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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绘梦想

2020-06-05徐琴扎林·旺多

西藏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藏文拉萨西藏

徐琴 扎林·旺多

扎林·旺多,男,藏族,1934年出生于西藏江孜。出版长篇小说《斋苏府秘闻》(藏文、汉文版)、英译藏作品《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藏译英作品《仓央嘉措情歌》《忆拉萨》、汉译英作品《西藏风土志》及英文作品《导游日记》等。

徐琴,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致力于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当代藏族女性文学研究”和“文化地理视域下的当代藏族文学研究”。

扎林·旺多先生是当代西藏著名的作家和翻译家。1993年,他的藏文长篇小说《斋苏府秘闻》出版,旋即就获得了广泛的好评,荣获西藏自治区“龙达杯”文学奖、珠穆朗玛文学艺术奖、新世纪文学奖及全国“岗坚杯”藏文文学创作奖等多种奖项,是当代藏族母语小说创作的典范之作。同时,翻译是他心向往之的事业,他精通藏、英两种语言文字,将莎士比亚作品翻译成藏文,还将藏文作品翻译成英文,2010年荣获“资深翻译家”称号。笔者试图从扎林·旺多先生的人生经历、文学创作和翻译事业等方面与先生展开交流。

徐琴:旺多先生,您好!我们谈论您的作品之前,想请您先谈一下您的童年和少年生活。

旺多:1933年,我出生在后藏江孜地区一个小贵族家庭里,我们的府邸叫扎西林,距离江孜城有一段距离。那时家里有九个小孩,父亲去世早,母亲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庭。我母亲是个有文化的人,她最看中的是小孩的教育,家里的小孩一旦到了六岁,就要送我们到附近的私塾去学习,她极其重视我们的知识学习。当时江孜有加来、却乃两个私塾。加来的规模很小,学生也就三四个,家里把我的口粮和学费交给老师,然后我就寄宿在那里进行学习,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背诵藏文字母和乘法口诀等。一年后,把我转到了却乃。却乃的老师很严厉,我经常被挨揍,但这里跟加来不一样的是我们可以在纸上练习写字。之后,母亲把我送到日喀则贵族赛章老爷跟前,既当他的随从又要抽空学习知识,那时我8岁。当时母亲的想法可能是要让我去投靠一个大贵族吧。一年以后,赛章老爷和我母亲商议,让我回到了江孜扎西林府邸。我们家是个三层的楼房,一家人住在三楼上,母亲因家务缠身,9岁时我就担起了家庭的文秘活。在母亲的指导和帮助下,那一年里我写了很多的家信、合同、公文等,有时还要抄写经书。记得有一次,母亲让我带着仆人去江孜协欧巴甲啦那里借一百五十两银票,人家马上把钱借给了我,并嘱咐我回去后让母亲写个借据送过来。我问我可以替写借据吗?协欧巴甲啦吃惊地看着我说,当然可以,因为你是扎西林家的少爷。我当场写好借据交给了协欧巴甲啦,当时他感到很惊诧。这一切都得益于母亲教给我的藏文语法和公文、合同的书写格式。我的藏文就是这样学来的。那时所谓的贵族都没有多少钱,用钱时处处显得很拮据。我常听母亲讲协噶林巴·民久伦珠的诗歌《忆拉萨》和江洛金·索朗杰布的《老少青对话集》两篇作品很好,然而直到我82岁时才有幸读到了这两篇作品。当我10岁时,母亲把我送到拉萨去读书。那个年代拉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全是私人开设的私塾。拉萨有娘荣夏、嘉巴康萨、碧崆三个私塾,我就读于碧崆私塾。1946年,当我读到12岁时被噶厦地方政府选中,被派到印度去读书。最初噶厦地方政府是想在拉萨办所英语学校,但是遭到了三大寺的抵制和反对,他们甚至发话说要派武僧德剁来砸学校。噶厦地方政府很害怕三大寺,就把学校给关闭了,立马将我们十名贵族子弟派到印度去学习。我们这十人算是噶厦地方政府的第二批留学生。

我们就读的学校在大吉岭,名字叫圣约瑟学院,它是一个实行剑桥学制的学校,高中毕业后可以直接参加剑桥的考试,师资力量也很强大,许多老师都有学士、硕士学位。我们刚到时那边已经开学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是从学前班开始学习的,因为个子高,我成为了班级里的小同学们取笑的对象。两年制的学前班,我用三个月就学完了所有的课程,进入到小学一年级。之后,又从二年级跳到了四年级,在班级44名学生中,我的成绩能排在第9名,我的英语成绩很好。我在圣约瑟学院学习了七年,读到高一时,假期里母亲派哥哥和家佣来接我,叮嘱我把所有的行李都带回西藏去,那时西藏已经和平解放了。19岁那年我回到了拉萨,也结束了我的留学生活。

徐琴:您在印度大吉岭圣约瑟学院学习,对您这一生起到了什么作用?那时您接触过西方文学作品吗?

