心诗选》、方卫平选评的《童诗三百首》、王宜振编著的《现代诗歌教育普及读本》、蓝蓝编的《给孩子的100堂诗歌课》、树才、陈诗哥、周其星编选的《一位诗人的诞生》等引起关注并获好评。个人诗集如任溶溶的《怎么都快乐》《如果我是国王》,韦苇的《听梦——韦苇童诗选》,王宜振的“王宜振童诗精选”系列等,对诗人们的创作做了及时而富有意义的选编,也显示了诗人们始终在线的创作活力。儿童文学期刊中发表儿童诗的数量与质量也均有提升。《少年诗刊》(江苏)专门刊登童诗,《十月少年文学》与《儿童文学》均为童诗发表提供了大量版面,《人民文学》每年的6月专号上,也屡有精彩的童诗。金波、高洪波、王宜振、薛为民、高凯、邱易东、金本、蓝蓝、祁智、张晓楠、王立春、童子、吉葡乐、舒辉波、闫超华、康雪等诗人都对童诗格调给予了大胆开拓。2019年,由中国诗歌学会、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等主办的首届“童诗现状与发展”研讨会在安徽举行。这是我国首度召开大规模的童诗专题研讨会,对童诗发展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儿童诗方面呈现出的生机与活力,可能预示着儿童诗歌创作将逐渐迎来“大年”,但是存在的局限也很明显,刊登儿童诗歌的报刊版面仍是极为有限,如童话、小说的“陪衬”。儿童诗较之于叙事类作品更需要阅读的引导,刊载的儿童诗不能获得小读者的反馈。这既需要儿童诗创作者努力写出真正引发儿童关注、触动儿童情感共鸣的真童诗、好童诗,同时需要儿童诗教的进一步推动来调动、引导儿童对诗歌阅读、欣赏与创作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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