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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延滨:诗人和诗的时代

2020-06-08李木马

鸭绿江·华夏诗歌 2020年3期
关键词:诗坛诗刊诗人

李木马,原名李志强,1967年生于河北省丰南县(现为唐山市丰南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北京铁路局直属单位工作,后在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做编辑。2008年调入铁道部机关,现任中国铁路文联作家协会秘书长。参加了全国第十七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全国第六次青年作家创作会议。自1988年以来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以及《诗刊》《人民日报》《工人日报》《中国青年报》《人民铁道报》《星星》《散文》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评论700多篇。著有诗集《鹰背上的雪》《李大钊》《铿锵青藏》《掌心的工地》,散文集《碎银集》《诗歌日记》《地震往事》等。获全国第七届铁路文学奖等众多奖项。

叶延滨是诗坛上一个响亮的名字。他40年前以反映插队生活的代表作《干妈》登上诗坛,至今已出版诗文集50多部,作品两次获中国新诗奖,很多诗文被译介到众多国家,是诗歌界公认的“常青树”。他先后主政中国新诗南北两大刊物《星星》《诗刊》达26年,后来又担任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主任,被诗友们称为中国诗坛的“大管家”。

诗人应该以怎样的心态生活、学习与创作?诗人如何回应现实生活的呼唤,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精品力作?带着这些讨教课题,笔者对著名诗人叶延滨先生进行了采访。

在艰苦的磨砺中窥见艺术之光

叶延滨1948年出生在一个革命家庭,父母都是老革命,从小受到父母的影响,他在上小学时迷上了集邮,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和积极乐观、不屈不挠的性格。

后来意想不到的是,由于运动中父母都被批斗,他作为上世纪”老三届”插队的知识青年,于1969年来到延安插队。到了延安,他住进了生产队饲养员老汉栗树昌家仅有的一孔没有窗户的窑洞。栗老汉在窑洞靠外的门边给他新盘了一个小炕,他开始了插队劳动生活。他喊老两口干大干妈,老两口直接叫他干儿。那时他身上长满了虱子,也学会了所有农活,唯一保持的学生习惯是睡觉前要在煤油灯前看一会儿书。他枕边的《鲁迅全集第二卷》和《战争与和平》残本,是他最珍贵的财产,也悄然催生着他的文学之梦。

在艰苦而动荡不定的生活中,他始终保持读书和书写的习惯。1973年在秦岭深处一家部队工厂政治处“以工代干”的时候,他开始向刚复刊的《解放军文艺》和《陕西文艺》(原《延河》)投稿。1974年初,他得到《陕西文艺》邀请,到省城西安参加陕西诗歌创作座谈会。在那里他认识了写出长诗《兰珍子》的青年诗人梅绍静,认识了《陕西文艺》主编王丕祥老师,他忘不了王老师热情地向大家介绍他:这娃有生活,就不太知道写作规矩,让他来参加会,向大家学习,我们还要请他到编辑部来帮助工作……这是我们的延安娃,我看是个好娃!

也是在这里,他结识了路遥、陈忠实、贾平凹、曹谷溪等作家朋友。特别是他当上了见习编辑,可以凭主编的批条,到图书资料室借阅封存的资料书。

这段时间,叶延滨读了建国以来出版的所有能读到的诗集。从贺敬之、郭小川、艾青到张志民,从但丁、普希金、惠特曼、聶鲁达到黄皮内部资料的梅热拉伊蒂斯的《人》……叶延滨先生动情地说,每次走进这个没有被付之一炬的图书资料室,自己就想,这就是我的大学,我的文学圣地。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经过十年底层生活的磨砺与积淀,叶延滨开始了写作的尝试。后来在军马场当仓库保管员期间,他特别爱读普希金的诗,特别崇拜这位“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甚至尝试改写普希金的诗体小说《欧根·奥涅金》……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叶延滨正在四川省西昌地委宣传部新闻报道组工作。埋在心底的大学梦悄然萌芽,他想报名参加高考,但组织上因为舍不得放走骨干而不愿意开绿灯。

次年,叶延滨在上班的路上被路边的树干砸伤,医生给他开了一个月的病假,于是他才得到了带伤复习功课的机会,30岁的“大龄青年”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后来,他常常感谢那棵幸好没有砸到他头部的树干,笑称自己是被一棵“幸运树”给“砸”进了大学,他以全地区文科状元的好成绩被北京广播学院录取。

