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生育忧虑的质性研究

汤琳， 孟爱凤， 智晓旭， 胡婷婷， 浦亚楼， 路莉静， 王鹏程， 邾萍

甲状腺癌是最常见的内分泌恶性肿瘤，是仅次于乳腺癌的生育期女性常见恶性肿瘤［1-2］。世界范围内甲状腺癌的发病率一直在上升［3］，我国甲状腺癌发病率也逐年增加，且呈年轻化趋势［4］。虽然癌症生存率提高，但在生育期接受癌症治疗的女性可能面临生育能力受损的问题［5-6］。国内一项研究显示［7］，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生育忧虑处于偏高水平，国外也有研究表明［8］青年女性癌症患者被生育问题所困扰。本研究通过深度访谈深入探讨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生育忧虑的真实体验，为后续制订生育知识健康宣教的内容提供参考。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用目的抽样法，以信息饱和性为标准［9］，选取2019 年5 月至11 月在江苏省肿瘤医院住院的19例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作为研究对象，其中6 例患者拒绝参加。纳入标准:①年龄18 ～39 岁;②诊断为甲状腺癌且接受手术治疗;③未生育但有生育计划者;④语言理解能力和沟通能力良好;⑤术后病情稳定者;⑥自愿参与本研究且签署知情同意书。接受访谈成功的13 例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基本情况见表1。

1．2 研究方法

1．2．1 确定访谈大纲 本研究通过医院伦理委员会的审查，采用半结构式访谈法，由研究者本人对受访者进行深度访谈。通过查阅相关文献并根据研究目的初步制订访谈提纲;通过咨询头颈外科主任、床位医生和护士长对访谈提纲进行修改;采用目的抽样法选取符合纳入标准的3 名患者进行预访谈，通过修订形成最终的访谈提纲，内容包括以下6个开放性问题:①确诊后您考虑过对生育的影响吗?②您觉得患病后会怎样影响您和伴侣的生育计划?③您觉得哪些因素会导致您对生育的忧虑?④手术前后您的忧虑水平是否不同?⑤您了解甲状腺癌术后生育知识以及所需的信息支持吗?⑥您希望以什么方式从医务人员处获取生育知识?

1．2．2 资料收集方法 访谈地点主要为病房或者诊疗室，安静舒适。访谈前向研究对象说明本研究的内容及目的，确保访谈内容保密，访谈对象姓名以编号替代(P1～P13)，征求患者同意、签署知情同意书后开始访谈，全程录音并同时记录受访对象的非语言行为，如表情、手势、情绪等。每例患者访谈1～2 次，每次时间为40 min 左右，提问顺序和方式可灵活调整，同时注意适当采用追问、重复、澄清等，以患者畅言且不感觉疲劳为原则。当收集的信息出现重复不再有新主题出现时，认为资料达到饱和，即完成资料收集。

1．2．3 资料分析方法 在访谈结束后24 h 内由1名研究者将录音资料逐字逐句转录为文档，同时记录患者的非语言行为;另1 名研究者核对转录的访谈记录;采用Colaizzi 7 步分析法［10］进行分析:①仔细阅读所有访谈记录;②分析有重要意义的陈述;③对反复出现的、有意义的观点进行编码;④将编码后的观点汇集;⑤写出详细、无遗漏的描述;⑥辨别出相似的观点，升华出主题概念;⑦返回被访者处核实求证。

2 结果

2．1 主题1:担忧和自责

2．1．1 对胎儿健康的担忧 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虽然有较强的生育愿望，但会担心服用药物以及接受131I 治疗会对胎儿生长发育产生不利影响。P1:“虽然从很多医务人员那里知道对宝宝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我还是会有顾虑，怕对孩子有什么影响，也怕会遗传。”P4:“我比较担心甲状腺激素药会对孩子产生影响，还有我治疗完回家能不能接触我的宝宝，会不会对他产生辐射的伤害。”P6:“吃药可能会对胎儿智力发育产生影响，导致孩子智力低下吗?”P8:“吃药会对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吧，我生下来的小孩会不会先天条件不好?比如说矮小、智商低什么的。”P10:“我主要是担心遗传这个方面，癌症不是有遗传倾向嘛。”

