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秘密，都藏在这八间图书馆里

韩韵秋

——博尔赫斯《关于天赐的诗》

电影《星际穿越》里，马修·麦康纳跌进黑洞后进入的多维空间，是由书和书架，排列成可折叠的时间线表达的。信息和宇宙的联系似乎总是以这样神秘的方式发生。书籍让我们得以窥见宇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它提供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机会，让每个人从内部出发探索自我。正是这种自我考古、向内关照，塑造了我们，与我们一起成长。而星散在世界上各个角落的图书馆，就像文明的庙宇，以坚固和传统的方式驻守信息和尽知的秘密。

我们无需宣扬某种阅读形式，即便在图书馆有限的空间里，任何人都能跨越物理的维度，展开奇妙的旅程，到达神圣的天堂。正如《巴别塔图书馆》的结尾所说：“图书馆是无限的，但又是周而复始的。假如一个永恒的旅人朝任何方向前进或穿越，他将发现，数个世纪后，同样的书卷仍以同样的无序进行着重复（而这种重复，便能够组成一种有序：宇宙秩序本身）。我多年的孤独也能在这个伟大的希望中得到快乐。”

每年的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我们推荐了8间来自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它们或知名或神秘，但都守护着博尔赫斯心中关于天堂的秘密。春和景明时，希望每个人也能在属于自己的图书馆，寻找到新生活的秘密。

圣三一学院图书馆是爱尔兰唯一一所获得英国出版权的图书馆。

圣三一学院图书馆（0.5P）

爱尔兰  都柏林

图书馆所在的都柏林大学，创办于 1592 年，因为全校只有一所学院，也称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圣三一学院图书馆坐落于都柏林城市中心，它的建造晚于学院很多年，1712年才开始奠基，但依然是爱尔兰最古老的图书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单室图书馆，与英格兰的大英图书馆和牛津大学图书馆并称为“欧洲最古老的三大图书馆”。作为知名的“版权图书馆”，圣三一学院图书馆不但可以要求出版方提供在英国出版的书籍授权用以收藏，还能获得相应版权的电子书资源，源于这条特权，图书馆的藏书已经超过 600万册。在20多万册的古籍收藏中，最受关注的莫过于爱尔兰的国宝《凯尔经》（Book of Kells）——西元 800 年，由苏格兰僧侣凯尔特修士书写绘制的新约圣经福音手抄本，不但有泥金装饰，而且在每个章落的开头都绘有一幅插图。共有四卷，在圣三一图书馆只展出其中的两卷。图书馆的设计者克里斯托弗·雷恩是牛顿一个老师的朋友，除了把他的数学才能融入巴洛克艺术，这座宫殿般恢弘的图书馆建成，也得益于雷恩对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追随。奥斯卡·王尔德、乔纳森·斯威夫特以及数位诺贝尔奖得主都是圣三一的校友。除了在古老手稿和绝本书籍上的丰富收藏外，牛顿的笔记、法拉第的信件、莎士比亚的原著初稿等，不但让我们在今天得以一窥更真实的历史，也是对伊丽莎白女王400多年前创建学院时所说的——“在这个荒芜和愚昧的国家建立一所学院和一个文学的摇篮”——这条特许皇谕的落地回声。

亚历山大图书馆（1P）

埃及  亞历山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亚历山大图书馆的主体建筑都像是一轮斜阳，象征着普照世界的文化之光。

现在的新亚历山大图书馆，是2002年于古罗马遗址重新建造的。曾经的古亚历山大图书馆，是人类文明世界的太阳，与亚历山大灯塔一起，成为亚历山大城各项成就的最高代表。它由托勒密王朝国王托勒密一世始建于公元前3世纪，到托勒密三世，已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藏书最多的图书馆。后来在动乱和战争中遭遇大火，覆于一旦，除了史料留存为数不多的记载，即使是原址废骸，也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考据的线索。20 世纪 70 年代，古亚历山大图书馆消亡2000年后，在亚历山大大学校长的提议和埃及政府的支持下，得以重建新馆——挪威斯诺赫塔建筑事务所不但赢得竞标，并使新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入列“世界最佳建筑”。今天的图书馆达到了既现代又有厚重历史感的目的。它向地中海倾斜的外部圆形建筑据称是既怀念古时的圆形港口，又联想到宇宙的模样。图书馆的墙体由2米宽1米高的巨石建成，面积达6300平方米的石头墙上刻满了阿拉伯文字、图案、符号，此外还有音乐、数学、以及代表世界各种文化的图案，均系手工凿刻而成。钢架玻璃的屋顶和柱顶的四棱透镜使透入的光线弥散，且随日光的移动而不断变化，一年四季，馆内宽敞明亮，确有传统图书馆的风范。最后解决的问题是收集馆藏图书。埃及希望“复活”的亚历山大图书馆仍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之一，并专门收藏埃及的古代珍贵手稿和世界各地的著名图书。通过国际社会各国的帮助，亚历山大图书馆征得了大量珍贵图书、典籍、手稿、书画和影像制品。埃及历史学家穆斯塔法·阿巴迪曾这样评价：在亚历山大图书馆建成之前，知识在很大程度上是区域性的，但自从有了这第一座国际性的图书馆后，知识也就变成国际性的了。