从“青春诗会”走上诗坛

《诗刊》“青春诗会”被誉为诗坛的“黄埔军校”,而1980年的第一届“青春诗会”更是改革开放之初诗坛上的重要事件。当时还是一位在校大学生的叶延滨,有幸作为17位青年诗人之一参加了这次诗会。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他结识了十几位优秀的青年诗人。梅绍静也在延安插队,认识她最早,顾城是在《北京文学》认识的。徐国静、徐晓鹤、孙武军都是大学生,马上就熟了。徐敬亚和王小妮是一对恋人,也很有亲和力。江河和舒婷在青年诗坛名气不小,后来都成为“朦胧诗”代表人物。江河很随和,很愿意与人交谈。舒婷名字很淑女,说话很“玫瑰”,好听的话里总是幽默地带“刺”。年龄最大的张学梦大哥已经40岁,在唐山一家工厂当工人,是《诗刊》编辑王燕生坐火车去唐山给“挖”出来的……

叶延滨深情地说,参加“青春诗会”最重要的收获是听到了当时中国最高级的文学课:艾青、臧克家、田间、贺敬之、张志民、李瑛为17位年轻人讲授诗歌创作课。黄永玉、冯牧、顾骧等为与会者报告当下的创作动态。袁可嘉、高莽向大家介绍世界诗坛,蔡其矫透彻分析讲解了一批著名的外国诗歌……这些中国文坛重量级人物,给青年人讲课,交谈,对话,讨论,展现了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文学界特别是诗歌界十分可喜的开放、宽容和民主氛围。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名家与新人,文学界的领导与青年写作者,坐在一起,平等交流(也不乏交锋)。能坐到一起,也有坐到一起的道理。此时文坛的名流大家,多是刚“平反”重新回到久别的文坛,与会的青年诗作者同样来自生活的底层,大家都有共同的愿望,也对改革开放充满了热望与信心。叶延滨参加“青春诗会”时已经整整30岁了,应该是告别青春、走向成熟的一次仪式、一个节点。

也就是在这次“青春诗会”上,邵燕祥老师从他的几份备选诗作中选出写延安插队时房东干妈的诗作《干妈》。这组诗写的就是那位饲养员房东的媳妇,就是叶延滨那瘦小的、豁了牙的干妈,就是那急性子、热心肠的干妈,就是那扭着小脚在风雪中走了30里只为给他买盏能照亮书本的煤油灯的干妈……后来,这组诗和诗友的作品一起发表在1980年第10期《诗刊》上。

正是凭着这组诗,初出茅庐的叶延滨,参加“青春诗会”后的第二年就获得中国作家协会优秀诗歌奖,不久又被吸收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出过一本书。后来有学者称,《干妈》是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的现代版,可谓新诗的经典之作。

就是在这次“青春诗会”上,他还提出了自己的“三点一面论”理论:在我们今天的时代和社会中找到自己的坐标点,在纷繁复杂的感情世界里找到与人民的相通点,在源远流长的艺术长河中找到自己的探索点。三点决定一个平面,我的诗就放在这个平面上。”正是这个“三点一面论”,清晰地指明了他日后的诗歌创作方向。

南北主编,辛辛苦苦为诗忙

作为当代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诗歌发展的亲历者与在场者,在叶延滨的身心中,储存着当下诗人就个体而言鲜有可比的丰富经历与在场经验。

叶延滨1974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八十年代初以诗人身份出道,大学毕业后任知名诗歌刊物《星星》副主编、主编;九十年代中期,成为全国最权威诗歌刊物《诗刊》的副主编、主编。如果说将主政《星星》的12年与主持《诗刊》工作的14年相加,他主持全国最有影响力的两家诗歌刊物有26年之久。在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经历中,他的收获和感悟是鲜活、真切而深刻的。

谈起《星星》,他这位当年的“少帅”依然充满真情,憧憬而真切的眼神把我们带入那个文学的年代。八十年代的《星星》,除了主编、副主编和其他人员,编辑部看稿的四位编辑常常围着一个方桌看稿,旁边是一个大竹筐,大家一个月要看四百多斤稿子,相当于一个编辑看一百多斤稿子。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他接手《星星》后,便把推出青年诗人,重点扶植有实力的中青年作者作为办刊方针,让《星星》成为青年诗人登上诗坛的入口,接纳不同的风格流派,许多年轻诗人有个性追求的作品,《星星》同样刊登。他坚持的“二要”方针是:一要对新事物敏感,二要对不同的艺术流派尽可能宽容和理解。他带领一班人用心投入,刊物发行量年年上升,在他调到北京工作恋恋不舍离开时,刊物达到了历史最高发行量。作为一家主要由读者自费订阅的诗歌刊物,这本长条开本的薄薄的刊物,笔者也并不陌生,除了订阅《星星》,我还参加过《星星》诗刊的函授,至今保存着白航老师的回信。除了诗歌本身,我还特别喜欢它的装帧设计和插图,我也经常把它放在枕边。

