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诚动漫的“青春”情结

吴新兰

【摘 要】新海诚动漫是多媒体时代的青春影像文学，其内容多是描绘少男少女的青春情感，表现了强烈的“青春”情结，即“青春”是“欲语还休”的，如樱花雨一般的浪漫;“青春”是“欲罢不能”的，如梦中辗转难眠的思念;“青春”是“踽踽独行”的，总萦绕着让人无法碰触的孤独感。新海诚用不一样的光影带给观众感动、震撼，用“青春”情结带给观众共鸣、共情的“青春”体验。

【关键词】新海诚;动漫;“青春”情结

中图分类号：J954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5-0008-03

新海诚动漫是多媒体时代的青春影像文学，他的动画电影播出后往往会引发受众去追看他的同名小说，引得漫迷去探寻他影片中出现的动漫场景。2019年11月《天气之子》在众多影迷的期待与呼声中在大陆上映，虽然没有像《你的名字》那样好评如潮，但是也取得了可观的票房收益，引发了又一波新海诚热潮。三年前，也就是2016年，新海诚凭借自编自导的动画电影《你的名字》，创下在华最高的票房纪录，也使得新海诚获得了第40届日本电影学院的最佳编剧奖，以及第26届日本电影评论家大奖的最佳导演奖。甚至有些人认定新海诚就是宫崎骏大师的后继者，当然本文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宫崎骏和新海诚完全是两代人，新海诚作为日本70后动漫导演，他有着自己的时代背景、成长环境、成长经历，是与40后的宫崎骏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同审美的导演。相比宫崎骏导演的宏大叙事，新海诚动漫作品多是描绘少男少女的青春情感，表现了强烈的“青春”情结。

一、“欲语还休”的青春

新海诚的“青春”动漫表现的是“欲语还休”的青春，是如樱花雨一般的浪漫。新海诚外号“壁纸诚”，其动漫画面的唯美特色，故事内容虽然相对简单平白，但却充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青春情愫。对比手冢治虫、宫崎骏等人，新海誠没有经历过日本战前战后深刻的动荡和变革，相比宫崎骏作品的气势恢宏，新海诚的动漫往往被认为格局窄小，剧情简单，家国情怀、时代重任、人类命运等宏大意识相对薄弱。然而，“后现代文化的通俗化、平面化和无深度化”作为一种潮流在青少年亚文化中相当流行，新海诚动漫的拥趸们看到的是深情和纯情，体会到的是美好的景致中发生着最美好的爱情、优美的小情绪、平凡又奇幻的生活。

纵观其主要作品，新海诚往往用各种华美的画面包装“少年少女相互思慕”“欲语还休”的青春故事：《星之声》（2002）中2047年两个中三学生感情很好，但女生被入选宇宙战队去打外星人，离开了地球后与男生的联系靠手机短信交流，信号传递所需时间也越来越久，但心有灵犀的两人回忆满满;时长六十分钟的《秒速五厘米》（2007）里，十三岁时的樱花树下一别，让男生回味了十三年，尽管成年后的两人对面相逢却不敢相认。懵懂的恋情因其青涩、内敛而神圣、美好，新海诚的“青春”故事中的恋情没有性的表达，因为那不够神圣;也没有家庭的琐碎，所有的“权威”——家长都要“神隐”，因为家庭生活的琐碎让人无法浪漫。对爱情的向往是青春期的重大主题，看同龄人的恋爱，受众特别容易代入。能触动脆弱敏感的神经，能带来百转回肠的美好与感伤的，只有新海诚光影中如歌的“青春”。

虽然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但是少男少女的“欲语还休”的青春情愫是成长中必经的过程，对友情、爱情的渴望与懵懂，使这些感情更具有理想的味道，更涂抹上了五颜六色的光彩。因为这种身体的交换，实现了少年少女幻想中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爱，“不分彼此”的精神交融。无论这种感情结局如何，都一定有纯美的过程。正如《秒速五厘米》那样，在樱花雨飘落的季节，转身的时候又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或者像《言叶之庭》中那样，两个人一起在庭院中看雨，就已经够美好了。