旺多:可以用一句“一生受益”来形容。刚到圣约瑟学院时是从学习英语开始的,不到三个月就能用英语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那里的学制跟我们国内现在的十年制差不多。除了上课学习各门课程外,业余时间通过阅读英文文学作品,了解外面的世界和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那时读过莎士比亚、笛福、斯科特、狄更斯、马克吐温等作家的作品,还依稀记得《汤姆·索亚历险记》《雾都孤儿》《大卫·科波菲尔》《罗滨逊漂流记》等等,每当读到精彩处,我就把这些句子抄录在本子上。每天晚上我都在图书馆里看书,那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每次借书时要在一张纸条上写上五本书名,交给图书馆工作人员,他会找出其中的一本借给我。后来,40多岁时我从日喀则调到了自治区教育厅教材编译局,50多岁又调到自治区旅游局工作,期间有27年多没有使用过英语,调过来后我不愿待在办公室里,跟单位领导请求派去当导游。领导也没再坚持,同意了我的请求。当导游通过与外国人的接触、交流,我的英语又逐渐恢复了过来,不久能够用很流利的英语接待那些外国旅游团了。等退休下来,我用藏文开始翻译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

徐琴:您先后在江孜、日喀则、拉萨等地从事教育、翻译、旅游等工作,那时有过进行文学创作的想法吗?期间您阅读过哪些藏族经典文学作品,其中的哪一部是您最喜欢的?

旺多:我从印度回来时,母亲已搬到拉萨住了。我回到拉萨跟母亲待在一起,才知道母亲很担心我待在印度不回来,所以派哥哥把我接回来。那时母亲想让我到噶厦地方政府里去谋个职,但我对这个没有兴趣。于是,母亲问我在印度学校毕业后做什么?我回答说找工作养活自己。母亲听后对我说那你去找份工作吧。那是1953年,我到赛辛学校(拉萨第一小学)去求职。接待我的是李安宅先生(他是川大的教授,和平解放初期调到西藏工作),我们是用英语进行交流的,记得李安宅先生最后问我要是这里不能给你提供一份工作的话,你将会怎么办?我当时回答说那我继续去留学。末了李安宅先生答應给我一份工作。

刚开始没有活干,每月领一百三十块的工资,心里真是喜滋滋的。早上到学校后一群人坐在那里聊天,到了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又接着瞎聊,有时下午会有政治学习。后来我很不习惯这种无所事事,就找学校的负责人坚决要求上课,学校最后让我带了三个班的数学课。

在赛辛教了一年课后,放假时我回到了江孜扎西林府邸。1954年的某天深夜江孜爆发了罕见的洪水,府邸里灌进了水,我指挥家佣把仓库里的粮食搬到屋后的高地上。当时扎西林府邸就我一个人在,一切事情都需要我来处理。天亮后,我看到扎西林的农田全被冲毁,属民的房屋也全被损毁,我让人给每个属民分发了三天的口粮,还打开储藏室的门给他们分发了藏被、衣服、毛毯等,立马组织属民建了一座水磨房,内有三个水磨,每个水磨一天的投入能解决十多个人的吃饭问题,我计划着建十座水磨房。其他剩余的属民,我让他们自由地离开属地到别处找活来养活自己,那时我才20岁。这件事当时被《西藏日报》通版报道过。

不久,我被江孜小学请去当老师,当时我拒绝了,因为扎西林府邸还有很多事需要我来处理。没想到的是江孜城那边来了一位解放军领导,他对我说我们不顾千山万水从内地来到这里,为当地的老百姓服务,而你作为一名本地人,却不愿为他们服务?这句话对我触动很大,我答应到江孜小学去当老师。我把扎西林府邸的大小事情安排给管家,自己带着一名仆人去了江孜城。七年以后从江孜小学调到了江孜团委,之后又调到了干校,我在江孜工作了21年整。期间,1956年我作为西藏足球队的队员到青岛参加过全国足球赛(回来后被称为布达拉宫队),比赛结束后党和国家非常照顾西藏足球队,把我们送到北京体育学院进修半年,由苏联专家专门教我们踢足球,我们的体能、球技和技战术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其中有一名队员,还差点被选到国家队里。那时,拉萨踢足球的风气很浓的,比较有名的球队有公交队、大修厂队、爱国青年队(布达拉宫队)等。记得有一次,拉萨各队进行比赛,在布达拉宫队进入到决赛时,队里给我发电报过来,让我赶紧搭车到拉萨参加决赛。那时候有武装叛匪在各地流窜,一般都要好几辆车结伴而行,这样才能比较安全。我一直找不到公交车,心里焦急万分,最后干脆开着私家车,一路颠簸地赶到了拉萨。可是决赛已经结束,冠军成了公交队。

那时我整天忙着工作,没有阅读过藏文文学著作。

徐琴:您的《斋苏府秘闻》与稍前的班觉的《绿松石》、扎西班典的《普通人家的岁月》,虽然同样是是藏文长篇小说,但在创作过程中显示出了不一样的品质,故事十分曲折生动,作品的叙事手法更加的前卫,呈现的信息量也更多,当时您在创作这部作品时是想达到什么样的一个艺术效果,表现怎样一个主题?您对另两部母语长篇小说是如何评价的?