天一阁戏台，其顶由千百块经过雕刻的榫卯拼接而成穹庐形藻井，十六层大小不一的如意斗拱成螺旋状逐阶而上，丝丝相扣，直至穹顶汇集，牢固巧妙，为宁波小木工之绝招。

天一阁 （0.5P）

中国 宁波

作为“世界十大禁区”之一的梵蒂冈秘密档案室，虽然一再被大众文化神秘化，但它深不可测的原因仍是将大量的历史细节埋藏在不为人知的文献深海中。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一阁”取字自《河图》，意为以水制火。

坐落在宁波老城区月湖西岸、始建于明代嘉靖四十年（1561年）的天一阁，是世界现存最早的三大私家藏书楼之一，也是亚洲最古老的图书馆。当时的兵部右侍郎范钦，喜好读书和收藏，原来的书房“东明草堂”已不够容纳，辞官退隐后，为收集存放书卷典籍而建造了天一阁。近代经由一系列查访和捐赠，使现在的天一阁藏书达到 30 多万卷。为保护古籍书藏，也使其能够传承，范钦与其后人在驻守维系天一阁的数百年间，制定并完善了森严的族规。其中一条便是：无论范氏枝叶如何繁衍，要开门进阁必须得到直系各房同意，非本族人不可登楼。直到 1676 年，范氏后人首次破例，一致颔首当时极富德望的学者黄宗羲进入天一阁查阅书籍。这件事也使整个家族开始重新思考，永不允人进阁看书，那整座楼的意义何在？文人互惜，也使范氏家族修改了规定，准许他们认可的学者进入。“藏书”，意不在“藏”，关键终究是流传以照会世人。

梵蒂冈秘密档案室（0.5P）

梵蒂冈

通透的采光顶窗、充满东方年味的大红色铁铸回旋楼梯，搭配挑高的西式中庭设计，让议会图书馆散发古色古香的韵味。

梵蒂冈秘密档案室于1612 年，由教皇保罗五世创立——这是官方建馆时间。“秘密档案馆”中的“秘密”，指的并不是“机密”，而是指馆藏的所有资料档案均属于教皇的私人财产，不归罗马教廷或圣座的人和下辖机构所有。17世纪从梵蒂冈图书馆独立，单独成馆，并且不对外开放。直到 1881 年，教皇利奥十三世才把它开放给一部分学者和研究人员。不断增加和整理的资料档案装满了原馆，1980 年，档案馆在地下建造了一个新库房，使超过 35000 本的古籍卷轴和长度总计达到85公里的书架得以安放。毕业于梵蒂冈档案馆专门学校的终身职员每天都需要分类、编目、归档、清洁书籍卷宗，并安排被准许进馆的学者入室查阅。档案馆每天还会收到不计其数、千奇百怪的信件——寻求宗教答案;或想一解电影之谜;甚至认为祖辈与教皇有紧密联系。人们对于历史和秘密总是充满好奇，加之宗教渲染，那些心怀信仰的使徒始终希望获得神迹降临的蛛丝马迹。

议会图书馆（0.5P）

荷兰  海牙

拜内克古籍善本图书馆“藏”在石制的外壳之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才慢慢彰显其价值，如今其大胆的设计风格为人称道。

荷兰的第三大城市海牙，虽不是首府，却是中央政府及其附属机关的所在地，女王也居住于此。这座位于海牙的图书馆原本是议会宫，一座始建于19世纪末的古老四层建筑，由当时政府御用建筑设计师彼得斯设计建造。建造时没有电灯，加之保护书籍文献的需要，也不能使用蜡烛或煤油灯等易燃物。为了尽可能多地采光，图书馆在建造时使用了加铅框的玻璃穹顶，以及尽有东方审美的铸铁雕花的栏杆和旋转楼梯，这样即使高度有四层，阳光也能透过这些精妙的设计洒满整个图书馆。图书馆超过10万册馆藏里存有荷兰第一及第二议院1815年至2001 年的所有会议记录档案，按年份列摆在书架中。而1940年至1945年的二战期间，由于德军占荷而被迫中断的议事会议，图书馆也在书架上为它们留出了位置。唯一的遗憾是，议会图书馆平时并不向公众开放，只有在每年八月底到九月之间的“欧洲遗产日”才允许入馆。

