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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薪火

2020-06-15谢光明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 2020年6期
关键词:柴垛柴火篱笆

谢光明

漫步皖南高山村落,翠竹在马头墙轻拂瓦片,瓦槽里去年秋天的银杏叶片躲过了整个冬天,安然恬适地忘了季节。乌桕树叶里挂着丰满的鸟鸣,野意十足,无拘无束。慵懒花猫蜷缩在斑驳阳光里,酣睡在柴垛上,一副不关心人事的淡然,任凭丝瓜的藤须爬上胡子,黄花开到鼻子下。

懒猫身下的柴垛,原本是长在山上的野孩子,被村里这家的男人捡回来,修剪了蓬乱的恣意,除去浮躁的枝枝节节,依照家法,野性被一截截抽去。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柴薪才算安静下来,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分子。柴刀走过的地方,蔓延着攀援在篱笆上的三叶草和连翘花的意象,密密麻麻。粗一些的柴火,跟锯子打个照面,心领意会地绽放一圈圈岁月的涟漪。那是烟圈,是柴薪念兹在兹的诗与远方。

“柴门寂寂黍饭馨,山家烟火春雨晴。”唐末五代诗僧贯休描绘的寂静山村米饭馨香的田园诗画,袅袅炊烟延绵千年,仿佛就是这个村子的真实写照。白居易在风雪飘飞的傍晚邀请朋友来家里喝酒,共叙衷肠,把酒言诗,“红泥小火炉”不知映烫了多少后代文人骚客的脸庞和心灵。老百姓的生活,无非就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摆在首位的,是用来烧饭炒菜的柴,即草木,亦稱薪。

没用上煤炭和液化气之前,城里人也需要柴来把生米煮成熟饭。如今,偏远山区的农村,仍然有不少村庄在用柴薪点燃记忆中的炊烟,吸引远方的客人。村庄里,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码着一摞摞整齐的柴薪,俨如一堵堵透着春风和阳光的矮墙。又似一道道牵牛延蔓的篱笆,见南山,可采菊。

火为字,烟为诗,烟火是日子。女人日复一日将码成院墙的柴薪,一点点抽到厨房去点燃日子,男人又日复一日一点点补上新鲜的。柴垛像舒缓的五线谱慢慢起伏着乡村之歌,永远没有休止符。上好的柴薪当属质地紧密的檵木、青冈栎和山樱花木,但是现在此类杂木毕竟稀少。其实所有杂木、灌木都能成为一日三餐的燃料,连修剪下来的茶叶枝丫也是不错的选择。柴薪在锅灶里跟着女人手中锅铲的节奏,随着孩子咯咯的啼哭声,哔哔啵啵着重生。柴薪化作节日的烈焰,绽成炙热的火花,温热了冰冷的铁,然后归于袅袅升起的恬静,重新回到树林,等待来年春天。炊烟是树木完成一个轮回后的仪式。一缕缕炊烟,是一根根屹立的树,生生不息。

心里惦记的,无非还是山村那一担柴火,一缕炊烟。

(编辑  花咖/图  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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