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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家夏衍,书画集邮全不误

2020-06-22夏衍

阅读(书香天地) 2020年4期
关键词:夏衍纳兰性集邮

夏衍(1900-1995),原名沈乃熙,字端先,浙江杭州人,文学、电影、戏剧作家,文艺评论家,翻译家,社会活动家。中国左翼电影运动的开拓者、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

家境贫困,却年少有为

夏衍的母亲徐绣笙,出生于德清城关镇(现浙江德清县乾元镇)的名门望族徐家。在明清之际,徐家与胡、谈、蔡家合称德清四大家族,他们或在朝廷做官,或经商卓有成效,都拥有大量的财产和很高的声望。

夏衍三岁那年,他的父亲沈学诗就患中风去世。此后,家庭的重担就落到了母亲一个人身上。为了维持一家七口的生计,徐绣笙只得把长子沈乃雍送到德清城关叫“长发当”的当铺做学徒,忍痛把三女儿“送”给了住在苏州的四叔。家里没有劳动力,就把十几亩旱地租给别人种,让二女儿和四女儿做一些“磨锡箔”之类的零活来补贴家用。在夏衍的印象里,母亲虽识字不多,但性格坚强,通情达理,在村里很受尊敬。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夏衍避居德清舅父家,到德清上高小的第二年,徐绣笙带着夏衍的四姐到了德清,当时浙江尚未光复,表兄徐景韩逗夏衍,说:“杭州开始剪辫子了,你敢不敢?”夏衍负气地说:“敢。”于是他就拿出一把大剪刀,剪了夏衍的辫子。

这一年春節,夏衍过得格外高兴,因为他是严家弄第一个剪辫子的人。

过完年,夏衍进了德清县立高等小学读书,1914年毕业。从这一年开始,夏衍家的处境可以用“穷困潦倒”四个字来形容。穷,已经到了几乎断炊的程度,连徐绣笙的几件“出客”衣服和一床备用的丝棉被也当掉了。至于夏衍,小学一起毕业的同学,大部分都进了中学,而他,却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一直蹲在家里。

为了改善家里的穷困状况,夏衍决定去做工。

那时一家染坊想要一个识字的学徒,因为夏衍上过学、会记账,就在那里做起了工。快做满一年的时候,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升格为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原有的甲种工业学校改为工专的附校,要扩大招生,浙江每县可以保送一两个公费学生,这样,德清县因为夏衍“品学兼优”,把他列入保送之列,学费由德清县政府负责。夏衍在这个学校待了整整五年。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夏衍受其影响,开始阅读《时事新报》《民国日报》《新青年》《解放与改造》等报刊上各种介绍新思潮的文章。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夏衍参加浙江学生运动,被选为学生会联合会代表。6月,在《学生杂志》第6卷第6号发表《木棉漂白之过去及将来》一文。10月,参与创办进步刊物《双十》和《浙江新潮》,并以“宰白”的笔名发表文章与“随感录”,抨击当时的社会制度,得到陈独秀的赞赏。

1921年2月,夏衍考入日本北九州户烟盯明治专门学校电机科。

1926年3月,夏衍于明治专门学校毕业,获工学学士学位。4月,免试入九州帝国大学工学部冶金科。10月初,夏衍赴东京任国民党中央海外部驻日神田总支部党委、组织部长,在日本各地华侨和留学生中宣传革命,发展党员。

为人低调的集邮大家

夏衍喜爱收藏始于少年时代对集邮的迷恋。

大约是在1914年,夏衍看到家中来信上贴着花花绿绿的邮票,便产生兴趣,于是一张张收集起来。在日本求学7年间,他收集了100多枚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实寄封片,在左联时期,他与鲁迅、郁达夫、田汉、阳翰笙等人书稿往来时,都精心存好邮票。抗战爆发,夏衍在颠沛流离、辗转救亡的革命斗争中,仍不忘这一业余爱好。解放后,每逢新邮集发行时,他总是要购置几套。

夏衍收藏的很多珍贵邮品得自上海。据邮商谈佐麟回忆,20世纪50年代初,他先后在南京西路、黄河路设集邮柜台,经营中外邮票和邮学书刊。常有一位风度出众但又十分随和的中年人光顾柜台,挑选清代邮票和中华邮政时期邮票。次数来得多了,就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有次,这位沈先生来买邮票,从包里取出一捆钞票,谈佐麟觉得特别,就随口问一句为什么用草绳扎钞票?沈说是刚拿到的稿费。交往久了,才知道他就是夏衍。据透露,夏衍调文化部任副部长后,来沪时还设法找到已搬家的谈佐麟,并问起一本自清代大龙至解放前邮票集的下落。

