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

@尘 归

十几年前，在中山打工的时候，我就守号式买彩票，基本上期期买不同的两注号码。

那时候我和妻子刚刚结婚没多久，还没有生孩子，租房子住。我在制衣厂上班，她在工艺厂。制衣厂工作比较忙，每天晚上十点下班。

那天，妻子休息，我中午下班直接回来，忘记买彩票了。午休起来，又赶着上班，就吩咐妻子帮我买。她说：“买什么号码？”“按照前天那张票的号买。”我说完就走了，直到晚上下班才回来,也忘了问她买没买彩票。

第二天中午，经过彩票店，看到昨晚出的号码，我守的号中了5+1，我问打票员有多少奖金，她看了看说五万多呢。我兴奋极了，这注号码，我跟踪了半年，今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高兴得似一阵风回到出租房。妻子正在炒菜，我一把把她抱起来，在她脸蛋上深深地亲了一口。我的热情让妻子很意外，妻子推开我，瞅瞅门口没人经过，又高兴又嗔怪地说：“不要这样了，被人家看见了。”

我说：“我中奖了。”

妻子说：“中奖了，中什么奖？”

我把彩票中奖的事说了。她停下手，小心翼翼，勉强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昨天我一个工友病了，我和她去了一趟医院，就、就忘了帮你买彩票的事了。”“什么？”我跳起来，五万块钱说没就没了，心里那个难受，瞬间怒发冲冠，指着她说：“你、你怎么可以忘记！你太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我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气体，要喷薄而出，无法控制，手一拨，把灶台上她洗好的菜打翻，撒了一地。五万哪，就这么没了。我一脚踢门，反而踢痛了脚。我像一只发怒的狮子，想打她，瞅见她一脸的害怕，心里冒出个念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要理智，不能打。我跑了出去，我真的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跑了一段路，实在累了，就坐在路边，看着过往的车辆。经过我的行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开始自我反思。心情慢慢平复，但还是有气，我也不想回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厂里。

当天晚上，厂里赶着出货，要求留个人加通宵，我自告奋勇留下了，一是不想见妻子，二是怕自己会动粗。

第二天早上八点下班，我拖着困乏的身子回出租房，远远见到一片烟熏火燎的痕迹。我心一紧，想到妻子，想到昨天我发脾气的事，叫着妻子的名字冲了过去。门口聚集的人说：“不用叫了，受伤者送人民医院抢救了。”我看到屋里已经被火烧得黑洞洞的，来不及多想，转身去了人民医院。一打听，说伤者正在手术室。我又赶到手术室，医生拦着我不让进。我担心妻子，不知她怎样了？烧得严不严重？她素爱自己的容颜，万一脸上烧伤了怎么办？我心里直怪自己昨晚没回家，不然，不会出这样的问题。想着想着，我又后悔又伤心，眼泪流了下来。后悔啊，我哭着蹲下，想着妻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岳父岳母知道会怎样，结婚时，我可是跟岳父说过要一辈子对妻子好的话。想到这些，我既伤心后悔，又难过害怕。突然，一个女人号啕着过来，边哭边叫着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到妻子的那一瞬间，心里是又高兴又难过又愧疚，一把抱着她说：“我在这！我在这！”妻子看到我好好的，伏在我怀里恸哭起来。

妻子告诉我，昨天，她见我走了，她也去工友那里，想着等我认错道歉才回家。昨晚不见我找她，一夜没睡着，今天一早，放心不下，怕我睡过头迟到，还是过来看看。结果，和我一样，以为进医院抢救的是我。

我们因彩票而不愉快；因不愉快，都一夜未归；因一夜未归，而躲过一劫。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