旺多:我不太懂文学,但创作这部作品之前自己想着一定要写出一篇对青年作者有参考价值的文学作品来,那就是开头要出彩,结尾要收好,具体说一是要写斋苏府从无到有,最终化成无;二是人物塑造需要经典化,无需多余的人物;三是需要有爱情贯穿始终,文学作品里没有爱情就像酒桌上没有酒一样;四是需要幽默。藏族人喜欢幽默,八大藏戏里都有一个幽默人物,寺院里的跳神是一个很严肃端庄的,但也会有一个幽默人物会出场。莎士比亚的作品里,也有很多幽默的人物,他们在作品中起着至关重要的调节作用。

有人说这部作品呈现的是西藏封建农奴制社会走向衰落,资本主义开始萌芽的时刻;也有人说是写自己家族历史的。但我不这样认为,我只是想完成一部艺术作品,写得出乎意料,写出想象,写出超乎读者预料的结果,最后让讲故事者死去。这些都是我有意这样安排的,也是我之前所读到的作品里没有人这样写过。故事是因白玛而引起,她是一条直线,其它故事都是从她那里衍生出来的,以一个家族的发展反映出当时的整个社会风貌和社会各阶层。文字特色来讲,用清晰明了,通俗易懂的短句子来叙述。

之前班觉啦找过我,请我将《绿松石》翻译成英文,當时我没答应,说我先认真地拜读后再做决定。我认真地阅读了这部长篇小说,它的文字很精炼、优美,选的题材也很好,只是觉得最后题材没能挖掘好,结尾不完整,也就放弃了将这部作品翻译成英文,我当时将这些想法跟作者本人进行过沟通。《普通人家的岁月》也读过,整体感觉缺少小说的艺术性,文字不够老练。

徐琴:1996年《西藏文学》连载了《斋苏府秘闻》,得到了广泛的好评,1999年荣获了第二届“西藏新世纪文学奖”。您最初是用藏文创作的,后来被索朗旺清先生翻译成汉文,其中的过程请您跟我们谈一下。

旺多:《斋苏府秘闻》最初是用藏文创作的,到目前已再版了五次。藏文翻译成汉文,是我请侄儿索朗旺清帮忙翻译的,他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作品翻译一部分后,时任主编的金志国先生在《西藏文学》上连载了出来,每一期登出几章内容,当时有许多人都在等待下一期的出来,在读者中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每期杂志出来马丽华女士都很认真地读过,她还对我说索朗旺清翻译的不错。后头索朗旺清从日喀则跑到拉萨来,住在我家专心致志地进行翻译。这部作品翻译成汉文大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英语是我自己翻译的,确切地说是用英文重新进行了一次再创作。有一次,有个德国旅游团到拉萨来旅游,其中有个人读过英文版的《斋苏府秘闻》,他专程到我家来拜访,问我能否把《斋苏府秘闻》翻译成德文。我欣然同意了,这位德国朋友回去后把作品翻译成了德文,并在德国出版。

徐琴:《斋苏府秘闻》中塑造的人物有现实生活原型吗?

旺多:这是一部虚构的文学作品,其中的那些路线、地名都是真实的,是我小时候所经历的地方。小说中的人物白玛在印度学习,那是呈现我自己在大吉岭圣约瑟学院学习的经历。贵族的生活我经历过,也见过很多大贵族的日常生活,所以将这些尽量真实地呈现在我的作品里。

以前,我没有想过要写小说,退休后只想着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翻译成藏文。最初翻译时很艰难,慢慢地进入到情境里,渐渐理解了作家的用意和思想。当《哈姆雷特》翻译到五分之一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是绵羊还是山羊”这句话,在民间流传着绵羊意味着膘肥可以杀掉,山羊意味着清瘦无利可图,因这句话我突然想写一部表达自己情感和思想的文学作品来。