拜内克古籍善本图书馆（0.5P）

美国  纽黑文市

斯特拉霍夫修道院图书馆距离布拉格郊外的佩特任山不远，内部由巴洛克风格的神学图书馆和哲学图书馆组成。

拜内克古籍善本图书馆是1963年拜内克家族送给耶鲁大学的礼物，由普利兹克奖建筑师戈登·邦沙夫特设计，是世界上最大的专为保存珍贵书籍和手稿的建筑，位于纽黑文耶鲁校园中心的华尔街121号休伊特方庭，又名“拜内克广场”。整栋建筑包裹在半透明的石质外壳之下，有人笑称“石做的水立方”。作为一个学习和阅读的空间，图书馆需要有足够的日光，然而曝露在日光下会损害被精心保存的古籍。因此，建筑师采取的折中办法便是建造由大理石板构成的立面，石板的厚度仅有1.25英寸，日光得以透进室内，不会直射古籍并且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令人驚艳。图书馆内部，在大理石外壳安全覆盖之下的，是一个六层高的玻璃塔，里面大约藏有180，000册古籍，它们多以皮革装订，有些甚至镀了金。尽管只有图书馆职员可以接触到古籍，这些宝贝仍然被骄傲地放在塔中展示。

斯特拉霍夫修道院图书馆（1P）

捷克  布拉格

牛津大学的波德莱恩图书馆，是仅次于大英图书馆的英国第二大图书馆，也是《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图书馆的原型取景地之一。

斯特拉霍夫修道院神学图书馆始建于1143年，属于斯特拉霍夫修道院的部分，在火灾，战争和掠夺中幸存下来。修道院没什么名气，但图书馆却因其神秘的藏书和精美的壁画常驻于各种“最美图书馆”的排行榜，吸引着无数朝圣的书虫。修道院并不对公众开放参观，可图书馆比邻的两个纪念性大厅却向所有人敞开大门。神学大厅（Theological Hall）于1670年代建成。它缤纷的石膏作品、许多绘画和铭文以波希米亚巴洛克传统说明了信仰、研究、知识和神圣天意的原则。藏书卷多为宗教书籍，包括9世纪精致的Strahov Evangeliary，这本书的书皮镶嵌有半宝石和小雕像。大部分藏书的白色书皮与大厅的颜色一致，使空间有一种令人愉悦的有序感。哲学大厅（Philosophical Hall）始建于1783年，看上去更像一个展示空间，在设计上更具有新古典主义风格，其14米的层高衬出整个图书馆的宏伟，并把观者的视线引导到屋顶巨大的壁画上，这些壁画由布拉格艺术家Franz AntonMaulbertsch带着一位助手，在1794年花了6个月时间一气呵成地创作完毕。视线往下沿着墙壁可以看到壮观又华丽的胡桃木书架，是从捷克摩拉维亚地区被解散的洛卡修道院中抢救出来的。奇特的是图书馆的二楼并没有设置楼梯，因为旋转楼梯隐藏在伪装成书架的门板后面，别有玄机。当然哲学大厅的名称不仅来自屋顶壁画的内涵，也源于此间的藏书品类，哲学书籍在这里蔚为大观，此外还能找到历史、法律、自然科学等书籍，总共4万多册。

波德莱恩图书馆（1P）

英国  牛津

“馆内藏书的规模令人望而却步，那里有成千上万本书，几千个书架，几百条狭窄的通道。”这是图书馆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第一次出现时的描述。和所有的图书馆一样，霍格沃茨学校对书籍的保护管理也有严格的规定，管理员平斯夫人负责维护馆内藏书和秩序，借阅单上写着来自她的严厉提醒：如果你撕破、窝折、弄脏、抛掷、掉落或者其他任何形式的损坏、虐待或亵渎书籍，我将在我的权利范围之内让你承担最可怕的后果。而邓布利多教授，也为了避免让学生过度涉猎黑魔法，迁移了所有与魂器有关的书。霍格沃茨图书馆的原型取景地之一，是牛津大学的波德莱恩图书馆，哈利穿着隐身斗篷，深夜潜入的禁书区，就在波德莱恩的公爵图书馆。实际上，波德莱恩图书馆群只是牛津大學图书馆的一个分支，是仅次于大英图书馆的第二大英国图书馆。钱钟书曾将老波德莱恩图书馆称为“饱蠹楼”，暗示自己在牛津求学其间，如蠹鱼一样终日徘徊在此，废寝忘食地吸收书本的养分。这也证明了图书馆的魅力不仅在于其悠久的历史、美轮美奂的建筑和古色古香的桌椅，以及来自世界的大量精美的珍稀典籍，其设计理念、细节考虑、规则和服务等也值得称道和学习。波德莱恩拥有巨大的地下书库，它的海量藏书集中于此，如此设计，是为了让地表的层楼尽可能腾出空间作为阅览室，毕竟其藏书珍贵，一概不许外借，国王亦无特权。作为牛津大学崇高学术声誉的象征，波德莱恩是一个精心培育的传奇，在英国璀璨的文明中占有一席之地。当全世界的人亲临牛津，就知道所有的故事都发生过，也正在发生，无论是在哪一个平行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