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天

吴新军

墩果勒春天

从一碗泉去往墩果勒的便道异常难走，起起伏伏，颠颠簸簸，有如在汹涌的波涛间跌荡，又如在激狂的浊流中逆行，不禁让人想起苏老先生的感慨“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在苍凉的戈壁滩上蜗行，似乎感觉转过了九九八十一道弯，跨过了六六三十六条梁，在最后转过了一个山岗，终于来到了墩果勒这个世外之地。

说是世外之地，还是有人家的。方圆一公里的草滩，一片密密的树林，一排破旧的老土屋，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一条威猛的牧羊犬，还有这里黑黝的老主人。老主人迎上来说，这条狗很温顺，不咬人，不用怕，并好客地问我们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虽说老主人如此热情，但对于同来胆小的女士，还是忐忑不安，紧紧拽着旁人的衣角，寸步不离。赶紧谢绝了老主人的好意，继续向前。

四月的花季，很是短暂。城里的杏花，早已凋落，只剩下欣欣向荣的绿叶和青青的嫩果。料想山中天凉，或许可能“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然而还是来晚了，树上只剩下红红的花蒂和娇弱的花蕊，地上、水里满是落英，不禁让人感叹“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但若再细细欣赏这些残留的花蒂和花蕊，却好似红梅花一般，别有一番风味：“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年又一年，来了去了，看着墩果勒的花开了，花谢了；看着一些树老了，倒了。不知是因为环境恶劣，还是无人养护，或是时运不济，从前那春季灼灼其华、秋季落叶静美的景象已然衰败。这些树木，枝干无不倾向东南，而那些飞扬的枝条，却好似古代哪位英雄才俊，正羽扇纶巾，意气风发，在风中激扬文字：“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从这些树的外形可以想象到，这里太苦了，太难了，太孤独了；孤独得如现实中的村落，年轻人一个个去往了城市，只剩下老人独守着故土家园，最后又一个个孤独地离去。故土依然，故人何在？人世间，该来的要来，该走的要走，新的希望，总会在明天升起。不论所处的环境有多么恶劣，总如“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生的，死的，都要把岁月的痕迹留下，都要把最深刻的往事留下。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止了而树依然狂舞着、飞扬着、嘶吼着，依然保持着风中的狂傲身形。在一树树芬芳的花叶间，在一条条虬劲的老枝条上，深深地刻下了风的影子，风的呐喊，风的妖娆，风的从容，抒畅着胸中那无比豪迈雄浑之气概：“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不忘过去，不惧艰难，从容淡定，逆行而上，这就是墩果勒春天里的故事。

春夜喜雨

一早起来，才发觉外面下雨了。雨丝如细线从天而降，洗涤着空气中的尘埃，滋润着新绿的树叶，浸湿了干涸的土地。

每逢下雨，心里总会涌起一丝欢欣的感觉，也常想起南方的雨。

雨在南方是最普通的，一年四季雨水不断。春季，最常见的是细如发丝的毛毛雨。在清晨，细雨霏霏，稻田上飘浮着一层朦胧的雨雾。农人穿戴着古老的雨具——斗笠蓑衣，在水田中侍弄着秧苗，恰如唐朝诗人张志和的词《渔歌子》所描绘的情景：“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好一幅山水图画、田园风光。

上学的路上，细小的雨点打在头发尖上，满头小小的白点。小伙伴们就互相戏称谁偷吃了白糖，又都赶紧用手悄悄地把雨点抹去。再就是趁别人经过小树下没有防备时，猛摇树干，枝条上的雨珠竦然落下，淋别人一身。

然而春雨带来的并不都是欢乐。江浙一带的梅雨可以一直下一个多月，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雨丝绵绵不绝，使人感到无比压抑，心情不畅，正如宋代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描绘的一样：“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行；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绵绵的细雨成了忧愁的象征，让人无法排遣，无处释放。

夏季是雨最多的时节，而最多的又是雷雨。每逢雷雨天，只见低空中黑云翻滚，电闪雷鸣，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肉颤。经常是蛇行般的闪电在半空中爆响，瓢泼大雨似乎无休止地从天上往下倾倒，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来。在南方长大的孩子最熟知的知识就是在野外遇到雷雨天，一定不要站在大树下、电线杆下、高大建筑下避雨，而要站在空阔的地方才安全。而大雨过后，雨过天晴，从远处山峰之间，隐约可见一道白练从山顶直贯而下，蔚为壮观，真好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然而南方的雨，总让人感觉多了些。而对雨的印象，从古今文人墨客的诗文里，我们看到的忧愁往往多于欢乐，伤感多于欢畅。但在吐鲁番——全国最低、最热、最干燥的地方，却由于近几年下雨多了起来，已濒临干涸的全国最低点艾丁湖，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复活。同时，吐鲁番的气候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风沙天气从以前每年十几次减少到几次，而且强度也大大减弱，扬起的尘埃也很快就散去了。所以，这里下雨总给人带来好心情，令人心情舒畅。但火洲的雨大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小姑娘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人总听不够。