表1 13 例访谈对象基本信息一览表

2．1．2 对自身健康的担忧 患者除了对孩子的健康产生忧虑外，还关心自身的健康问题，这些也是影响她们当下选择是否备孕的关键。P2:“我终身服药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影响吗?怀孕会不会导致疾病的复发?”P4:“手术、吃药、放疗这些操作，肯定对我身体有(不好的)影响。”P5:“就怕怀孕后自己的身体吃不消。”P7:“身体毕竟开过刀，拿掉一个器官，肯定会有一点点影响。”P8:“是药三分毒，长期服药对我的身体也是有害的吧。”

2．1．3 懊悔和自责 本次访谈的患者中无论已婚还是未婚，生育计划已经是其近两年的人生规划之一，却因为体检发现甲状腺结节恶化、住院手术而不得不推迟计划，认为耽误了伴侣，其中4 例已婚者的懊悔和自责感更甚。P4:“我们结婚前两天才满一个月，完全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我的想法就是很对不起我老公(苦笑)。”P6:“感觉都怪我，是我一直说再等等(生孩子)，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P9:“感觉有点对不起我的老公，本来可以早点生小孩的，这也是我们原本计划好的事情，现在全被我(生病)打乱了，内心有点羞愧。”P11:“我之前就因为胚胎发育不好流过一次产，现在又生病，连累了我老公和我们这个小家庭(小声抽泣)。”

2．2 主题2:渴望沟通与支持

2．2．1 渴望与他人沟通 访谈的患者中有些会否定自我，有些性格比较急躁，因此不能将自身关于生育问题的忧虑与家人或朋友进行有效沟通，从而加重了对生育的忧虑。P6:“我感觉这种担心一直会有，也不想告诉家人，我这种心态会对生育有影响吗?”P7:“我这个人脾气比较暴躁，就是要强的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去表达。”P9:“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病人，不适合去生育以及抚养孩子。”P10:“我是一个比较容易焦躁、焦虑的人，但我不需要心理辅导，不知道怎么开口(发火)。”P11:“我平时遇到事情只会生闷气，有什么我也不会主动去讲的，但我有什么会跟父母讲。”

2．2．2 渴望家庭支持 青年女性癌症患者在住院期间考虑生育计划时，家庭是否支持、理解患者是影响患者忧虑水平的重要因素，家人的支持，尤其是来自丈夫/男朋友父母的支持，会给予患者信心。P1:“如果我现在男朋友的父母知道了，可能还是会有一些意见。”P3:“我男朋友的父母会给我一些压力。”P4:“我们父母给我们的压力也很小，他家跟我家都觉得首要的目的是先把病看好，这个让我很安心。”P5:“我男朋友他姐姐就是在医院工作的，帮我解释了一下，他们家人都挺好的。”P7:“我觉得这个也要靠家人的理解，家人给予我的关心比较重要。”

2．3 主题3:需要科学生育知识

2．3．1 需要来自医护人员的专业知识 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非常关心其妊娠问题，并希望能通过医院途径得到专业解答。P1:“两三年后准备怀孕的话，我会来问我的主治医生。”P2:“我会把想问的问题列个提纲，然后有计划地去问医生。”P4:“我们能懂什么，到备孕的时候就去找医生咨询，我肯定都听医生的。”P6:“我每次还是来医院检查吧，听主任的建议，其他人的话我都不太相信。”

2．3．2 需要科学有效的生育信息 本次访谈中，患者希望更深入地了解术后相关知识，如备孕时机、服药及饮食的注意事项。P2:“怀孕前后的注意事项还有必须达到的条件，就是激素和药物吧，还有就是补充营养什么的。”P4:“做完手术和治疗，缓多长时间适合怀孕，要看什么数值，我主要想问这些问题。”P6:“我出院回家后调理身体，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备孕?以及孕期饮食啊运动啊这些方面我都挺想知道的。”P9:“要咨询医生的可能就是要吃多少药，吃什么药，还有就是什么时候适合备孕，怎么备孕，怀孕后相关指标正不正常，胎儿的发育有没有问题。”P11:“我想知道的就是治疗和吃药会不会对胚胎发育有影响，因为我之前就是因为胚胎发育不好才流产的，怎么备孕生出健康的宝宝。”

2．3．3 需要多途径的信息支持 本研究中，受访者希望从医生处获取详细信息，表示虽然通过互联网搜索了相关知识，但认为通过互联网途径得到的信息不能完全信任，部分受访者指出如果由医院等官方机构提供信息的话，可信度较高。P1:“现在这种小程序挺多的，但是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话，可信度还是不确定的。”P3:“我希望能有更便捷的方式来得到这些知识，能有一对一的那种在线辅导的话会更好。”P8:“如果能面对面地沟通的话，我可能会比较信任一点。”P10:“最好是一个比较权威的网站，医院公众号我会比较相信，专家号很难挂，以后复查挺麻烦的。”P11:“如果是医院的小程序比较官方的话，还是可以参考一下的。”

