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悲剧意蕴的多维解读

付婉逸

摘要：文章首先简单介绍了《美狄亚》的具体内容，随后针对《美狄亚》中所蕴含的悲剧意蕴进行了多维解析，希望能给相关人士提供有效参考。

关键词：美狄亚;悲剧意蕴;多维解读

《美狄亚》由欧力彼得斯创作，其是古希腊著名的三大悲剧作家之一，这部作品即便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仍然能够打动人心，散发着耀眼光芒。通常情况下我们主要通过塑造一个更好的人的悲惨事件去达到悲剧的效果，但《美狄亚》与众不同，该部作品在呈现悲剧的过程中，主要是通过不断放大人性阴暗面来实现，具有鲜明特色。

一、《美狄亚》内容简介

《美狄亚》是欧里庇得斯的代表性作品，作者所处背景是雅典民主政治的危急时刻，处于逐渐衰落的时段，这种特殊背景创造了欧里庇得斯这位悲剧诗人。该部悲剧作品取材于阿戈尔英雄盗取金羊毛的传说，阿戈尔英雄伊阿宋怀揣王权野心从亚洲黑海东岸进入科尔喀斯国家，该国的公主美狄亚在爱情女神召唤下，疯狂迷恋伊阿宋，同时为了两人的爱情付出了很多，美狄亚利用自身的巫术技能和智慧帮助这个外来青年得到了金羊毛。金羊毛对美狄亚父亲十分重要，具有镇国意义。美狄亚还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兄弟阿普绪托尔。美狄亚为了爱情，毅然走上远离故乡、背叛祖国、背叛亲人的漂泊旅途，其跟随伊阿宋翻山过海，来到陌生的希腊。伊阿宋等人返回希腊后，在美狄亚的帮助下，亲手谋害了其叔父，致使他们不得不流亡到科任托斯。悲剧开始时，美狄亚与伊阿宋过了多年的夫妻生活，但伊阿宋为了能够顺利得到科任托斯王权，直接将美狄亚抛弃，并和该国公主成亲。该国国王为了保护女儿的权益，将美狄亚驱逐出境。美狄亚在走投无路后最终开始走入复仇的道路，其通过谋划设计，将国王与公主杀害，随后将两个亲生儿子杀死，彻底断绝丈夫的希望，随后乘龙车飞往雅典避难[1]。

二、《美狄亚》悲剧意蕴多维解析

（一）自我超越和内心挣扎的悲剧

欧里庇得斯被誉为“心理戏剧的鼻祖”，其通过《美狄亚》这部悲剧全面展现出美狄亚在将儿子杀害前的两难选择，体现出美狄亚自身内心情感的搏斗和挣扎。同时美狄亚也对自己曾经做过母亲感到十分痛恨，感觉自己白白忍受了分娩的痛苦。比如在《美狄亚》中有这么一段：“啊，我的孩子们真的是白养了，白费力，白受苦，白白承受了生产痛苦。我前面，哎呀，实在是对你们怀有过大的希望，希望你们能够为我养老，装殓尸首，这也是凡人所期盼的事情。但现在已经完全打破了该种理念，因为我已经失去你们，要去过十分痛苦艰难的生活，你们同样也要过另外的生活，不要再用可爱的眼神看着母亲了。”通过这段话能够看出美狄亚在无辜的孩子面前，面对孩子透明的眼神时，美狄亚内心承受着痛苦的搏斗和撕扯。但是一想到伊阿宋的狂妄、克瑞翁的淫威，美狄亚又倍加愤怒。同时鼓励自身要更加坚强和勇敢，使内心从软弱的思想中摆脱出来。“我到底怎么了，难道想要饶了仇人，从而使其嘲笑吗，我应该更加勇敢，我居然如此脆弱，导致内心形成这样十分软弱的思想！”通过这段话能够看出美狄亚内心又涌现出了母亲的柔情，慈母之爱使其无法将自己的骨肉割舍。“哎呀呀，我的内心请不要继续抖动了，可怜的人请您放了孩子，宽恕他们吧，即便他们无法和你过活，但他们依然活着啊，能够带给你宽慰。”如此，能够看出美狄亚内心处于十分激烈的搏斗和挣扎状态，同时也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和磨砺，在美狄亚的内心是爱和恨、情和仇的互相撕扯、互相交织。但美狄亚内心存在较大波动，必须在情感方面作出了断，尤其是埃勾斯的到来，使美狄亚惩戒丈夫、杀害亲子的决心更加强烈，同时其最终认定：“不管如何，他们一定要死的，既然始终要死，我既然给了他们生命，可以将他们直接杀死。既然命定如此，也无法逃避。”