外面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它朗润了天，朗润了地，也朗润了人们的心情。所有的人都一定会喜爱这贵如油的春雨，也都会与唐朝大诗人杜甫那首著名的诗《春夜喜雨》产生共鸣：“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栀子花开

早春，一日陪朋友去交河附近的大棚买菜苗。这里有十几个大棚，都是一大家子人租的，主要种菜、种草莓什么的，四处摆着现摘鲜草莓的牌子。朋友要了些辣子、西红柿、小葱苗。正等苗时与棚主闲聊着，忽见前面有个大棚前围着很多人，很是热闹。走过去一看，地上摆着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很多人拿着挑好的花，正与主人讨价还价。原来这里还有个种花的大棚，于是乎进去一看。

进到大棚，里面果然是春意盎然，别有洞天。这边一丛绿绿的，那边一丛粉粉的；这边一片红艳艳，那边一片白花花，总归是一块块花草，姹紫嫣红，千娇百媚。正边走边看着，忽见前面有一种绿油油的花草，满枝的花苞，幽绿可人。不由得心里一动，眼睛象被磁石般吸住，忍不住就蹲下去挑选了一盆。到外面付钱的时候，问棚主这花怎么养，主人说这是栀子花，喜欢水。

等回到家，就迫不急待地找了一个漂亮的花盆，把栀子花原来的塑料盆换掉栽上。换盆的时候，看原来的栀子花根上的土很松很轻，不知是什么土壤。换好盆，赶紧浇上水，又百度查看怎么养。百度上说栀子花土要偏酸，喜肥、喜铁、喜水但又不能涝。过了两天，看栀子花有的叶子发黄，就先买了一瓶啤酒，喝完剩下一点，然后兑了些水给花浇上。又到药店买了盒硫酸亚铁，拿上一片溶到矿泉水瓶子里给花浇上。又把吃剩下的苹果皮、香蕉皮切碎塞进大饮料瓶子里，加上水放到窗台上发酵。过了一个星期，打开瓶子，里面的水有股浓浓的酸臭味，感觉应该发酵好了，于是兑了些水也给花浇上。

此后，每天早上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栀子花长得怎么样，下班回来第一件事也是先要看看栀子花，晚上最后一件事也是要看看栀子花，才能安心睡觉。就这样天天象对待恋人一般看护栀子花。有一天水好象浇多了，栀子花下面好多叶子开始发黄。又上网百度，根据分析可能是土不好，肥力不够。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到外面寻了些肥土回来，重新把花取出来，把土换上。

这样又过了几天，看着栀子花好象好了一些，长出了一些新叶，但那些已经发黄的老叶却继续发黄、萎缩、干枯、掉落。而那些最可爱的花苞，也陆陆续续掉了七八个，却又无能为力，心痛不已。正心感可惜之时，一日忽见有一个花苞绽开了一点，一时心中无比激动。随后几天，花苞每天一点一点地绽开，似乎就象孕育一个小生命一般艰难。

就这样经过四五天的努力，这朵坚强的花苞终于完全绽放了，一朵清新可人的花朵呈现在了眼前，满室芬芳，缕缕幽香，直沁心脾，令人陶醉。此时的感觉，就好象经历了千辛万苦，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日日的盼望和养护，终于有了回报。看这美丽可爱的花朵，搭配着油亮油亮的绿叶，看着就象一个羞涩、朴实而又优雅、清纯、不染人间烟火的白衣仙子，带着清郁的香气，让人一睨一嗅，心中都感到特别的舒适欢畅，似乎能把生活中的繁杂和愁闷都一扫而光。此时此刻，忽然间心里也一下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养花，喜欢赏花：有花为伴，人生无忧；有花为侣，生而忘忧。

可以想象有花的世界，有花的人生，在爱花人的心中，任凭外面的世界风吹雨打，面对着酸甜苦辣的百味人生，都能保持一颗从容乐观的心，都能在心中绽放美丽可爱快乐幸福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