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女性:模糊的集体群像
2020-06-19刘文
刘文
Jessica將刺绣视为自建中美文化桥梁的一个媒介,并以此重新认识自己华裔美国人的身份。她在一次展览中展出了一件名为“Translation”(“翻译”)的作品,展示语言交换过程中的不对等。语言尚且如此,她对自己产生的“既不像华人,也不像美国人”的困惑便不难理解。
日本画家池永康晟(IkenagaYasunari)擅长以浮世绘画风描绘传统而又现代的美丽女性,她们姿态各异,却都或身着碎花衣服,或置身花丛之中。受此启发,美藉华裔艺术家Jessica So Ren Tang尝试用传统的刺绣工艺,打造出身上布满美丽图案的女性形象,而这些花朵俨如布满全身的纹身。线条赋予“肌肤”纹理,令绣布上的女子们栩栩如生。但她们的五官却被抹去,只留下象征亚洲女性的标志性黑发,白皙的皮肤在“玫瑰”“牡丹”“菊花”的映衬下更加醒目,这一切“暗示了外国人眼中柔顺,虚弱,有着异国情调的亚洲女人的刻板印象”。
亚裔美国女性是Jessica创作中的主要形象。Jessica说她会留意和收集在各种媒介中出现的与亚裔美国女性相关的图片或短片,观察她们的动作和姿势,并将其在作品中重现,但是,她们的面部却被刺绣图案取代,意在表现“亚裔美国人身份”的双重性。
作为一名从小在旧金山长大的亚裔美国人,Jessica在成长的过程中常常有“被夹在两种文化之间”的感觉,并由此产生了身份认同问题:“当我想到‘身份时,就会想到童年。我想起了我以为每个人都在亚洲超市和唐人街买杂货的时代。我认为每个人去上周日学校或为祖先点香都是正常的。我想起我说服父母在超市给我买糖果,而大白兔奶糖是最常见的,直到我长大后才认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种糖是什么,更不要说曾经吃过。”这种身份上的游离与冲突为Jessica带来创作的灵感,她作品中的女性变成了相似的、带有亚洲色彩的“符号”。Jessica希望以此回应至今西方世界仍然残留的对于亚洲人或亚裔的刻板印象。另外,“刺绣是一项缓慢而重复的活动,这通常会让我想起亚洲的劳动力问题,尤其那些与女性劳动力和制造业相关的问题。我刺出每一针时,特别是在创作与食物相关的物品(例如中国碗,菊花茶盒和茶壶)时,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在家庭生活、食品工业和制造业中劳作的女性形象,但她们的劳作往往是安静的,甚至是‘无形的、不被人看见的。”
物品系列中,Jessica重塑为人所熟知的“中国风”器物。这些作品具有原始参照对象的视觉标识,但由于其材质,即它本身是一个刺绣作品,因而又拒绝了视觉所述标识。
很多人都表达了对Jessica创作的“花样”女性的喜爱,或许因为常见且易得的针线和我们有着“剪不断”的联系。传说,古希腊人将命运交给了三位老妪,即纺织生命之线的三位女神(又称“命运三女神”,分别是 Lachesis、Atropos 和 Clotho)。她们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织入了喜,织入了悲,并有权使用“暴怒的剪刀”(abhorred shears,见诗人 John Milton 的诗句)裁决人的寿命。我们不该低估针线的力量——事实上,日常生活中那些不同寻常却又富有诗意的物品,往往更具力量——每一件一针一线、耗时良久制作的作品,都有着可被感知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