3 讨论

3．1 需重视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的生育忧虑

本研究发现，青年女性癌症患者尤其是已婚女性，对生育问题包括是否能怀孕、胎儿发育、自身健康等普遍担忧。甲状腺癌好发于中青年女性，因此应尤其关注育龄期女性人群的患病及治疗后的相关问题［11］。目前有关女性患者生育因素与甲状腺癌复发的研究尚未得出一致的结论，事实上，甲状腺癌是否影响妊娠或妊娠是否影响甲状腺癌的复发等相关的文献报道较少［12-15］，但法国一项研究发现怀孕次数增多是甲状腺癌的危险因素［16］，而且甲状腺癌治疗过程中如出现不能纠正的甲状腺激素水平紊乱，则可能对妊娠产生坏的影响［17］。吴爽与Gorman 等［7，18］研究发现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生育忧虑水平偏高，医护人员应及时评估患者的生育忧虑水平，重视生育相关知识的健康宣教。本研究还发现，大多数受访对象通过咨询医务人员及搜索网络等途径寻求决策援助，但认为咨询自己的主治医生是较权威的方式，医生的意见是患者决策的关键因素。因此，医护人员需加强对甲状腺癌女性患者生育忧虑的重视，完善癌症术后生育知识咨询环节。

3．2 需关注患者因生育忧虑而引发的负性情绪

通过访谈发现，部分甲状腺癌女性患者因术后生育忧虑而产生了焦虑、抑郁等情绪低下的问题，甚至有患者在访谈过程中出现流泪、发脾气等负性情绪。研究表明，生育忧虑甚至比癌症本身更能给青年女性带来心理压力和矛盾冲突［19］。Shen 等［20］研究发现，甲状腺功能受损与患者的自杀率存在联系，医护人员需关注患者的情绪以及定期评估甲状腺功能参数。受访者中明确得知接受131I 治疗的女性患者的担忧程度更甚，对孩子的健康、自身的生育能力存在担忧，从而导致其生育忧虑的加重。对于需要行131I 治疗的患者给予相关心理疏导和信息支持，有利于提高患者知识掌握度以及缓解其负面情绪［21］。访谈中显示，来自家庭的理解和支持对患者的担忧有很大的缓解作用。袁亚芬等［22］研究发现，平衡型和中间型家庭功能的育龄期女性癌症患者生育忧虑水平较低。因此，医务人员应关注青年女性癌症患者的心理问题，并鼓励她们向家人或医护人员倾诉，来缓解内心的困惑和焦虑。

3．3 应针对患者生育需求开展多途径健康教育

通过访谈得知，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需要更多的信息支持，却苦于路程长、挂号难、咨询医生的时间比较短等问题。葛婧［23］通过调查得知，患者对于甲状腺癌术后生育知识的回答正确率仅有20.87%～71．06%。受访者表示，当她们被确诊为甲状腺癌时，会对甲状腺癌相关治疗对妊娠的影响以及妊娠是否会诱发甲状腺癌复发等问题产生忧虑，此时大多数受访者会去网上搜索，但很多信息的来源途径是不可靠的，另外还有患者表示问题较多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去咨询医生。而且每次咨询医生的时间有限，在知识宣教的内容、范围以及力度等方面均存在不足［24］，所以医护人员应采用多渠道的宣传方式。可见，应根据青年女性甲状腺癌的生育知识需求，开展相关的知识教育、完善生育咨询服务、建立正规的咨询网络平台，为其提供备孕、营养、调整药量等的个性化、便利的服务，帮助患者缓解对生育的担忧，树立顺利生育及抚养的信心。

综上所述，本研究通过访谈法，深入探讨青年女性甲状腺癌患者生育忧虑的真实体验，提炼出担忧和自责、渴望家庭沟通与支持、需要科学生育知识3 个主题。甲状腺癌术后患者对于生育知识的需求较高，产生的负性情绪也较多，医务人员应予以重视，根据患者需求给予专业、全面、个性化的生育知识宣教，不断开展和完善健康教育的多元化途径，构建系统化的生育知识框架，以满足患者的生育知识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