二、“欲罢不能”的青春

在新海诚动漫里，“青春”是“欲罢不能”的，如梦中辗转难眠的思念。在这里，青少年看到了平淡真实的生活，但也看到自己渴望的“奇异”。新海诚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是“完美”的，它可以表现在两个方面，即外在形象上的“完美”和内在心灵的“完美”，不仅年龄上来说是“青春”正盛的青少年（初中、高中生），身材、长相上均符合审美要求的帅哥、美女，内在品格上被赋予了清纯、善良等诸多美好的品性。同时，少年想象到的时、空奇遇也很“中二”，自有奇特。《秒速五厘米》中十三年的分别，对少年来说应该是相当长了，毕竟自己来到人间时间也才十来年;《星之声》里，心爱的人去了另外的星球，与自己的几个光年的距离，一个短信八年后才能收到，怎么能不令人愁绪满怀，无比心伤;《你的名字》中一个在城市，一个在乡村，还可能因为陨石坠落而生死两隔，真是特别急迫的“大事”啊;《天气之子》中少年人有改变天气的能力，水淹东京的大事也比不上心爱之人的拥抱，动漫以“没有阳菜，我管世界洪水滔天”来结局。此类奇幻迷离、虚实交错的少年心性，看似脱离现实，却符合青少年所谓的对现实的认知。按照剧情、价值观传统，新海诚动漫电影在以不同于道德或教育的标准来写故事，用不同于教科书、不同于政治家、不同于评论家的语言来叙说，借着景美而书写的青春，不惧浅显，不求人物丰满。

新海诚和喜爱他作品的粉丝们有着共同的情感体验，20世纪70年代以后的日本社会“慢慢转变为以自己发现人生的意义和目的为义务的社会”，“青春时代不是培养承担社会责任的力量的时期，而是融入了无限的自我模糊性和复杂性、培养超越各种各样矛盾力量的变革时期。”新时期的青春动漫对国家、世界等选择性模糊，对青春叙事的风格表现为风轻云淡、青涩酸楚的情感纠葛和情感困惑，青春的初恋都无疾而终，青春的友情是跌宕起伏。没有经历过战乱、饥荒、颠沛流离等苦难，不会背负沉重的历史，也不大可能会对悲天悯人的宏大历史叙事发生兴趣，新海诚和他的动漫迷都是在平淡生活中寻找自我成长意义的同类，他们渴望理解、渴望被爱、渴望得到世界的认可。

可以说，新海诚青春动漫表现了对自身价值追求的“欲罢不能”。青春的成长总是伴随着残酷的现实和各种各样的阻碍，正因为这种种需要抗争和挑战的阻碍，使得青春成为颠覆传统、改变现实的寄托和想象。青少年文化不是主流文化的一种，但它不仅从传统文化与经典中吸收营养，还不断地解构和颠覆传统和经典，变现出了更多的娱乐性和文化性并存的状态。在新海诚的作品中，爱情都是美好、清纯的，但是也是伴随着遥远的距离，不可触摸的痛感的，明媚地让人愉悦、充满希望，又忧伤地让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三、“踽踽独行”的青春

在新海诚这里，“青春”是“踽踽独行”的，总萦绕着让人无法碰触的孤独感。《你的名字》对“孤独”气氛的渲染很到位。从居住环境上看，少女三叶居住在偏远的小镇，人口稀少;亲子关系上看，她母亲早逝，父亲只顾着竞选工作，很少能顾及她;同辈关系上看，巫女身份造成她和同龄人之间的距离，无忧无虑的妹妹四叶还不到青春期，理解不了姐姐的苦闷，看见姐姐对山对树抒发烦闷之情时，妹妹觉得姐姐“真是好傻啊！”通过画面和场景来展示孤独之感，正是新海诚所擅长的，他曾在动漫《言叶之庭》里借助日式庭园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她与她的猫》中在房间里等待独自回家的女性的猫、《追逐繁星的孩子》中女孩在山顶上听天籁之音等画面来让人体验“孤独感”，《你的名字》中的山幽林静何尝不蕴含着寂寥？东京街头的电车上、霓虹灯的夜空下，都市人在人群中同样是心思渺然，忧郁烦躁。城市与乡村、尘世与梦境、拥挤的人群与川流不息的车辆、少年与少女，这种交替出现的画面无疑为受众被现实压抑的心理提供了一个豁口，这种满屏的“孤独感”，是如此容易让人理解、引起共鸣。