夏衍向来自谦,从来不说自己是收藏家,连集邮家也很少提及。

但是,夏衍先生邮票珍品却与他的低调不同,在夏衍的收藏中,大小龙邮票和红印花邮票分量最重、价值亦最高。

大龙邮票是中国第一套邮票,因图幅比后来发行的小龙邮票略大而得名,全套有壹分银、叁分银、伍分银共3枚,先后分3期发行。而小龙邮票是中国的第二套邮票,因其图幅比大龙邮票略小而得名,全套有壹分银、叁分银、伍分银共3枚。这套邮票水溶性强,遇水极易褪色,很难保管。据了解,大龙、小龙邮票均属清代海关邮政邮票,由设在上海的海关总署造册处印制。海关邮政是大清邮政的前身,而不是国家正式邮政,只局限于通商口岸,不能满足当时社会通信的需要。1896年,清政府开办了国家邮政,并改用银元为面值币制,以代替海关邮政时期的关平银,通称“洋银”。当年因正式邮票赶印不及,就在小龙邮票上加盖黑字暂作洋银面值来充当国家邮政邮票使用。这种邮票有加盖小字和大字两种,夏衍先生收藏的“小龙加盖小字”和“小龙加盖大字”各有1套四方连新票。小龙加盖大字邮票,当时加盖数量不多,目前国内流存极少。

此外,夏衍先生收藏的红印花票全称“红印花加盖暂作邮票”,属于清代国家邮政邮票。红印花邮票流传甚少,向来为集邮家竞相收藏。加盖面值5种,因加盖字体大小不同,又可分为大字壹分、贰分、肆分、壹元、伍元和小字贰分、肆分、壹元共8种。

据了解,夏衍先生收藏的红印花邮票中,除了缺“小字壹元”外,不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当时均属国内第一。

据1991年2月14日《解放日报》报道,1983年中华全国邮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夏衍先生收藏的红印花邮票与马任全、张包子俊两位集邮家的珍贵邮票一起成为荣誉级展品,并获得全国邮展颁发的荣誉奖牌。

爱集邮也爱书画,迷上“扬州八怪”

夏衍最重要的收藏包括邮票和书画两方面,他藏画的价值一点也不比邮票低。

1955年,夏衍开始涉猎书画收藏,那时,他在工作之余或写作之暇,经常逛琉璃厂画店。他曾在一封書信中记述了自己的收藏历史:“50年代在文化部时,突然对文物发生了兴趣,当时运动频繁,我为了‘苦中作乐,迷上了‘扬州八怪和齐白石的作品。”

夏衍认为,“扬州八怪”独辟蹊径,不趋时流,每个人都有鲜明的艺术个性和创新精神,画品好,人品也好。以郑板桥为例,他的作品“以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也”,这种高尚的道德情操与艺术追求,非常契合夏衍自己从事文艺活动过程中的内在精神,因此他不遗余力地搜求“扬州八怪”的作品。

夏衍收藏的第一张“八怪”的作品就是郑板桥的《兰竹图》:一丛幽兰,一枝修竹,旁边一首七绝:“日日红桥斗酒卮,家家桃李艳芳姿。闭门只是栽兰竹,留得春光过四时。” “文革”前,这幅画一直悬挂在他位于北京东城寓所的书房内。20世纪60年代,曹靖华出版第一本散文集《花》时,封面上的“花”字便是从夏衍收藏的郑板桥的墨迹中提取出来的。

“八怪”中最难得的是高翔的作品,传世稀少,价格昂贵。夏衍曾说:“收藏‘扬州八怪的人不少,但收齐的不多,特别是高翔(1688-1753),传世作品很少。但我居然有3幅,其中高翔的《行书诗翰册》是浙江的陈叔通(1876-1966)割爱送给我的。郑板桥的《行书道情卷》,还有八怪之一汪士慎(1686-1759)的《墨梅长卷》,连著名的文博专家徐森玉(1881-1971)见后,都称运气太好了。当时有不少人和我一起跑琉璃厂,邓拓、田家英、阿英等,个人兴趣不同,收藏的目的也各有不同。”

