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
2020-06-08王充闾
王充闾
蚊子已经是够小的了,可是,蟭螟(古代传说中最小的虫类)竟然在蚊子的巢穴里开战;蜗牛也不过手指般大,蜗牛角里居然居住着蛮和触这两个小国,而且还刀兵相见,大动干戈。诗人用十四个字讲了两个动物童话,用意在于针砭时弊,讥刺一种堪笑亦堪怜的社会现象——有些人为一些极末微的琐事争斗不已,所谓“锱铢必较,睚眥必报”。这同蟭螟在蚊巢里杀敌,蛮、触在蜗角中交争,实在没有多少差别。
诗人讲的这两个动物童话,实际上都各有所本。前者见于《列子·汤问》篇:“江浦之间生幺(小)虫,其名曰蟭螟。群飞而集于蚊睫,弗相触也;栖宿去来,蚊弗觉也。”后者见于《庄子·则阳》篇:“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诗人并非就故事说故事,他旨在阐释一番哲理:这种行为的可笑,反映了胸襟的狭小,而胸襟和眼界直接相关。如果能够站得高、看得远,把这些人和事放在茫茫宇宙、大千世界(“诸天”)里来观察,就会发现,人间(“下界”)这些对于“丝恩发怨”的抵死纠缠,实则无异于在一粒微尘里争雄斗胜——而这又和蟭螟开战、蛮触交争有多大区别呢!
说到眼界,白居易还曾写过一首题为《登灵应台北望》的七绝:“临高始见人寰小,对远方知色界空。回首却归朝市去,一稊米落太仓中。”讲的是同一道理。世界首个登上月球的美国航天员阿姆斯特朗,回到地球之后,写了一篇回忆录。他说,当我们踏上月球之路的时候,眼看着地球越来越小,第一天还像圆桌面那么大,第二天就变得像个篮球了,第三天站在月球上看地球,只有乒乓球那么大。其实,这类景况,中国的古人也早就注意到了。孟子有言: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说明眼界越开阔,视野便越扩展,那么,所见到的客观事物的范围,便会越加宽广了;而随着视点、视角的变化,客观对象则会随之而发生变化,人们的认识也会有新的领悟、新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