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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风险认知过程与代际互动模式研究

2020-06-13

关键词:子代代际口罩

(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中国已经进入“风险社会”,公共突发事件频发,例如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社会安全事件等[1]。公共突发事件由于其突发性、复杂性、破坏性、危害性,给人民生活与社会秩序造成巨大冲击。2019年12月武汉暴发新冠疫情;2020年春节期间,全国人民普遍响应号召,居家隔离、佩戴口罩。同时也存在“90后劝父母戴口罩”“子女举报父母打麻将”“益阳女大学生劝父母戴口罩被骂”等新闻事件与热议话题。网友评价“心大的老龄人、胆小的年轻人”。在无特效药物与治疗方案的情况下,戴口罩是目前阻隔病毒传播的有效办法。但在疫情中,两代人的风险认知、行动选择出现了差异,是否戴口罩,就是典型的差异化表现。据公开报道,45岁以上为易感染人群,即80、90后的父母成为疫情高发人群。但这并未引起父辈们重视,他们依旧不戴口罩,参加打牌、聚餐等聚众活动,将子代嘱咐看成“小题大作”。为强化父辈的风险感知,年轻人绞尽脑汁进行规劝,成了“最操心”的人和“管家”,微博上更是出现了“如何劝父母戴口罩在线等”的热门讨论。面对疫情,子代与亲代对风险感知的差异化表现,引发了笔者的兴趣。从2003年的“非典”事件至今,中国长达16年未发生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的空白期,使民众和干部都存在风险认知滞后性和异质性问题。本研究重点关注父代与子代在风险认知有差异的情况下,通过个体互动达成风险认知与行为共识的过程。

(一)社会风险

社会发展阶段不同,存在的风险类型也不同。贝克在《风险社会》中,根据人类社会发展阶段,将风险分为前工业社会风险、工业社会风险、风险社会风险三类[2]。前工业社会的风险,以自然灾害为主;工 业社会的风险,以安全事故、意外伤害为主;风险社会的风险是现代性的产物,以金融风险、核泄漏、生物变异等科学技术风险为主。现代社会,由于民众的阶层不同,所处社会环境不同,掌握的社会资源不同,对风险认知也存在差异。风险包括两层含义:①风险分配。贝克认为,如同财富分配一样,风险也会分配。风险的分配与阶级相关。财富集中在上层阶级,而风险集中在下层阶级。财富、权力、地位可以使人们获得风险免除的“特权”。富人可以选择居住地来规避风险,穷人只能待在原地,疫情中出现了多起明星出国避难新闻。贫困与风险叠加,导致弱势群体受影响更大,从而加剧社会不平等。此外,接受过良好教育者可通过获取信息规避风险,王甫勤认为,文化程度越高、媒介接触越频繁、阶层地位越高的个体对风险的认知也越强[3]。②风险转移。贝克认为,不同阶级的风险认知和对风险的处理与补偿能力不同。事实上,风险是可以动态转移的。叶锦涛等人认为一部分群体可以利用资源优势(财富、声望、知识等)转嫁或降低风险,成为低风险阶层;由于资源匮乏,弱势群体受冲击最大,成为高风险阶层[4]。疫情中,相关部门也多次呼吁要多关照“生活困难的群众”。由此可见,风险存在分层与马太效应。

(二)风险认知与代际差异

基于社会风险的分层,社会各群体对风险的认知有差异。风险认知是指人们对风险的主观评价与判断并由此做出决策倾向,包括对风险的感知、理解、记忆、评价、反应等[5]。个体因素是影响风险认知的重要因素[6],包括性别、年龄、经济收入、社会地位、文化水平等[7]。曼海姆也指出,个体因出生年代、成长背景不同,其价值观、偏好、态度与行为等会表现出差异性。疫情期间,个体差异性很大程度上表现为代际差异,即青年一代与父辈一代。两代人对新冠疫情的风险感知和反应存在极大差异。相对于90后,60后的父辈们整体文化水平低,媒介利用素养不高,不适应数字化时代的电子媒介等互动方式[8]。互联网时代的“数字鸿沟”是代际差异最突出的表现[9],数字鸿沟体现为技术接入鸿沟、技能使用鸿沟、知识获取鸿沟等[10]。媒体报道与风险信息同样影响风险认知[11]。高山等人认为,公众可以通过社会网络快速获取风险信息并感知风险[12]。在疫情初始阶段,青年人由于自身优势(信息资源的获取能力强)对风险认知能力也相应强,而父辈们在风险认知中处于劣势。有研究表明,个体风险认知越强,越会采取措施来降低风险[13]。这是造成了风险认知的代际差异的主要原因,“口罩文明”之战是典型的表现。青年与父辈因为风险认知的差异,产生代际冲突。

刘利群等人认为,风险认知受“关系”影响,风险信息通过“关系”过滤,送至认知主体。“关系”附着情感、信任与资源,能促进人与人之间及时、高频、有效的互动[14]。信息来源于强联结个体(家庭成员、街坊邻里),比弱连结个体(合作伙伴)更容易影响个体态度与行为[15]。这在理论上说明,代际风险认知差异可以通过互动调整。随着疫情防控的持续推进,两代人甚至全社会的风险认知终将趋同。

