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的露水里，做一个灵魂赤裸的人（组章）

胡世远，原籍安徽，现居辽宁沈阳。白天鹅诗歌奖创办者、《白天鹅诗刊》主编、全国新青年诗会发起人。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潮》《安徽文学》《诗歌月刊》《诗选刊》《芒种》等。著有诗集《红宝石》《将军颂》等。

要过年了

我一直在纠结，雪一直在下。

一场暴雪，在今天落于故里。作为安徽人，生活在北方，如果需要探究返回的理由，我愿意，像雪花一样打开自己。

或者像一场真实的雾，从空中，造访昨天的忏悔。熟悉的路径，宛若风，轻伏于寂静的水面。这世上，爱和被爱，在那里，像月亮望着我们。

比如一阵风迷了眼睛，这也并不是糟糕的事情。它从生活的后面吹过来，你看蓝色的火焰，当我与记忆并肩，我忽然感觉一切都很可爱。

老家，应该是一个藏在夜晚的词，跨在门槛之间。我知道，除了入梦、呼唤，还有更多的不确定。余生，像夜莺。

松树桡子容易点火，也会扎人，父亲说。

夜晚像锅底一样黑，那是母亲常用的比喻。

墓碑前，找到活着的证据。万物沉溺，天地白茫茫一片，包括微弱的呼吸。一直想飞的人，抓着风中的叶子。

陌生的表象里，浮生和永恒，像鸟儿从天空飞到草丛间。要过年了，我们致敬所有被带走的事物。张开手指——

却放不开一切。

我们只是叙述

我们说，重新开始。一切为时未晚。

黄昏带着中年的不安，去约会若无其事的黎明。记住故乡的土地，它写下我成长的序言，关于天真浪漫的少年，凝望明亮的海，怀揣帆船。

现在明显老了。已经走出了很远，又折返回来，拽一拽刚刚锁过的门。

也许用不了多久，那扇门就彻底地关上了。花草仍在安静地生长，大地与遗忘，继续着它们永远的交谈。路边的一朵无名花，开的比我想象的还要鲜艳。

突然，我感到自己正在走向或者穿过黑暗。人到中年之后，眼里装的都是好消息：不当官，不发财，不生病，不死亡……

一大堆一大堆的好消息，就像把鸟鸣，埋在旷野里。天地宽阔，一匹非常珍惜的老马，驮着显而易见的东西。将一些柔软，当然也包括呼吸，尽可能地融入有意义的时间。

答案湛蓝，颓废忽略不计。余生所有重逢的夜晚 我闻到田野和隐喻的气息。在寂静的回声里，想象是五彩的，就像万花筒。

朦胧的，清晰的，风吹动我的名字，皎洁里有一匹梦幻之马，舒展开黑夜的肩膀。一片枯萎的葉子里，有最后的光，云朵般乳白。

想起母亲的时候，倚靠在昨天的门槛，倾听童年的诉求，越听越年轻，最后竟像娃娃一样，哭出声。

现在我知道我是谁了，当风停息下来，把自己交给岁月，我们只是叙述。

正如一匹马的眼睛，它是一盏灯。

酒，或其它事物

从梦境到现实，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酒，或其它事物。

在这个无可奈何的春天里，请不要打断我的思考。

我只是偶尔在一杯酒里，找到属于它的痛苦。我只是看到我想看见的，故乡的炊烟在遥远的地方，像只飞翔的白鸽。

总是怀念父亲的严厉。当年的我们每每犯下错误，都将接受“罚跪”的家法。我清楚地记得，我们跪在地上，皎洁的月亮在天空望着我们。

如今父亲在地下看着我，我不用去讨好那些让我无法安静的人。生活已安排就绪，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角落里坐下来。

珍惜一次次相遇，青梅煮酒，三杯恭敬。被理喻的事物，仿佛歌声成为黑暗的护身符。断断续续的言辞，真实在两滴雨水之间。

那么多缠绵的阴影，像火焰。我们在树林里自由地奔跑，穿过每一种良善。还能够遗弃什么？一条路，小溪，有阳光的清晨，或者与目光相遇的月亮和星星。

还好，上帝赐我黑夜和梦。剩下的就只有相信。相信风，用柳絮般的词语赞美和接受。在渐渐退去的虚无中，你找到自己。

就像正视一面镜子，总有一些事情，会改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