最珍爱的是纳兰性德手卷

夏衍所有收藏中,有一件堪称国宝的文物就是纳兰性德手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是纳兰性德词作《饮水词》中的名句。纳兰性德是大学士明珠的长子,清初著名词人,与朱彝尊、陈维崧并称“清词三大家”。他的词作感情真挚,感染力强;他也工书法,摹习褚遂良的《临本兰亭》。当时人称他为“文敏法华,隐居内景,心摹手追,别出锋颖”。然而,他的墨迹却绝少传世,极为罕见。

这件手卷是夏衍1961年在北京琉璃厂发现的,他一看到这件稀世珍品,当即就用刚收到的2000元稿酬买来了。这件作品是他在所有书画藏品中最珍爱的,为研究纳兰性德的生活与创作提供了极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时隔几年以后,风云突变。“文革”爆发,纳兰性德手卷从夏衍家中被抄走,下落不明。那座四合院被抄了不下几十次,抄走了三间藏书房的书,最后只还回900多册。而最让夏衍伤心的是他和周恩来总理的合影被统统撕碎、烧掉,“士为知己者死”,夏衍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但这件事情他对别人讲了不止一次。当然,失去的纳兰手卷也是他最惦记的,夏衍曾说过:“其他的东西不见了无所谓,但纳兰性德一定要追回。”

后来从成批的文物中发现了此卷。又费了许多周折,总算物归原主,这大概是夏衍与此文物前世修来的缘分吧。

时代造就了他的收藏眼光

夏衍晚年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一是回忆录的写作,二是捐赠了自己的收藏。

在1990年,他对自己的藏品做了一系列妥善的处理并完成了其生前的捐赠。

从那时起, 夏衍陆续向上海博物馆捐赠了纳兰性德手卷和全部邮票,因为他觉得上海是藏邮全国第一的地方;向浙江博物馆捐赠扬州八怪、齐白石等书画94件,因为他觉得浙江是书画重镇;向上海图书馆捐赠了手稿和文献资料;将几乎全部的图书捐给了现代文学馆。后来,后人又把他的手稿等文献资料捐给上海图书馆,把日常生活用品捐给纪念馆,即夏衍旧居,夏衍各种不同类别的东西都找到了归宿。

夏衍捐献的邮票,有一件特别值得一提。那是抗战结束后他在虹口被遣返的日本人摆的地摊上收到的。沈旦华说:“他发现一个日本老太太出售的邮集是日本最早期的邮票,反映了最早上海和日本通商的情况,他用日文问价,老太太要5000元,真是一笔巨款,按习惯日本人是不会讨价还价的,他想了想,约定明日再来,回去后问我外公借了钱,买了这邮册。1985年日本集邮权威来我家看邮票,见到这邮册,开玩笑讲:‘这是日本的国宝,我用500辆丰田小轿车和你交换,还是让它回日本吧!老头立即说:‘那么在日本的中国国宝是否也可以归还中国?当即两人哈哈大笑。可见它的珍贵,最后这邮册捐给了上海博物馆。”

上海集邮协会的负责人说:拥有如此丰富、珍贵的邮票的,恐怕在中国也找不出第二人了。有人曾问上海市集邮协会副会长刘广实,按照邮市的时价,夏公捐赠的邮票价值大约是多少?刘先生想了想说,按1990年的国际邮市行情,夏公所捐的邮品总价值至少在人民币100万元以上。

有一个值得一说的细节是,夏衍在捐献的字画上都盖了一枚齐燕铭刻的印章:“仁和沈氏曾藏”,仁和是杭州,沈是他的本姓,不留全名,是曾藏而不是珍藏,都表明了他不贪功、不占有的态度。由此可推见,他从收藏之初就萌生的捐献意识从未改变过。

1995年2月6日,夏衍先生在北京医院去世,享年95岁。

夏衍所收藏的书画作品都是绝世珍品,放到现在可谓价值连城,某些人说他收藏的眼光高,我认为夏衍并非是对画的鉴赏水平或艺术追求的眼光高。我在思考的是他为什么收藏这些作品?也许是时代造就了他的艺术眼光,也许这些“另类”艺术家本身的为人处世的态度,与夏衍产生了共鸣。这些作品在艺术上的主张、艺术风貌及其创造性吸引了他,也许他更看重画背后的故事,追求更深层次的意义。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大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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