(三)代际互动与风险应对

疫情期间,代际如何通过互动消除风险认知差异及其造成的冲突,事关家庭微观层面的防控大局。代际互动涉及教化与交流模式,在传统社会,一般是长辈教化晚辈[16]。米德提出前喻文化、并喻文化、后喻文化三种文化[17]。在现代社会,“后喻文化”具有很大解释力,周晓虹也提出类似的“文化反哺”即反向社会化[18]。这是年轻人向长辈传递知识、价值观念的过程[19]。吕鹤颖认为,父辈会利用人生经验指导子代,子代成长于技术革命和互联网时代,前喻式文化传递已经不能满足子代的成长需要[20]。同时,子代可以借助熟悉互联网信息的优势,反哺长辈。但不论是前辈向晚辈学习,还是晚辈向长辈学习,都是单向模式,无法真正化解并弥合代际冲突。李新华提出了“第四种文化”(互喻文化)[20],指出代际相互学习是一种双向模式。互喻文化起源于米德理论,但又与米德理论有所不同。晚辈向长辈学习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程,而长辈向晚辈学习则是受时代的驱使,晚辈的优势在于掌握并熟悉技术知识。李新华明确了双向互动模式的重要性,但没有指明在双向互动中,父辈与子代应保持平等的对话姿态。双向互动改变了代与代之间的知识传递模式,但要真正实现有效的沟通,还应在双方对话的基础上坚持“主体际”原则[21]。确保民主、平等的对话机制。疫情期间,亲代与子代对疫情风险的认知存在差异。具体到每个家庭,采取何种互动模式,将会对风险认知的增益与均衡化进程产生不同影响。

基于以往的研究,本文主要关注四个具体问题:第一,在新冠疫情防控期间,父辈与子代的风险认知存在什么样的差异?第二,年轻人采用何种沟通方式来强化中老年人对疫情的风险认知?第三,父辈与子代如何实现整体风险认知的提升与趋同化?第四,父辈与子代通过何种互动来实现代际弥合,增强家庭凝聚力,促进疫情防控?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从2020年1月20号到2月9号,笔者分别对27位80、90后青年人进行结构化访谈。具体了解在风险来临时,他们和父辈们各自对待风险的态度,就疫情风险进行沟通,以及子代劝说长辈采取措施的过程。探究风险感知与风险应对的代际差异、风险认知趋同中的代际互动机制、代际互动模式的疫情防控效能等问题。本访谈对于年龄界定,采用《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规定,即14~35岁。选取第六代(80、90后)青年[22],选取这一群体主要是因为他们成长的时代背景大致相同,共同经历了计划经济体制解体、市场经济体制建立、互联网普及、中国加入WTO、扩大对外开放、高等学校扩招、教育大众化等重大历史事件。一代人相同的社会经历,使其思维方式与行为模式呈现趋同性[23]。“代”在这里有两个方面涵义,一是生物学意义的“代”,比如家庭中的亲代与子代;二是曼海姆提出的“代”(作为社会变迁的推动力量)[24]。曼海姆以历史时段与历史事件为依据,将社会群体划分代际[25]。80~90后的父母多为60~70后,他们是两代人,在价值观、行为方式、态度习惯等方面呈现代际分化。而隶属同代的群体,形成“代共同体”意识[26]。样本选取既考虑同质性(同一代青年),也考虑异质性(特征不同),尽量保证获取访谈内容的客观性。具体信息见附表1。选取27位青年访谈,综合考虑相关因素,以确保其代表性:第一,文化程度具有阶梯性,教育程度从中专、本科,到硕士研究生,还有博士在读青年;第二,职业呈现多元化,有学生、公务员、医生、高校教师、高校辅导员等,也有私企员工、服装店员工、创业者等,还有全职太太等无业人员;第三,年龄上呈现层次性,包含了从85后至90后的不同年龄段;第四,在地域分布上具有广泛性,不限于湖南省,还有来自江苏、广东、河北、河南、四川、贵州、广西壮族自治区等省和地区的样本。由于疫情原因,访谈采取微信语音、电话访谈等非接触方式,个别以面对面访谈进行,每次访谈时间在30~60分钟不等。

三、风险发生的动态过程与代际风险认知差异的逻辑

疫情的发展是一个动态过程,分为暴发阶段、扩散阶段、均衡阶段。不同阶段,面对同样的风险,代际对疫情的态度先是存在差异,后是趋同。总体来看,在暴发阶段,亲代偏“迟钝”、子代偏“敏感”;扩散阶段,子代风险认知强化并积极影响父辈,之前“迟钝”的亲代也尝试理解并正识风险;在均衡阶段,亲代与子代对疫情基本达成共识,风险认知总体趋同。当然,仍有少数“顽固者”对疫情风险“置若罔闻”。