美狄亚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主要是为了报复伊阿宋，其在戏剧中也曾经提到：“因为孩子的幸福已经被父亲所剥夺。”“孩子们，主要是你们父亲害了你们。”在伊阿宋努力为自身辩解过程中，美狄亚直接道破天机：“是你的新婚和狂妄害了孩子。”最后，美狄亚自身的仇恨终于战胜情感，而理智也被愤怒所代替。

美狄亚为使伊阿宋得到痛苦的回报，亲手将儿子杀害，彻底毁灭伊阿宋的生命种子，对伊阿宋在王权方面的意念造成了致命性打击，甚至直接打消伊阿宋生存欲望。除此之外，美狄亚内心曾经的脐带之情和亲情也因为杀子行为而成为终身的痛苦。美狄亚也是一位母亲，其对于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分喜爱的，同时从女性角度来说，儿子寄托了自身情感，延续了自己的生命，而美狄亚杀害自己的儿子也是将生命中的情感彻底割断。美狄亚处于慈母之爱和弃妇之恨的两难境地当中，并通过毁灭生命的形式对伊阿宋進行惩罚，在经历了和远离亲情、抛弃故乡相比更为艰难、更为痛苦的内心挣扎，经历了从爱到恨的极致内心纠葛后，初步实现了女性自我超越[2]。

德国著名哲学家卡尔·雅思贝尔斯曾经在《悲剧的超越》一书中尝试为人们传达某种观点，即没有超越便没有悲剧。同时雅斯贝尔斯也将超越当成悲剧突出特质。美狄亚顺利实现了女性艰难的自我超越，同时承担了命运悲剧，美狄亚作为主人公也超越了高加索山上被命运锁链困住的普罗米修斯，超越了和命运抗争但最终屈服于命运的俄狄浦斯。在作品中，美狄亚不再是单纯屈服于命运的奴隶，开始变成命运主宰者。其在面对命运的困惑和恐惧时，美狄亚利用某种残酷手段，即杀害亲子，惩罚丈夫的方式打破了无法逾越的命运的羁绊，超越了自我生命限制，强烈表达出自身对于命运的掌控能力和掌控欲望，从较为深远意义层面分析，能够展现出人类进行自我求证的能量和意识，从而揭示了人类社会不断发展的基础动力主要是悲剧性的“二律背反”，即人类正在毁灭当中不断超越自我、证实自我。由此能够看出，美狄亚悲剧是处于悖谬两难境地中内心不断挣扎的悲剧，同时也是不断超越命运和超越自我的悲剧。

（二）女权主义呐喊

安理·艾勒斯是美国著名女权主义学者，在《圣杯和剑》这一著作中提出，人类文明史逐渐从史前伙伴关系朝着统治者模式不断进化，即从以圣杯为代表的充满爱与和谐的母权制社会逐渐向以剑为象征的充满战争和暴力的父权制社会不断发展，简言之，是男女两性之间的战争史。通过分析整个西方文学史，能够发现男女两性之间的对立和战争在《美狄亚》这部作品中能够进行淋漓尽致且原始的表现和演绎。

《美狄亚》中主人公美狄亚遇到伊阿宋变心，在悲痛欲绝之下对于男权社会发出了激烈的诅咒，同时也发出了女权宣言首次呐喊。比如下列这段话：“一个男人如果厌烦了家里，可以去外面散发内心积郁，但我们女人始终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通过上述内容可以看出美狄亚女性意识初步觉醒，同时认识到文明社会中女性处于屈辱地位，而在母权制为充满斗争的父权制社会让位后，女性内涵逐渐从人变成了物，最终也变成男人主宰物。恩格斯对此也提出了精辟叙述：“能够推翻母权制也是女性中的历史性失败，丈夫在家中控制了权柄，妻子不断被奴役和贬低，成为丈夫发泄淫欲的工具，同时也变成某种生孩子工具。”

