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性别的神》中“梦”与“水”意象初探
2020-06-05王琛
王琛,女,1998年9月出生,陕西咸阳人。现为西藏民族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咸阳诗词协会西藏民族大学分会副秘书长。热爱文学,笔耕不辍,在各类报刊发表散文数篇。
摘 要:在藏族女作家央珍的长篇小说《无性别的神》中,“梦”与“水”是两个出现频率极高、而且有丰富蕴涵的意象。通过《无性别的神》中梦境心理学解读和水与宗教等联系相结合,使其关乎一个民族的成长,触及民族文化心理,引发对民族历史发展的思考。
关键词:梦水意象
神无性别反而万能,而我们作为有身份的人,人无身份却一无所有,庄园里身份低贱、受尽欺凌的佃户,命如草芥的拉姆,或是令人唾弃的铁匠家出身的梅朵,只要丢掉了性别,也许是冥冥中的“无性别的旅程”就开始了,同时给“心灵”解开了绳线。
《无性别的神》是作者用第一人称述说的成长故事。围绕着主人公央吉卓玛一次次出走和回归不断循环的过程中展开。第一次出走,所处的贵族家庭因父亲的死而没落,我的离开只感觉心里委屈极了,可同时将西藏的男尊女卑观念跃然纸上;当我被帕鲁庄园领回,因为阿叔而明朗灿烂时,阿叔的离去和庄园易主,我的离开是在垂死挣扎,同时将西藏存在的贵族与农奴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展现出来;当我被贝西庄园领回,姑太太家人对我的友好,让我感到温情,我的离开是迷茫的;当我被母亲领回,面对格格不入的一切,心灰意冷,同时展现出面对困境,女性应该敢于追求,女性始终要有自己生活,我的离开是兴奋的;当我被私塾领回时,这里的知识、自由、无所拘束让我向往,我的离开是舍不得的;当我被母亲再次领回,身边人亲昵地客气,让我找到了存在感,我的离开是主动的;当我被寺院领回,寻求真理时,我是愉快的,我的离开是虔诚的;当我被家里领回,而一切物是人非,现代文明对西藏不断冲击,我也开始了自己的追求。
而《无性别的神》中梦与水两种意象更是带有显明的象征性、超验性[1]倾向。它们凝结着民族的群体意识与本能情绪。
梦的根源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愿望的达成,梦,它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识昏睡,而只是少部分乍睡少醒的产物。”[2]以其字面意义来讲,人要有愿望才有梦的内容。中国俗语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不仅仅是晚间睡眠后的自然现象,更是白天人的心理活动的无意识呈现。由此可见,在《无性别的神》中,做梦对于脑功能还未发育完全的小孩子央吉卓玛来说,是不太正常的,她受到了一些外力的影响,那就是来自家长、周围人施加给她的压力。央吉卓玛出场后的第一个梦,是父亲的去世。作为德康家的荣誉来源,他的离开不仅直接导致了整个家族的败落,更重要的是,意味着在家中可以给央吉卓玛温暖的唯一亲人也走了。对央吉卓玛来说是一个终生的遗憾,以至于在之后的生活中,不管遇到艰难还是幸福,她都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央吉卓玛就是在这之后被人当作了会给家族带来不幸的人物而遭嫌弃,不仅自己的母亲、祖母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仆人家奴也不待见她,避之唯恐不及。这样的现实,让央吉卓玛自己也相信了,她被所有人抛弃了,因此每当无所事事的时候,她把精力都花费在了白日梦上。梦里面有感受别人温暖的欢乐,有害怕再次面对孤独的恐惧。
幼小的心灵承受不该承受的东西。家庭的因素固然是主要的,但却只是表面的,更深刻的还是来自于西藏旧社会人们的原有认识,央吉卓玛漂泊的半生,也与此密切相关。女人不能继承家族的权利,让德康家只能招赘新的男主人,为了男主人的事业,不吉利的央吉卓玛只能寄人篱下,远赴他乡。同样的理由,央吉卓玛的阿叔死后,庄园再次“招新”,央吉卓玛尴尬的身份使她备受煎熬,她再次逃离。出于家族荣誉的考虑,母亲接央吉卓玛回家,同样的理由,央吉卓玛又再次离家上学。直到她被家人骗去出家修行,所有的离开都不是央吉卓玛的本愿,是受了家族和社会强有力偏见影响。在这些强大的外力面前,央吉卓玛犹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在这种没有方向感的生死疲劳中,做梦成了她唯一可以寻求的逃避现实的途径,即使在梦里她也并不总是自己的主人。
梦醒时刻
现实中不能摆脱的困境,诉诸于梦境,以期暂时的逃避,这是人们自然的行为本能,就像上面说到的,再美的梦早晚也要醒来的。央吉卓玛深陷现实的强大与自己的弱小关系中无法自拔,只能自我搁置,任凭暴风雨的侵袭,接连不断地逃离和随遇而安,是被动情况下的无奈之举。但是,这不断逃离的生活经历正像养分一样培育着她的个人成长,壮大着她的内心。她在不断的生活困境中成长起来,不仅身体变得健壮,精神更是获得了超越社会限制的程度,跳出了西藏旧社会习俗的包围。刚遇到拉姆的时候,央吉卓玛心里都是对这个外貌丑陋女仆的嫌恶,从没想过自己后来会和她成为难忘的朋友,更没想过,为了一个女仆,她竟然鼓起勇气对表哥的强权说了不。从庄園再次回到家中,她对奶妈、对周围的仆人没有了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彻底成了家族中离经叛道的成员。此时的央吉卓玛,不再一味地追着姐姐玩耍,开始对家里一直发生着的阶级差异现象产生疑问,脑中不时浮现《强盗歌》中描画的自由景象。
梦是一种虚幻的愿望的达成,梦的指向永远只是过去的事情,并不能真正地解决现实和未来的问题,真正具备实践梦境的能力之后,人们更愿意选择用实际行动代替白日梦的虚假,央吉卓玛就是这一类的人。年幼时梦境不断的央吉卓玛,在经过了众多挫折后,她慢慢开始远离梦境,那个逃避现实的女孩成了刚强坚毅的小大人。当底层的人受到压迫时,原本善良敏感的小孩子,不再只是站得远远地空发同情心。她敢于逃离阿叔死后变得残酷的庄园,敢于表达在拉姆受到凌辱时表哥甚至姑妈没有处置权力,敢于捍卫在回家后依然受到周围人指责的自尊心。她在回到了当初自己憧憬回到的大院子之后,发自内心地觉得这里的一切繁华富贵像极了深不可测的枯井,在里面永远无法看到头顶的光明,反而是当初那个热热闹闹的小院子更加具有生机。她的这种从内到外的审美意趣的变化,让她具有了区别于他人的气质,是生活也是苦难带给她的成长,她创造的梦已经被自己坚强的内心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