表1 青年基本情况描述

(一)暴发阶段:亲代偏迟钝与子代偏敏感

由于家庭背景、生活环境以及对疫情的客观危害程度的认识不同,个体间对疫情风险的认知存在很大差异。有的人能快速识别风险并做出反应,有的要经历较长的认知过程。中国社会科学院在疫情期间做的社会心态调查显示:民众关注新冠肺炎时间较早,但重视其时间比较晚[27]。在风险发生的初始阶段,由于信息获取渠道与内容不同,导致人们对风险的主观判断和对真实风险的认识存在差距[28]。风险认知影响个体的行为反应[29],风险认知越高,越倾向于积极应对;风险认知越低,越倾向于采取回避行为[30]。部分亲代与子代在反应态度上存在同质性,主要表现为对信息的积极关注。访谈发现,家庭经济地位、父母职业、社会资本、获得信息渠道等都会导致两代人在风险暴发阶段对风险认知的差异。例如:

我们爸妈平时生活在城市里,所以还是比较了解实时信息,我跟他们说戴就戴了,毕竟是为他们好啊。(访谈对象F08)

我爸妈是公务员,单位里面今年非常重视这个事情,所以不用我劝他们戴口罩,他们还会反过来要我们晚辈别出门,今年都没去拜年,在家待着。(访谈对象F06)

我们家我和老公都是医生,我们跟父母说戴口罩,他们肯定会戴的。(访谈对象F10)

如果亲代能与子代保持认知同步,就会减少代际冲突,有利于疫情防控。但在被调研27个对象中,子代与亲代对疫情认知不同步的现象也显著存在。总体上,亲代偏迟钝,子代偏敏感。

1.亲代风险认知的迟钝

由于“有限理性”,面对不确定、损害性突发事件,公众由于知识、信息、能力、经验有限,往往会做出非理性选择[31]。80、90后的父母大多是70前出生,获取疫情的信息有限,对疫情知识的掌握总体上少于子女。即使同处在互联网时代,两代人在获取、运用信息方面仍然存在差异,父母多是后知后觉。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指出,网络世界的掌握权是颠覆两代人之间传统地位的催化剂[32]。既有的知识和生活经历对风险认知具有影响[33],使其对风险产生更高的控制感,进而降低风险认知[34]。此外,风险认知还受后果严重性、影响的灾难性、恐惧的普遍性等因素的影响[35]。国家卫健委通告,普通人进入公共场所、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应佩戴口罩以降低感染的风险[36]。但是,亲代习惯性地用老套路、旧思维看待新问题,成为疫情风险认知的“迟钝”与滞后者,具体表现如下几种类型。

第一是无知无畏型。

我爸妈平时不看新闻,一般看电视剧,微信里面主要看个人或者群里发的信息,不怎么关注新闻,即使看到群里有相关信息也认为是骗人的。(访谈对象M21)

第二是侥幸心理型。

我看到新闻后就给我爸妈买了口罩,当时花了90块钱买,幸好下手快,后面都买不到口罩。一开始我爸妈不想戴,觉得戴着不舒服,也担心别人看笑话,认为没那么严重,后面媒体有关疫情的报道越来越多,我跟我爸妈说要延迟上班和上学他们也就觉得事情严重了,都戴口罩了,但是偶尔还是会抱怨戴着不舒服。(访谈对象F26)

第三是认为小题大做型。

1月20号我跟我爸一起上街采购过年物资,心想街上流动人口多,就劝他戴口罩,我爸认为别人都不戴,自己也没必要戴,自己身体好不怕。为此我们两个人吵了一架,我爸认为疫情没有到自己家乡,不可能感染,大家都是小题大做。(访谈对象M05)

第四是听天由命型。

我父母也不怎么在意,都觉得自己是经历过非典、地震的人了,生死看淡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访谈对象F14)

2.子代风险认知的敏感

作为“数字社会的原住民”,第六代青年人(80、90后)对疫情期间中的风险普遍更为敏感。2018年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指出,截至2018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8.02亿,以青少年、青年、中年为主,10~39岁群体占70.8%,20~29岁年龄段网民占比最高,达27.9%[37]。第六代青年人通过互联网等新技术及时获取信息,了解疫情扩散情况、死亡人数、传染信息、防控措施等。青年人实时跟踪疫情信息,对疫情紧张敏感,保持极致的自律,并全面武装自己,表现出比亲代更敏感的风险认知。

我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前都会看一遍今天的疫情进展,然后赶紧果断转发至家庭群中,怕家里人不知道,不重视。(访谈对象F11)

我每天发新闻、视频还有网络上各种关于肺炎的段子在群里,我给他们买了口罩,不让他们随便出去,我从回家到现在快半个月了还没有出过一次门。(访谈对象F13)