女性意识觉醒以及女性主体地位失落，早在希腊神话中盖亚的身上就已体现，这是神话中的首个女性，只是地母盖亚自身反抗意识没有美狄亚那么强烈而已。而美狄亚所处时代背景下，社会经过持续发展最终变成了以男人为主导的社会形态，妇女在整个社会和家庭中失去了其应有的地位，既没有经济自主权，也没有政治参与权，甚至和当时的奴隶类似。男子掌控经济大权后，女性则成为男性附庸。伊阿宋以及诸多英雄如果单纯依靠自身的力量和智慧是无法顺利完成盗取金羊毛的。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能向美狄亚求助，令诸多英雄陷入尴尬的处境。伊阿宋认为：“对他们来说，名声不好，因为回去的命运由一个女人的恩德决定。”其中一个叫伊达斯的英雄甚至强力反对：“面对众神，难道我们最终只能成为女人的奴仆吗。”由此可见，女性自身的价值只有在男人承认之下才能得到实现和确认，这是何等的悲哀，女性的地位是如此低下[3]。

当时的希腊社会正处于母权制向父权制全面让位的过渡时代，在这个男人主导一切的社会，女性地位逐渐走入低谷，陷入一种悲凉境地。不论是赫拉的反抗和嫉妒，盖亚软弱发泄，或是美狄亚对整个男权社会的反叛和诅咒，都无法挽回女性的失败，最终男权社会得以确立，男女性别的错位，也是整个历史发展趋势。

美狄亚在被伊阿宋无情抛弃后，她诅咒爱情带给自己的苦难：“爱情真是人世间最大的祸害。”甚至想要通过死亡来解脱被遗弃的情感痛苦。“哎呀呀，希望天上能够飞来雷火，将我的头颅劈开，我在世上还有什么好活的呢，哎呀，我宁愿将我的生命抛弃，并在死亡中能够获得安息。”但美狄亚拥有十分强大的意志，所以没有选择自杀，反而利用复仇的姿态展现出自身对于整个男权社会的反抗以及自己率真的个性追求。美狄亚在剧中发出这样的警示语：“女人总是害怕任何事情，害怕走入战场，看到刀兵，始终处于心惊胆战之下，但在被丈夫欺辱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心理比得上她们的狠辣。”

美狄亚绝不向男权社会屈服，也不会限制于某种物的属性，其迫切追求和男性一样的自主独立，从而为女性权力赢得相应的地位和权力，最终走上反抗和觉醒的道路。美狄亚也顺利实现了女性的掌握超越，通过惩罚丈夫、杀害亲子这种果敢、残酷的报复行为，对伊阿宋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苏珊·帕曼·柯尼伦在《小说中的妇女形象》一书中，将传统文学里面的女性形象具体分成两种形式，分别是恶魔型以及天使型。其中天使型的女性形象代表着忍耐和忠贞，拥有着圣人一样的美德和天使一样的美貌，对男人无私奉献，恪守妇道，承担起社会要求她们的贤妻良母和孝女的角色，作为回报，她们常常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恶魔型的女性正好和天使型的女性成为鲜明对照，恶魔型的女性代表某种两性性质，她的悲剧在于她采取了某种行动，而这种行动使她变得更加丑恶。美狄亚对于男性疯狂的复仇以及针对整个男权社会的强烈反叛，使其成为整个西方文学史中首个女性恶魔形象。这一恶魔女性形象的塑造，远远超出了天使型女性怯弱、屈辱的传统视角。美狄亚向男权社会所发起的强有力冲击，强烈地摇撼了男权社会对女性异化的合理性根基。

在该场男女两性的战争中，美狄亚乘龙车离去，伊阿宋绝望倒地，尽管边缘终于消解了中心，美狄亚暂时占据上风，但这也并不值得女性骄傲。从美狄亚自身层面分析，其在毁掉对方的同时也毁掉了自己。其实施报复的代价是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是通过自我扭曲的异化换回自我回归。为了彻底打破女性顺从柔弱的面具，其采用了和男子相比拥有更大破坏力和更为残忍的行为手段，从而走入了与夫权意识以及父权意识彻底决裂的道路。为了女性自身尊严和价值，其同样摧毁了女性天理人伦。为此，美狄亚寻找自我的过程中，即在女性主体意识觉醒中，同样失去人类的爱，迷失了自己，这也是美狄亚自身无可奈何之处。其处于某种两难的选择境地，除了报复的快意以及随后收获的痛苦和空虚之外，美狄亚可以说被剥夺了全部，最终变得一无所有，被弃置于女性主义孤岛当中。美狄亚投奔雅典娜看起来像是最终的胜利，但从她无法继续生活在科任托斯这一点来看，她不过是再一次遭到被放逐的命运，正像所有女性被父权制社会放逐一样。美狄亚每一个自主性的行动，最终仅仅收获的是无家可归的漂泊，其在父权制下被放逐成为女性反叛，面临着再度边缘化[4]。