“孤独感”是现代人的通病，似乎是时代越发展，人们的交流更便捷了，交流方式更多样了，反而更封闭了。人们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感到极度无助、情绪苦闷，却又在追求更高的生活質量，追求属于自己的情感宣泄方式。青春的孤独是自知的，动漫中人物的“孤独态”会让读者感到凄美，隐隐地享受这种状态，并不是很情愿“外力”来打破自己和外界的距离。《你的名字》中男主和女主认识到是彼此置换身体的穿越后，就把“约定”写在本子或者手机里，留给穿越来的对方看。比如，女孩要男生穿越过来后“不能洗澡”，男孩希望女孩穿越到东京后“不能乱花钱”，两者反映的是男、女的关注点差异：女孩青春期对自己身体发育的羞怯感，男孩在成长期对经济和金钱的掌控感。但是两个人共同关心的是不要对方随便改变自己的人际关系，有个情节是女孩利用自己的女性身份帮助男孩约到了男孩喜欢的师姐，男孩帮女孩交了男朋友，他们都很生气，于是“约定”维持对方的原有人际状态。所以，“青春”的孤独是“自我”的，也是“自主”的孤独，这很符合后现代社会的个性特征。

新海诚动漫中转学、分别、写信、重逢，好像每个人日常平淡的生活，但动漫人物内心深处那些羞于启齿的暗恋，惊涛骇浪式的感情也让青春期的少年想到自己。在新海诚这里，青少年看到了青春特有的愁绪，孤独、忧伤等“小情绪”的表达。信息化、城市化的发展以及当代社会的快节奏和生存压力，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疏离。年轻人从家乡进入城市，在挫折和失败中认清自己。同时，社会文化的发展又有意识地强调了“个体”的独立性，由于缺乏与社会的沟通，“一个人”的状态成为人生的常态，而“一个人”不可回避地整日被孤独的情绪包围。关注“自我”的内心世界、关注“自我”的存在价值和内在需求，对“自我”的探索成为当代青年人的日常追求。就如新海诚《她和她的猫》（1999）中，“她”只是一个孤寂的身影，在屋里等“她”、时时记挂“她”的只有她的猫。因为孤独，更需要情感。新海诚的各部动漫中，孤独的男孩和女孩，特别的缘分，不得不分开的距离，回忆的苦闷和忧伤;相应的云朵和天空、樱花瓣和雪花、细雨等都随着剧情的起伏变成富有隐喻意义的画面，绚丽又真实，正好可以呼应青少年的“愁肠百结”的青春情绪。

四、小结

1986年，新海诚13岁，正值青春期，宫崎骏的动画电影《天空之城》上映，不仅打动了日本国内的观众，也影响了新海诚的成长，使得这个富二代开始追逐动漫的梦想。新海诚对“天空”的热爱，是不是和少年时期所接触的动画有关，不得而知，但是新海诚的“天空”和宫崎骏的“天空”有着相似的绮丽和梦想。不过，新海诚的动漫和宫崎骏的动漫在艺术追求上不同：宫崎骏动画中的恢宏主题在新海诚这里消隐了，新海诚关注的是小我的平平淡淡的真实情感;宫崎骏的故事奇幻而情节合理生动，新海诚的青春故事纯情简单，对感情的刻画细腻，用不一样的光影带给观众感动、震撼，用“青春”情结带给观众共鸣、共情的“青春”体验。

新海诚在自己的动画电影中实现自己的梦想，在动画电影中用不一样的光影探寻自我的“青春”，表达自我的“青春”情结。“青春”是新海诚作品的底色和背景，新海诚的作品用画面描绘的是“青春”的情结和“真情”的流露。“青春”本身是一个人们情感记忆的符号，是人们梦想、欲望、孤独、遗憾等情感的投射和寄托，它需要光鲜亮丽的外壳和形象作为标记。“自我拯救也需要外部的支撑，哪怕是虚拟的毒药与他人的记忆。”新海诚的青春动漫为受众提供了情感的依托，提供了做梦的内容和追忆的情怀。

参考文献：

[1]周敏.什么是后现代主义文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

[2][日]井上俊，伊藤公雄.日本的社会与文化[M]，张文颖，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15.

[3]刘大先.后青春文学的形象与贫困——张悦然笔下的自恋、躁郁和在场与缺席[J]，小说评论，20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