我从回家开始就没有出过门,虽然也觉得待久了难受,但是我肯定不会出门,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一定要响应国家的号召,待在家里是最安全的,也是为社会做贡献。我如果必须出门肯定会戴口罩,不戴口罩不仅让自己置于危险中,也会间接成为病毒的传播机器,太可怕了,听说眼睛也可以传播,我想买护目镜但是没买到。(访谈对象M27)

(二)扩散阶段:风险理解与逐步强化

在此阶段,父辈中的一部分开始了解疫情,并逐渐感知到疫情风险。在家庭的代际互动过程中,听得进去子女的知识传播与行为劝导,并逐渐采取应对措施。

1.亲代开始风险感知与评估

随着疫情的不断扩散,“迟钝者”中最先了解疫情的亲代,尝试理解疫情风险。由于风险具有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不可控制性,亲代的风险认知有一个过程,导致其在“相信还是不相信子代?”“采取还是不采取行动”之间徘徊。这是一个行为决策动态博弈的过程。期间,部分亲代会通过微信群、电视新闻、官方媒体等主要渠道去了解疫情的客观风险并对其进行再次评估,考量风险的危害程度与自身利益的关联度,从而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决策与行为。例如:

我现在每天都给我爸妈打电话,给他们发微信,我老妈应该是比较相信了,因为我们那边都封路了。(访谈对象F04)

大年初三开始戴口罩,初一我爸爸还去打牌了,一开始还觉得不要大惊小怪,27号去了外婆家,我和哥哥姐姐,都在说这个事情,而且新闻也有报道,他们有点被说动了。(访谈对象F23)

2.子代努力强化亲代的风险认知

在风险暴发阶段已经对疫情的相关信息有一定了解的子代个体,随着疫情的扩散,基于自身掌握的互联网技术优势和信息获取能力等,对疫情风险的认知继续得以深化。除了强化自己的风险应对能力,更主要的是对“冥顽不灵”的亲代进行疫情风险传播的“反向教化”,具体措施有如下几种。

第一,子代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买到口罩、相关的医药物品等,提供给父母和家庭成员使用。使用疫情防控物品(口罩、消毒剂、药品)的过程,本身就是传播风险知识的实践过程。

第二,青年人对亲代的教化是全方位、彻底的,动用各种风险知识的可能传播方式。例如对微信群疫情知识宣传频度提高,宣传内容更具多元化、直观化,从简单的文字信息到图文并茂的视频,从单一的宣传策略转向为多样化的劝导。

第三,甚至还要通过卖萌、吓唬、撒娇、举报、哄骗等“绝招”,想方设法地试图说服亲代提高疫情风险认知度。例如:

我爸爸天天出去打麻将,跟他说了也不听我的,他其实知道疫情严重,就是行动跟不上,我爸爸明天如果还去打麻将,我跟他说我就去举报他。(访谈对象F14);

但是我公公婆婆不是这样的,他们平时都在农村生活,一开始跟他们说的时候都不是很在意,后面天天发微信信息、各种视频、报告感染人数,我还叫我老公一起做思想工作。(访谈对象F17)

(三)均衡阶段:总体趋同与少数排斥

此阶段,铺天盖地的官方媒体信息与社区防疫行动,加上子女在家庭互动中的发力,父辈们逐步、全面认识到疫情风险,代与代之间就风险普遍达成共识。

1.风险认知逐渐趋同

疫情风险全面蔓延阶段,各种新闻媒介开始宣传,国家层面进行全方位应对。全国进入高度戒备,从中央到基层,从普通民众到政府官员,从患者到医务工作者,都处于严阵以待的状态。电视、新闻、媒体连续报道,社区摸排、楼栋排查、电梯消毒等防控行为纷纷使用,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到此阶段,亲代与子代在风险认知、疫情防控等方面达成共识,对疫情风险认同度基本一致。父母都认为疫情风险非常严重:是事实,不再是“谣言”了。甚至,部分家庭出现了反转,原本子代怎么劝说都不听劝的亲代,反过来交代子代不要外出、不要参加聚会、要勤洗手、戴口罩等,实现了风险认知的均衡化。互联网上还出现年轻网友分享去看望老人被拒之门外的案例。

初一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那时候武汉封城的消息出来了,加上全国各地都在报道,我们又跟父母讲这个疫情的严重性,感觉他们有点重视了,我们当时出去买东西,都是戴着口罩的。后面到了初四、初五的时候,我老爸老妈就更重视了,还专门打电话叫我们别出门。(访谈对象M27)

1月26号开始戴口罩,之前疫情报道还没有那么严重就没戴,后来网络报道越来越多,武汉封城,疫情数据持续上升,我也给他们普及了知识,叮嘱他们多看新闻,家里的微信群大家一直都在发信息,父母就引起了警惕,家里人都觉得确实要注意,现在大家对疫情的认知基本上达成了共识(访谈对象F25)。