（三）东西方文明冲突

通过“文明冲突论”对《美狄亚》这部悲剧进行分析，从人类文明和文化的深层背景来看，美狄亚悲剧本质上属于异质文明冲突悲剧。美狄亚这个来自科尔喀斯蛮邦的异国女人，为了爱情，跟随伊阿宋来到十分遥远的希腊，本质上是闯入了和蛮荒国度完全不同的文明社会，这种异质性文明世界会形成悲剧性冲突和碰撞。伊阿宋对美狄亚的相关斥责就是这种文明冲突的证明。伊阿宋的斥责对美狄亚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美狄亚凭自身智慧所得到的名声最终反而害了她自己，就像美狄亚对克瑞翁控诉的：“名声这种东西也产生过某种坏影响，对我造成了较大的影响，将我害得不浅，甚至也不是第一次，已经害了我好多次了。”在文明社会中，美狄亚的智慧遭到鄙视和排斥。其和伊阿宋之间的婚姻也无法得到文明社会的法律认可，尽管其为伊阿宋生了两个儿子，但文明社会的法律却没有认证其自身以及两个儿子应有的合法地位。

究其原因，美狄亚所生活的科尔喀斯为东方文明圈，希腊则是西方文明圈。伊阿宋和美狄亚两人的爱情悲剧本质上也属于东西方文明之间冲突、对立的悲剧。当时的希腊被认为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希腊文明便象征着先进文明，但科尔喀斯处于遥远边界，是先进文明无法触及的边缘区域，象征着野蛮和蒙昧。为此伊阿宋遗弃美狄亚的本質也是中心对于边缘的抗拒和排斥，是文明放逐野蛮[5]。

美狄亚闯入古希腊文明社会，本质上是进入某种异己世界，美狄亚在这种文明社会中逐渐变成了没有任何归宿的孤独漂泊的灵魂，失去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其背弃了祖国，孤独的灵魂在情感沙漠中跋涉，歌队唱出了美狄亚的内心悲哀：“我的家啊，我的祖国，我不愿外出流落，忍受如此困苦艰难的一生，是那么愁苦、惨淡、可悲的一生;我宁愿去死，早些死去，从而能够顺利结束那种日子，而世间的所有苦难也无法比得上失去家乡的痛苦。”由此能够看出美狄亚失去精神家园的体验是多么刻骨铭心。从某种层面来说，美狄亚悲剧同时也是错位悲剧，属于文明错误形成的冲突悲剧[6]。

三、结语

《美狄亚》就像是一面镜子能够反映人心，处于社会客观现实中，提出人特别是女人需要针对命运抱有平等态度，主动向命运抗争，并通过自身不断努力改变命运，体现出人的复杂性，提醒人们需要对恨保持良好态度，悲剧性较强，带有作者强烈色彩。

参考文献：

〔1〕巢千丽.浅析欧里庇得斯《美狄亚》与《美狄亚·声音》中美狄亚形象的差别[J].汉字文化，2020（19）：118-119.

〔2〕李新灿.两性战争：爱情与利益的博弈——重读经典悲剧《美狄亚》[J].岭南师范学院学报，2019，40（3）：79-84.

〔3〕郭璞.杀子悲剧的同与异——《美狄亚》与《赵氏孤儿》对比研究[J].科教文汇（中旬刊），2020（1）：166-167，180.

〔4〕吴昌林，于文静.文化视野下中西悲剧女性的自救差异——以《窦娥冤》和《美狄亚》为例[J].东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17（5）：78-82.

〔5〕徐芹芹.论“愤怒”的悲剧——以塞涅卡的《论愤怒》和《美狄亚》为例[J].浙江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44（2）：173-178.

〔6〕张文妮.浅谈《美狄亚》的悲剧特点——从情节设

置与人物设定角度分析其悲剧性[J].戏剧之家，2019（21）：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