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语
2020-06-23黄勇英
黄勇英
对于木,我有着特别的感情。
小的时候,祖母门口的小庭院长了两棵枣树:一棵甜枣树,一棵蜜枣树。菜园里还有一棵无花果树和一棵高大的柚子树。果子快成熟时,我们就开始仰着头盼,盼着枣子和无花果早点泛红,成熟。那时我们这些孩子都没有零食吃,祖母家的这几棵枣树、无花果树满足了我们对零食的向往。
那时的生活很简单,对幸福的要求也很简单,嘴里填满甘甜的果实,心中就觉得很快乐。大人们要为生计忙碌,而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一心想的就是怎么弄到吃的。
后来,祖母家的庭院被拆除了,盖起了商品房,这些果树也被连根挖起,不知去向。
初恋的时候,第一次去男朋友家中,竟然意外看到一株高大挺拔的木棉,没有翠绿的叶子,只有红硕的花朵。那时不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只觉得这树格外壮硕,花朵格外鲜艳,心中暗暗称奇,很是喜欢。后来一问,才知道这是木棉花,木棉花又被称为“英雄花”。南宋刘克庄曾写道“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写出了初见木棉花的惊喜和震撼。明代屈大均写木棉“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则写出了木棉的英雄之气,豪壮之气。我以为,木棉花的男性气质更浓郁一些,那就是刚硬,不屈。舒婷的《致橡树》则把自己写作是“木棉花”,赋予木棉花女性的特质,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年轻时候的爱情,不管不顾,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即使远离亲人家乡都无所畏惧,颇有“英雄一去不复返”的豪气,现在想来,觉得十分幼稚可笑。
不过,青春需要最热烈的色彩,无所顾忌的绽放,即便走了许多弯路,回头去看,也有许多值得回味的地方。
前几年去永泰的云顶,一路上见到“飞湍瀑流争喧豗”的美景,还见到许多高大的树木。此处针阔叶林混生,藤本植物缠绕其间,颇有特色。虽是盛夏,行走在高大的树木和瀑流之间,只觉得清爽宜人。这里的空气非常好,做几个深呼吸,就觉得肺部似乎被洗过一般,格外舒畅。我喜欢植物,喜欢流水,喜欢接近自然。在自然的树木、流水间行走,整个人是放松的、平静的,不再有城市生活中感受到的紧张和压力。
对于木,不仅是我个人喜好,而且很多有志趣的诗人也都对木都格外偏爱,他们借木抒怀,留下许多精美的诗句。北宋诗人梅尧臣的诗作《东溪》有诗云“野鳧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这一联诗深得我心。“老树着花无丑枝”一句颇有生活情趣,显得俏皮可喜,由此可见诗人恬淡悠然的心绪。而杜甫的《古柏行》写眼前所见的柏树“苍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这参天古树本是十分奇特难得,最后诗人却由此生发感慨“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再好的树木,无人欣赏,也是没有用途的,只能徒老山林!
说到底,木是自然之物,它该开花开花,该落叶则落叶,并不管人间之事,它们活得自在、洒脱。它们拥抱阳光、接纳鸟雀,倒是人,偏偏多事,将自己的情感一厢情愿地系了上去。
有一个做木业的朋友,他对木的感情格外深厚,一聊到木,就两眼放光。他说:木是会呼吸、有性格的。每一种木都有自己的语言。我喜欢木质的家具,光是凝视木的纹路,都能让我感觉时间的静止和流动,让我的心安静下来。年轻的时候,我喜欢许多外在的东西,喜欢四处奔波,喜欢赞美和鲜花,喜欢热闹和所谓的成功,而现在,我觉得生活的本质就是像木一样,那就是:简单、纯粹、自然。
是的,无论是长在大自然中高大挺拔的树木,还是陪伴在我们身边的木质家具,它们都能带给我们平静和幸福的感受。而这正是我们亲近木的原因。
爱木,是因为木就是木,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