2.极少数“顽固”分子对疫情风险顽固排斥

疫情越来越严重,民众普遍对风险有了深刻认识与高度警惕。但是,仍有极少数“顽固”分子处于“放松”状态。外出访友、参加娱乐活动、不戴口罩等行为仍然个别地出现。27个访谈对象,最终都与亲代达成了风险认知共识。但网络报道中,仍不乏相关妨碍行为,多是老年人。例如,牡丹江市乜河村[38]、江西上饶市广信区[39]等多地出现聚众赌博被罚事件。国家明令疫情期间禁止人员聚集,但部分居民仍不在意危险,即使接受了子代的疫情知识“反哺”,仍我行我素,排斥对风险的认识,于是,有的年轻人就选择了举报行为。例如在1月29日,四川省全县一名女孩举报父亲聚众打牌,该行为受到广大网友点赞[40]。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并非出于忤逆长辈,完全是出于安全与健康的考量。

四、风险认知过程中的代际互动模式

在疫情中,围绕风险认知和规避风险行为的强化,代际互动呈现三种模式。

(一)自上而下模式:训诫与教化

在传统关系中,子代话语权由长辈赋予,呈现正向社会化。“正向的社会化是上一代人用既存的文化价值观、行为规范、生活知识、劳动技能等哺育下一代,使其成为长辈所希望的、适应社会环境的、担负特定角色的合格成员”[41]。因为职业、经验、经历等影响,亲代风险认知可能低于、也可能高于子代。但是,亲代始终不会放弃“谆谆教诲”,在婚姻、工作、生育等方面,试图以人生体验来训导子代,疫情期间,自上而下的代际互动模式始终有其存在的烙印。

1.传统家长式权威训导:“听我的没错”

国外遵循“人人平等”,费孝通认为“在我们的社会结构中总是有尊卑之分的,年龄是尊卑的标准”[42]。梁漱溟也曾感叹西方“拿主意”和“听话”的是同一人,中国不同,二者是全然分开的[43]。疫情面前,两代人迥然不同的态度,背后离不开传统家长式权威作祟。作为长辈,往往训诫晚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试图规范子代行为,以维持自身的权威[44]。家长总是认为自己最懂,小孩子说的怎能算数。疫情面前,亲代习惯性地以家长权威“驯化”年轻人,即使知道存在风险也有可能对子女的劝导不放在心上,反而教导子女“不要乱来”。疫情蔓延阶段,家长的风险认知度提升之后,出现反转式的“正向教导”(劝子女别出门、戴口罩),这是根深蒂固的传统家长式权威的表现。

“但我爸还是没当回事,我今天又跟他吵架了,他硬要出去打牌,觉得在家里没意思,之前劝他戴口罩戴了一天就没戴了,我爸比较固执,他就喜欢别人听他的,我说的不太放心上,感觉是要剥夺了他的权威一样。(访谈对象F11)

这几天爸妈看了很多新闻,加上我们这边政府也采取了很多防控措施,爸妈现在比较重视,不再提拜年的事情了,甚至还叮嘱我不要出门,多穿点,不要感冒了,现在生病去医院很麻烦。(访谈对象F26)

2.固化思维与惯性依赖:“不要小题大做”

社会变迁过程中,亲代适应新生事物能力更弱,造成两代人在面对同一风险时出现差异化的表现。年龄较大者的生活态度、行为习惯基本定型,对新事物的关注度随之降低。研究表明,大多数70年代前出生的人喜欢按经验处理事务,与年轻人向往新事物形成对比[45]。疫情暴发后,亲代往往坚持其一贯的思维方式,不自觉地以传统经验来判断,采取自认为可行的方式应对。甚至劝导子代不要紧张、“不要小题大做”。

在我们家,我和弟弟还有我老婆都会跟父母讲疫情的事情,一开始我老爸不太在意,觉得我们都是小题大作,他自己还到处打牌呢。(访谈对象M02)

我表姐他爸妈就觉得是戴口罩是小题大做,他们觉得政府会处理的,疾病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没必要那么担心,我表姐也是90后,她94年的,她觉得疫情很严重,经常发朋友圈,很在意这个事情,为这个事情还和他爸爸吵架,我那天去他们家,正好碰到她和她爸爸两个人吵架,他爸就跟她说“不要神经兮兮的,没那么夸张”。(访谈对象M21)。

(二)自下而上模式:优势与反哺

互联网时代,年轻人在知识、技能方面有优势,他们是职场生力军,经济的独立,削弱了以父辈为核心的绝对的支配权[46]。现代社会的人际互动呈现“去中心化”特点[47]。不囿于正式、传统的沟通与教化模式,而是平等模式。亲代常感叹“做不了年轻人的主”[48]。青年人通过互联网获取关于疫情的即时知识与信息,对疫情风险的认知普遍深刻。获得了反向“教育”的机会,实现了疫情的风险反哺,呈现代际互动的“自下而上”模式。

1.行走的播放器:风险防控的“知识反哺”