1995年,叶延滨由国家人事部以全国人才招聘方式调入北京广播学院工作,由于他已经是诗坛上年轻的“资深人士”,不久便由当时的中宣部副部长兼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翟泰丰与国家广电部领导商议,将他调到《诗刊》任副主编。从副主编、常务副主编、主编,他在《诗刊》工作了14年。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记初,在全国8000多家公开发行的期刊中,《诗刊》在国家新闻署的多次评比排名中,先后获得过“国家期刊奖”、“全国百种重点社科期刊”、“新闻出版署‘双奖期刊”等荣誉,他也在2002年获得第二届“全国百佳优秀出版工作者”称号。在此期间,《诗刊》发起的大型诗歌公益活动“春天送你一首诗”风靡大江南北……

叶延滨表示,作为国家重要的主流期刊,荣誉是全体同仁共同努力的结果,是诗歌界共同努力的结果,更是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出版集团领导关心支持的结果。他认为,这些荣誉除了肯定成绩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寄于希望的意味:中国有悠久而优秀的诗歌传统,李白和杜甫曾是中国历史文化的名片。再创耀眼的诗歌辉煌,是一种期待和梦想,从本质上讲,中国诗人都应该是梦想家,诗刊应该是中国梦的家园。

张开“两扇翅膀”的“常青树”

回望叶延滨的诗歌创作之路,其实就是共和国改革开放以来波澜壮阔的“诗意记录”。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的大量诗作记录的是陕北农村的生活场景以及自己在过去年代中的生活体验,同时他又以城市变革为背景,创作了大量的都市抒情诗,在艺术手法上倾向于现实主义。随后,他大量吸收欧美诗歌中的表现方法,运用诗剧、电影蒙太奇以及荒诞变形等艺术手法,表现自己或一代人的心路历程。再之后,他在诗歌创作上转向写一些更具个体生命体验和东方民族心理和追求的短诗,以智行寫作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艺术方向走向真水无香的境界。叶延滨曾以树的困惑来描绘自己不可摆脱的窘迫:根扎进了传统的土壤,越扎越深,而枝叶却以叛逆的姿态向天空伸展,展示一个飞翔的梦境。“我不是一个时髦的现代派诗人,说实话我对那种追风赶潮的艺术流派所衬托的这块土地的古老浑厚感到惊讶。”

叶延滨的诗歌创作,在充分学习、汲取、消化世界诗歌经典的同时,特别注意更多地接纳古体诗歌,形成新诗老诗互相学习,共同发展的态势。“好的新诗,真正中国气派的诗歌,其体内都流淌着传统诗歌的血脉。就像爷孙和父子,不可能没有血缘关系。当代新诗界出了不少大家,他们非但不排斥古体诗,而且都从古体诗词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谈到“新旧融合”,叶延滨总能以浅显的话语道出真知灼见。

作家石英曾言,叶延滨写的新诗,但他是在据有丰厚传统文学尤其是古典诗词与中国民间文学元素的基础上,较完备地实现了与现代中外新诗的和谐对接。趣在言外,味在笔外,诗在诗外,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回味空间。诗评家吕进说:“叶延滨的诗从来不糟蹋汉语,明快、朴素,但又含蓄,他的诗给我的印象是遵从‘隐的民族诗歌美学的诗,他给读者的始终是‘更咸的盐。”是的,如说生活是大海,诗歌与哲理是盐,那么他一直想给读者“更咸的盐”。

我在他的诗集《年轮诗章》中,看到了处于时代大潮中的诗人对社会人生的诗性记录,同时又看到了一个当代诗人大爱之心、智性雅趣、悲悯情怀。诗人自选了三十年来各个时期的作品,按年代顺序编辑,一是给读者展示值得赏读的诗作,二是为研究者勾划出诗人创作的脉络,三是用诗人的创作成果为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提供一幅诗意的“年轮”。

