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寻一缕好春光

看到热搜话题『疫情后的第一件事』排名榜首的是『去武汉看一场樱花』，瞬时激起了我过往的回忆……

新冠肺炎疫情让武汉这个最适合春分时节的城市按下了暂停键，在居家的间隙，我想起了过往的武汉时光—披一身花瓣，赴一场盛大的花事;去街头“过早”，品一次鲜活的烟火人生;登黄鹤楼极目楚天，见证那厚重的历史与文化底蕴。

风来，沐一场樱花雨

“嫣然欲笑媚东墙，绰约终疑胜海棠。颜色不辞污脂粉，风神偏带绮罗香。”可能是造物主觉得这座江边的城市过于粗犷，安排了浪漫的樱花仙子来调剂。春天的武汉是樱花的海洋，从珞珈山到磨山，从晴川阁到解放公园，从街头巷尾到校园游廊，樱花总是在武汉人一夜醒来后盈城满地，一推窗，一驻足，便能一睹其芳容。

粉嫩的、洁白的樱花娇俏地在树上吐露芬芳，满树烂漫，如云似霞。樱花树下游人如织，人头攒动，南腔北调地聚在一起，奔赴这场樱花的盛宴。当人流在这大片的云朵般繁华而轻柔的花丛中流连时，似乎也成了点缀的风景，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微风拂过，樱花随风舞动。洁白的花瓣犹如纷落的雪花，飘转而下。黛粉的花瓣像是柔软的轻纱旖旎飘荡，遍布在眼前的天地之间。空气中浮动着樱花特有的淡淡清香，丝丝缕缕地传入鼻间，沁人心脾。

“看樱花，到武大”，有着百年历史的武汉大学一直位列“中国最美高校”的榜单上。校门口的老牌坊很美，绿瓦白楼的老建筑很美，但最美的还要数校园中盛放的樱花。2000多株樱花迎风绽放，那娇嫩柔美的樱花团团簇拥，俏立枝头，盛开在青瓦灰墙的老建筑旁。武汉大学的学生实在太幸福了，推开窗就能与窗外的樱花抱个满怀。

我喜欢寻一处角落，看一树树花开似锦，看一处处落英缤纷，看浸润百年历史的校舍静静伫立，看学子们背着书包在校园里穿行……这里不仅有绚烂的春光，也有我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和那些在流逝的光阴中慢慢走散的人。

过早，品一口武汉味

武汉人把早餐叫“过早”，一个“过”显示出早餐在武汉人心中的地位。从未有一个城市的早餐像武汉的一样隆重、硬核和接地气。

“过早”源于近代大码头与大商埠的氛围在武汉形成之后，成群的工人们因为一大早就要赶工，只能在外面买份早餐边走边吃，长期下来，逐渐形成了武汉独有的早餐文化。

晨曦微明，一间间临街的小店烟火恣意，热气氤氲。热干面、牛肉粉、豆皮、烧卖、汤包、面窝、油条、蛋酒……从粉面到炸物，从糯米到胡椒，武汉人的过早玩出了百般花样，从各处赶来的食客更是心照不宣地奔赴这场清晨的美食盛宴。

街头巷尾，有坐着的、站着的或走着的各类食客：坐着的在塑料桌椅间拌着纸碗里的热干面，吃得呼噜呼噜，汗流浃背;站着的紧盯着那只正在油锅里打滚的面窝，盘算着即将要出锅的豆皮会分成多少块，又有哪几块会属于自己;走着的匆匆而来，拿上食物又快快地走远，行色匆匆也不耽误低头咬一口手中的早餐。食物的香气陪伴着他们，穿梭于武汉三镇的街巷里……

所有过早的食物中，我独爱热干面。在武汉的日子，我总会清晨爬起来，穿着拖鞋坐在民宿楼下街边的小马扎上，跟店家说上一句“热干面”，然后睡眼惺忪地看着店家娴熟地抓起一把面，放入长柄笊篱中，在沸腾的大锅里烫两分钟后捞起沥干，先淋上麻油拌匀，再放上芝麻酱、蒜汁、辣椒油等调料，以及葱花、萝卜丁、酸豆角等小料。须臾，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深棕色热干面就摆在面前。我先深吸一口香气，唤醒睡意和味蕾，拿起筷子搅拌均匀，这才欢欢喜喜地捧起碗大口吃起来。吃热干面一定要专心，一挑，一吹，再一口，齿间的面条始绵后韧，圆润而微弹，要是加了红油，那一丝辣劲儿便透着热辣和爽快，挟着浓香进入了胃肠之中。

吃完面，我总要慢慢地喝上一碗蛋酒清口，身边交谈声、吆喝声、车流声交织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弥漫着。暄腾的热气中，我看着路边过早后赶着上班、上学的行人，顿觉这就是喧闹的人间，这就是生活和烟火的气息……

临水，拂一场年少梦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坐落在古老云夢泽上的武汉与水密不可分，龟山脚下的汉水将武汉城区一分为三，武昌、汉口、汉阳三镇隔江鼎立，故而武汉自古又称“江城”。江畔的千里沃野，熙熙攘攘的码头，久经风霜的渔船，都要仰仗长江的馈赠与恩泽。环境塑造了人和城市，滔滔江水赋予了武汉人浑然天成的豪迈、爽朗和大气。

去武汉之前，我常听一位朋友回忆他在武汉长江大堤上度过的童年时光。每当江水退潮时，他就和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在江边追逐打闹，累了找块桥墩坐下来，吹着凉爽的江风，看船来船往，听轮船鸣笛。可惜当我到武汉时，朋友却不在。我一步步游历着他的故乡，从“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走到“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最后徘徊在武汉长江大桥，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我在堤坝上漫步，长发在冷硬的江风中凌乱，眼前时不时有熟悉了潮汐涨落的鸟儿从矮矮的栈桥底下飞进飞出，在桥面和江水之间的窄缝里安家。羞涩的少男少女牵着手满脸幸福地走过大桥，我暗自揣测他们是不是听信“长江大桥走到头，誓死不会说分手”的传言，偷偷前来验证。夕阳西下时，我和朋友视频通话，他指导我在江边找一种能吹哨子的绿叶，说是能吹出最悦耳的乐章……看着视频里那张不再年轻的笑脸，我突然意识到，光阴荏苒，那曾经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转眼就随风飘散了……

“冬天从这里夺取的，春天会交还给你。”看到武汉重启的消息，我仿佛又感受到樱花的芬芳、江边的汽笛声和热干面的滋味，期待着再次将闲云装入行囊，素履之行，循香而往。

刘明然，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