传统社会崇尚经验(多是旧的),现代社会推崇科学知识(多是新的)。知识可转化为资本和权力,青年人凭借对新知识的接受能力与学习优势,进入权力中心[49]。疫情发生时,子代通过手机、互联网、社交媒体等权威渠道获取知识,确立了对长辈的话语权,颠覆了传统的单向权威[50]。尤其新媒体具有去中心化的功能,亲代的传统权威受到挑战[51]。在疫情早期,信息通过互联网传播,年长者多消息不灵通,后知后觉,尤其偏远农村地区的一些60后基本不看新闻、不用智能手机,消息闭塞,只通过有限渠道了解外部情况,即使同样使用微信、微博、抖音等数字化应用,获取信息的能力也有限。子代可以迅速获取有关疫情的即时信息(死亡人数、感染人数、捐赠物资、在线购买口罩等),亲代则要请教子女或者自己花更长时间摸索。有学者总结,亲代是信息化时代的“侏儒”,子代是“巨人”[52]。在数字世界里两代人被硬生生分割成两类人,父母一代在信息获取、加工、运用、再生产方面都赶不上年轻人,知识结构化偏弱、思维习惯固化,不适应互联网时代的媒介互动方式。因此,两代人对疫情的风险认知与应对能力存在代际差异具有必然性。疫情期间,子代对亲代进行了一系列“知识反哺”,不断向父母普及疫情风险知识。

一开始爸妈觉得没那么严重,非典都没怎么样,这个也不会有多大危险。看到大家都没出去,网络报道也很详细,每天就叮嘱他们看新闻,将感染数据发给他们看,渐渐地他们觉得疫情确实不乐观,都在家待着,平时基本上没出门。(访谈对象F03)

一开始不严重,父母也觉得没啥,后面买口罩买不到就觉得严重了。父母会看报道,就会吸收知识,不让出门还是会听,我还打算做个ppt、视频给他们看。(访谈对象F18)

2.建立行为共识:风险防控的“技能反哺”

年轻一代接受和学习新事物能力更强。疫情中,新生代(80、90后)对中生代(60、70后)进行了生活技能和数字技能的反哺。

第一在生活技能方面,子代对亲代的反哺,体现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对“新器物”使用。年长者在疫情早期对风险的认知不够,要么抗拒戴口罩、要么不知道佩戴方法。年轻人通过互联网了解信息,在口罩购买类型、佩戴方式等方面获取专家建议。

我妈一开始也不戴口罩,后面天天跟她说就戴了,但是她戴的口罩不是N95,是以前用来防风的口罩。而且一个口罩反复用,我不提醒她,她就打算一个用到底。(访谈对象F04)

我平时跟父母关系很好,这些年很多事情他们都会听我的建议,所以戴口罩的意见也很容易被采纳。但是他们戴口罩的知识还是有问题的,我妈特别节约,最开始一次性口罩反复戴。(访谈对象F19)

第二是数字技能。中生代接触互联网基本是成年后与参加工作阶段,新生代则是伴随互联网共同成长。对后者,互联网不仅是工具,更是生活本身[53]。在疫情阶段,子代积极对亲代进行互联网使用技能的反哺,教他们搜索疫情信息、下载新闻客户端(今日头条、搜狐、新浪、网易)等,并不断转发信息与视频,希望亲代能够更充分了解疫情相关知识。

我妈对疫情没有我爸爸关注度高,我爸爸看新闻多,所以对疫情知识比较了解,我过年就教我妈妈下载微博,腾讯新闻,让她可以看看新闻。(访谈对象F09)

3.淡化“人情往来”:风险防控的“价值观反哺”

传统社会的价值观是“复制型”传承,年长者对于传统价值观具有较强的认同。现代社会则具有“代际更替性”与“代际差异性”,是“创制型”传承,表现为子代对传统价值观进行批判与变异[54]。中国社会是一个讲“关系、人情、面子”社会[55],是礼俗社会,讲人情世故会获得好评;不与亲友往来,处境将会孤立、凄凉。对70年前出生的人来说,春节是走亲访友的最佳时机,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是人之常情。子代不走亲戚,是不懂人情世故。疫情期间,许多长辈宁愿冒着被传染风险,也要走亲戚。

我爸初三还去亲戚喝喜酒了,我叔爷爷的孙子结婚办酒,我和姐姐没去,我爸爸、妈妈、弟弟都去了,劝也劝不住,他们没戴口罩,因为觉得都是自己家亲戚。(访谈对象F01)

亲代遵循传统社会标准,子代则遵循个人标准。疫情期间,传统的“人情往来”是否应该让位于疫情防控,成为争论的焦点,再次体现代际差异。毫无疑问,应暂时搁置“走亲访友、人情往来”等传统习俗。青年人在此期间发挥了表率作用:首先,自己在疫情期间严格遵守防控要求,坚决居家隔离、减少串门,选择微信拜年或网络远程拜年等方式。其次,青年人积极配合政府宣传与劝导,劝阻父母和长辈,不要坚持老观念,引导其使用网络拜年替代传统的走亲访友,最后,主动拒绝亲朋好友上门拜访,减少大家的风险。

但是我叔伯要来拜年,我是不希望他们来的,这个非常时期,不能只顾人情来往,还是要从实际出发。(访谈对象M15)