诗是时代的胎记、心灵的底片,是社会最敏感的末梢神经。叶延滨一直感受诗的体温,坚守着高贵的诗魂,敬畏诗的圣洁。无论是中国作协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期间,还是参加全国诗歌座谈会时,他总以饱满的热情,与同行们积极交流创作心得。他与诗友们分析着诗坛现象,认为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坚持走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道路,诗人应坚守高品质,鼓励文本创新与实践,努力创作出更多群众喜闻乐见、无愧于时代的精品力作。

诗文双修,潇洒且从容

笔者有着在《诗刊》八年的“学徒”经历,见证和领略了这位主编的不凡之处。他能在几个小时内审看完我们几个人审校两天的稿样,而且把每一个不妥的句子和不当的标点勾画得清清楚楚;他能在紧张、繁忙的公务之余迅速转换思维视角,打开笔记本就能接上写作思路,或诗或文,出手便有,结构巧妙,佳句连连。

多年来,除了写诗、编诗,他还撰写了大量可品可读的随笔、杂文、散文、评论,甚至还有小说、歌词、广告词等,著名的“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就是他信手拈来的佳句。从那些精彩篇什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见一颗自由而深刻的心灵,可以看见他睿敏的悟性、深厚而广博的社会生活积淀和学者化的知识累积。正如诗人、小说家、编剧邹静之先生所言,诗是艺术的母体,一个深谙诗艺的人不可能不把诗意的思维与触角向其他艺术领域延伸与辐射。叶延滨的创作实践正是如此。品读他的散文、随笔,便是欣赏另一种形式的诗。有人说,叶延滨的诗透着杂文家的风骨,杂文也常有诗的意象、诗的气质。对此,他坦言:“诗与杂文是我的两手,让我感动的,美好的,常常笔下成了诗;让我愤慨的,丑陋的,不吐不快的,常常成为笔下的杂文。美中有瑕,诗中也就有讽有谐。吐出心中块垒,是人生一大快事,文章自然也神采飞扬。杂文没有风骨不可立身,杂文没有情致也难成美文。”我最喜欢他的一首诗是《天坛的灰喜鹊》,在鸹噪的乌鸦、飞得很高但总有一根线牵着的风筝、沉闷气息下的老房子之间,他以灰喜鹊自喻,以一个清醒旁观散步者的姿态徜徉于此,自乐于是一个“兜里揣着公园年票的灰喜鹊”,字里行间,充满了深刻的反讽意味和对世道人心的洞察。他很多精短的诗作,其实就是分了行的杂文,初读浅显,愈品愈妙。

思考与回望,为诗歌梳理“时代脉络”

作为当代著名诗人,且长期担任诗歌编辑和主编,几十年间,叶延滨以多重身份深度参与了当代诗歌的发展潮流,除了自身的创作,作为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他把厘清诗歌发展脉络,为诗人们提供清晰的诗坛图景与发展走向作为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他结合工作经历、创作体验和深入思考的认知,成为很多青年诗人艺术探索之路上的罗盘。

叶延滨认为,中国百年诗歌真实地记录并表达了中华民族奋起反抗争取自由解放的百年心路歷程,成为中国人百年振兴中华的情感史,中国诗歌在民族危亡和社会变革的每个历史时期,都产生了代表性的诗人和里程碑式的诗篇。无论是“五四”时期、抗战时期、新中国成立后、改革开放以来,在中国诗歌的史册中,记录时代变迁、民族解放、人民当家做主是中国诗歌的主要脉络。特别是新中国七十多年历程,人民解放和国家复兴应该是两个最重大的时代主旋律,这个时代主题也成为中国诗坛的主潮,在七十多年虽有起伏波折,但解放初期与改革开放四十年是中国诗歌发展的两个重要时期印证了这个时代主旋律。改革开放以来,诗歌创作大致行成三种主要的流向,扮演着三种主要的文化角色:其一,面对世界的向外姿态。这是中国大陆自上世纪末以来,发育了四十年的影响深远的现代主义诗歌潮流;其二,面对现实的向下姿态。向下面对脚下土地的写实主义和民间的姿态,这种潮流在近四十年经过多次流变而成为中国诗坛上主要的新写实主义诗潮。其三,面对传统的坚守姿态。坚守古典诗歌的传统,坚守二十世纪“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传统,坚守革命文学的传统,也是中国诗坛没有缺席的角色。