青年人的价值观不同,第六代青年人价值观愈加多元化,已经实现后物质主义转变[56]。亲代较少主动尝试新事物,固守传统,而子代更相信自己的选择,不唯权威论[57]。只要能够降低风险,就应该去做,不会固守老传统。这体现了价值观背后的反哺机制。

我都要被我爸气死了,这么严重的疫情,国家都发文少串门了,但是他们还觉得今年没走亲戚,面子上不好看,我就问他们是命重要还是人情重要,后面劝说了也就没去了,感觉现在父母成为“小孩”我们成为“大人”了,什么都要叮嘱下。(访谈对象F04)

青年人的知识、技能与价值观反哺,在疫情防控中的发挥了巨大作用,也成为互联网时代构建亲密、平等的代际互动关系的有益尝试。

(三)代际双向互动模式:交互主体性生成

疫情风险中的代际互动,并非纯粹的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更多的是一种双向互动模式。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模式,都是单向的、不平等的。在双向互动过程中,地位日趋平等,两代人互为主客体,教化者与被教化者角色实现了切换,具有交互主体性。

1.“主体−客体”的固有困境

代际互动的主体与客体模式,容易导致单一化的教化模式,引发家庭关系紧张。亲代对子代、子代对亲代的单向教化,都会出现“唯我论”。自我为主体、将他人看作客体,导致个人主义倾向,要求客体遵从主体的需求与意愿,造成关系恶化甚至对抗[58]。疫情中,纯粹的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单向互动,都会造成代际冲突。第一,正向社会化虽然符合传统,但对于拥有“知识话语权”的青年人来说,权威性不足。疫情发生时,亲代凭借经验来认知风险并教导子代不要小题大做,这种以自我为主体、忽视客观性的教化,引发青年人的质疑与反抗。尤其在家长权威主导的家庭,一场“硝烟战”随时暴发。长辈的“绝对权威”并非是解决代际冲突的良策,青年人对风险有自己的评估与判断。第二,子代强势的反向社会化也会引起亲代的批评和抵制。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子代在文化与知识方面的优势,使得家庭话语权发生部分位移[59]。虽然子代已经拥有很大的话语权,但如果子代以知识权威自居,将自我作为主体,不仅不能让亲代接受反向教化,反而会让亲代滋生被“毛头小子骑在头上”的不服气感,造成代际冲突。代际互动不应是纯粹的正向社会化或者反向社会化。在疫情中,一种新的双向代际互动模式得到了实践。

2.“主体−主体”的新模式实践

真正的主体性应相互需要,互为目的与手段,以交互主体性为补充[60]。只有尊重对方的主体性,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主体。疫情风险中,子代与亲代二者应互为主体。在人类传统文明中,教化者与被教化者角色长期不变,这种代际互动模式与生物繁衍世代重合。随着社会的变迁,传统的代际互动模式受现代文明冲击,如果还是按部就班、遵循传统理念,无疑会深化代际矛盾。现代社会的教育模式已不再仅仅维护“主体−客体”模式的权威,还形塑了一种代际互动的新模式。代际关系中的相互主体性,具有弥合代际冲突作用。尽管代与代之间存在价值观念、生活态度、行为取向等差异,但并非不可逾越,无论沟深沟浅,最底层部分总是相连的,毕竟有浓得化不开的血缘关系[61],双方都存在妥协和让渡权力的空间。有研究发现,子代会为维持与亲代的互助和亲密关系而让渡权力[62];父母为了维系情感也会主动放弃权力争夺[63−64]。中国社会的家庭极具韧性[65]。可见,以血缘关系建立起来的感情纽带,连接着代际群体,表面的断裂制造了弥合的契机[66]。基于代与代之间强有力的血缘与情感纽带,新模式不能因循守旧而沿用“专制−服从”模式,而要构建“协商式亲密关系”。疫情期间,一种新的主体互动关系即协商式关系,正在被实践。

截至今天(2月1号),当地的封路举措,网络新闻的报道,揭示着疫情也越来越严重,爸妈倒是紧张起来了,开始注重防护,也会叮嘱我少出门,一开始是我说服他们,现在他们也会将微信圈看到的疫情信息转发给我,有时候爸妈还会跟我在一起讨论湖北疫情的情况。(访谈对象M07)

五、代际互动新模式的疫情风险防控效能

新模式不仅具有化解冲突、弥合家庭代沟的意义,对疫情防控大局也具有重大意义。它涉及全局风险防控的微观实践层面,强化了末端执行力度。在疫情防控中,这种“主体−主体”代际互动新模式的实践效能体现在三方面。

(一)以信任关系优化风险传播方式

在危机与风险中,代际的信息传播,具有信任的优势,能及时消化、吸收和传播内容,倍增疫情防控公共信息传播效能。

第一,加速了民众对官方信息的消化与理解。我国危机信息的传播以政府为主导[67]。政府拥有全文信息,但容易出现“官本位”式传播,缺乏公众意识[68]。子代最了解亲代的需求,可代为接收、加工、转达疫情的重要信息。加深了亲代对信息的有效理解,能及时化解恐慌情绪、提高风险防控意识。