叶延滨说,当代繁荣而杂芜同在的诗坛,还存在一些读者和各方面感到不满意的问题。在快餐文化充斥的当下,很多人担忧中国诗歌正在边缘化……对此,叶延滨则强调:“诗歌是一种文学艺术,关乎人的内心世界,关乎个人价值,承认诗歌的独特性在于每个人有自己的独特情感方式、个人价值。而流行文化就是要生产一种符号化的统一审美趣味。但假如我们这个社会完全时尚化了,被统一格式化了,那么这个社会将会缺少生气和创造力。中国从有文化以来就有诗歌,诗歌从来没有成为全民大众消费的文化快餐,诗歌的生命力在于,它虽然不是处于今天消费文化的中心,但它是延续人类精神的链条,诗歌消亡了,我们的精神情感也就面临中断的危险。”他坦言,文化与经济发展的关系,诗歌处于弱势,要进行调整,要倡导对诗歌的尊重,倡导对诗歌的敬畏之心,然后让下一代受到更好的诗歌教育。

在后来的几次电话、微信访谈中,我们自然谈到了当下很多诗人和爱好者关注湖北武汉新冠肺炎疫情动态和为全力打赢防疫阻击战加油助力的诗作。我们和大多数诗人朋友的观点一致,关注社会事件,感同身受地关注他人安危冷暖,是诗人的天职。历史上很多重要事件,诗人每每成为最早的“发言人”,因为诗人更敏感,感情更为炽烈、思考更为深刻。很多诗歌作者共同面对一个重大事件,观点和角度不同,艺术作品的成色和品位不等,只要是出于真诚与善意,不必苛刻地衡量与评价。重要的是,对于这样一次突发的灾难,作家、诗人应当关注,更需反思……

记得2003年“非典”之后曾读到过叶延滨一首名为《洗手仪式》的诗,印象很深:“我们洗手,为了忏悔我们的贪欲罪过/因为相信手上有血迹/血啊谁说看不见/因为知道手上有罪孽/罪啊谁说没证据/……/我们洗手,洗手是我们的希望复活/因为相信手上有奇迹/因为相信奇迹能再现/像一双起飞的翅膀啊这洗礼之手/像一对并蒂的莲花啊这清洁之手/从地狱引领我们攀上天堂/根植于污泥而芳菲着花香/这是灵魂与肉体共同的沐浴/让每个指头都如头颅一样顶礼水花/啊,一切都重新开始……/啊,新生于清莹之水……”

诗人无法拒绝悲喜,但诗人可以在悲喜中变得深刻、睿智与通达。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波兰诗人米沃什曾在《米沃什词典》的后记中写道:“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深入到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命运的核心……”如果说每一个人生活和命运的轨迹是一片浪花,那么他(她)一定是身处在时代宽阔而汹涌的河流之中。诗人叶延滨,给了我们这样积极而肯定的回答与印证。

人物小档案

叶延滨,当代作家、诗人,现任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主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名誉委员。1978年考入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读大学期间被吸收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2年毕业后在《星星诗刊》任编辑、副主编、主编共十二年。1993年评为正编审,首批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94年由国家人事部调入北京广播学院任文学艺术系主任。1995年调到中国作家协会《诗刊》杂志社任副主编、常务副主编、主编。2011年评为正高二级专家,2016年任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历任中国作家协会第六、七、八届全国委员会委员。迄今已出版个人文学专著51部,作品自1980年以来先后被收入了国内外500余种选集以及大学、中学课本。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俄、意、德、日、韩、罗马尼亚、波兰、马其顿文字。代表诗作《干妈》获中国作家协会优秀中青年诗人诗歌奖(1979年—1980年),诗集《二重奏》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三届诗歌集奖(1985年—1986年),其余诗歌、散文、杂文分别先后获四川文学奖、十月文学奖、青年文学奖等50余种文学奖。

白庚胜,纳西族,云南丽江人。中央民大文学博士,日本筑波大学文学博士,北师大民俗学博士后,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教授。曾任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所研究员、副所长,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理事长,中国民俗学会副理事长,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分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中国文联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云南省政府副秘书长,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国人口文化促进会副会长,国际纳西学学会会长,国际萨满学会副会长,中共十七大代表,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长。已出版著作、译著、专集70余种及50卷《白庚胜文集》,主编丛书、类书30余种近10000卷册,主持国家委托项目、重大项目“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工程”“中国少数民族电影电视游戏动漫工程”等7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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