第二,加深了对互联网信息的理解与使用。互联网媒介的信息传播具有广泛性、及时性等优点,是联结政府、公众、个体的有效桥梁。但长期以来,中老年人对互联网普遍持否认态度,实际上,这是片面的刻板印象,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是没有掌握其使用技能。实事上很多互联网App应用信息都是准确、及时、有用的,疫情期间,青年人发挥了关键作用,将情感纽带作为信息与知识传播的“桥梁”。亲代通过代际互动获知的信息,必然具有高信任度[69]。于是,年轻人将互联网信息发布在微信群等,让亲代及时准确、深入了解疫情风险。在此过程中,老一辈的互联网信息获取能力获得了很大提升,对互联网的认识也更加理性、全面、深刻。

(二)以信息解码提高风险传播效能

疫情期间,信息的对称性、公开性、透明性至关重要,涉及很多人尤其是老年人的生命健康。由于文化知识、社会背景、地位利益等存在差异,信息发送者与接收者存在不对称现象。在信息化社会,作为“数字移民”的老年人[70]对智能手机与互联网使用能力不强。在疫情期间,老人极有可能无法及时有效地获取风险信息;青年人网络操作熟练,获取信息能力强,将很多涉及疫情的知识与词汇进行信息解码,并及时将疫情信息、预警知识、防控政策等利用方言、顺口溜、形象动画、自编歌曲等多种形式重新编码,使其形象化、具体化,成为老年人容易理解的信息形式。青年人的信息解码与二次传播,有效缓解了代际间信息获得的不对称,避免老人成为“信息孤岛”。降低了亲代因为信息接收不及时、风险认知不充分导致的感染概率,对抗疫工作贡献大。

(三)以强弱互补增信政府权威信息

随着新媒体技术应用,信息发布者、信息接收者与传播媒介三者间的关系发生变化[71]。人们可以通过手机、电脑等将信息快速发布到网络上,受众通过微信、微博等接收并转发信息,形成二次传播,缩小了信息传播周期[72]。子代与亲代均可将获取的信息发至微信群或者面对面交流,进行二次传播。家人、亲戚、朋友等亲密对象的态度与行为容易对个体形成“同伴压力”,使个体的主观信念与判断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73]。本次疫情的信息在互联网上的传播速度非常快,亲代了解的相关信息多来自微信。可以说,通过弱关系获得信息,也已经变得非常普遍。青年一代获取信息途经多为网络“弱关系”(微博、新闻客户端),长辈获取信息多为亲密朋友等“强关系”[74]。代际互动新模式,有效结合了弱关系、强关系来源的疫情信息,畅通了传播渠道、增加了风险认知、强化了风险应对。通过向家庭成员及时传达政府部署、防控政策、专家解读、疫情风险知识等,促使其积极参与互联网讨论,这不仅增强了公众对政府部门与权威专家的信任,而且也实现了政府与公众的有效沟通。

六、结语

疫情期间,国家迅速出台了有力的防控政策和措施,并发动全社会进行积极应对。在微观个体与家庭层面,其风险认知、家庭互动、行为决策等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国家宏观政策的执行。如果宏观抗疫政策在具体执行中有“网眼”疏松,必将导致抗疫效果大打折扣。因此,家庭层面的微观互动与积极作为对整个国家的疫情防控至关重要。由于代际风险认知不同,造成两代人不同的风险判断与行为模式。疫情暴发初期,年轻人率先戴口罩,长辈并不信;随着疫情扩散,长辈才开始戴口罩,年轻人使用各种办法科普知识、通报疫情、传授技能、做长辈工作。当代青年人不是“垮掉的一代”,而是家庭健康的守护者、“口罩文明”践行者,乃至社会秩序的维护者。疫情期间,他们不遗余力地提升长辈的风险认知,并督促其采取正确的防控措施。在疫情中的代际互动过程,家庭成员通过多种代际互动模式达成对疫情的共识,一种“代际协商”新模式也被实践出来[75]。本次调研的青年群体,不管其背景(职业、年龄、地域、教育程度等)如何,最终都在国家疫情防控的总体布局下,与亲代达成风险共识。代与代之间合力完成了对疫情风险的防控。这种新的代际互动模式,优化了信息传播方式,缓解了信息不对称的压力,强化了风险沟通效果。这种模式为类似社会风险事件微观层面的应对提供了样板。当然,本次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鉴于疫情影响,调研采用了电话、微信等非接触方式进行,无法体验现实情境面对面地与访谈者达成情感共鸣;调研样本数有限且时间较紧迫,无法获知所有青年人与中年人、老人的代际互动情况,只获取了子代的访谈资料,亲代的信息是从子代处间接获得。如果能够获得相关信息,将进一步促进此领域研究,这些将在未来予以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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