我把《哈姆雷特》的翻译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进行小说创作。小说完成后,取名《夜惊旅客》给《西藏文艺》主编伦珠朗杰啦看,请他对作品提意见。没想到过几天后,他专程跑到家里来,鼓励我说作品写的很好,要求我将故事写完整。我说故事写完了,没有后续。伦珠朗杰啦以编辑部的名义,郑重地要求我写后半部分。《斋苏府秘闻》都是他帮我起的名字。故事的后续怎么写,我想了许久,有次头脑里突然冒出白玛这个人物来,故事的轮廓逐渐地清晰了起来。《斋苏府秘闻》在《西藏文艺》上连载,得到了读者的极大关注,对作品也提出了很多有益的意见,编辑部都及时地反馈给了我,创作过程中伦珠朗杰啦给予我很多建设性的意见。作品连载出来后,得到了各藏区读者的认可和肯定,青海和日喀则那边还有人专程跑来拜访我,跟我谈论这部作品。

徐琴:据我了解您的这部作品被翻译成英文、德文,在国外已经出版,而且英语的翻译者是您自己,您是抱着怎样的希望在国外出版这本书的呢?到目前为止其销量如何、国外读者的反应怎样?

旺多:用藏文创作《斋苏府秘闻》到翻译成汉文,再到翻译成英文大致经历了近七年的时间。英文版的《斋苏府秘闻》是一次重新创作,而不是翻译。当时作品翻译成英文以后,给来旅游的外国朋友看,请他们提意见,总体来讲他们一致认为故事很有趣,内容引人入胜,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社会风貌。因为这本书,有韩国人、德国人、日本人专程来我家拜访过。也有一个外国人提出否定的观点,说我们在国外把西藏描述成人间天堂,你却把西藏写成这样落后、野蛮。从文学界的渠道,我还没有得到这本书在国外的影响如何和读者对这部作品的一个客观的评价。英文版的销量如何我确实不清楚。

徐琴:您的《斋苏府秘闻》出版以后反响很大,您被称为“白发新秀”,在此后您还有文学作品吗?

旺多:《斋苏府秘闻》出版以后我再没有新的作品问世。因为年龄已经很大了,全部精力都投放在了翻译上。我先后英译藏的作品有《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藏译英的有《格萨尔的宗巴赞帽》《忆拉萨》《老少青对话集》《仓央嘉措道歌》,汉译英的有《文成公主》《西藏风土志》,以及一本关于翻译的论文集。

徐琴:您将莎士比亚的经典作品《哈姆雷特》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翻译成藏文,填补了藏译莎士比亚作品的空白,请问是什么触动了您的翻译热情,为什么会选择翻译莎士比亚的作品?

旺多:我在圣约瑟学院读书时就非常喜欢莎士比亚的作品,那时就梦想着要将他的作品翻译成藏文,让更多的藏族人读到这些世界名著。我在圣约瑟学院读书,曾看过劳伦斯·奥利弗自导自演的《哈姆雷特》,凭着这部电影他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奖。这部作品就这样深深印刻在我的头脑里,再通过读原著,故事的每个细节我都非常的熟悉,也很喜欢作品本身所呈现的主题。这种梦想我在内心里珍藏了四十多年,到老退休才得以付诸行动。当时家里人很担心我的眼睛,我跟她们说即使眼睛瞎了我也不后悔。翻译过程也是停停翻翻,耗时很多年。为了翻译《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前我一直在收集相关的资料,因为这两部作品都是世界名著,各国主要文字都有翻译版,藏文翻译文学里不能留下缺憾,所以这么大年纪时还在努力,只为还愿年轻时的那个梦想。

徐琴:在年过八旬后,您还将《仓央嘉措道歌》、协噶林巴·明久伦珠的诗歌《忆拉萨》及江洛金·索朗杰布的《老少青对话集》由藏文翻译成英文,翻译这些母语文学作品的缘由是什么?翻译过程中有什么体会?

旺多:这个问题要分开着说。上世纪80年代初在拉萨召开过一次五省区(西藏、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统一使用中小学藏文教材研讨会。我当时也参加了这个会议。那时参会的一位朋友手中有翻译成英文的《仓央嘉措道歌》,我拿来翻看,才知道是于道泉教授翻译的。再仔细看时我感到很失望,他没能翻译好。我突然想由自己来把它翻译成英文。虽然当时我有那个想法,但付诸行动却拖到了2010年。后来,我知道于道泉翻译《仓央嘉措道歌》时他才二十几岁,藏文、英文都不是他的母语,可想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这使我感到他的精神可嘉。我顺利地翻译完了《仓央嘉措道歌》,马丽华女士知道此事后,要我把稿子寄到北京去,录在了她编辑的《仓央嘉措》集子里,被排在《仓央嘉措诗意三百年》324页上。

协噶林巴·明久倫珠的诗歌《忆拉萨》和江洛金·索朗杰布的《老少青对话集》,是我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讲的两篇好作品,心里一直把这两篇作品在藏族文学中的位置放的很高。2014年,自己到了82岁时读到了《诺章吾坚选集》,其中有五行的《忆拉萨》,当时我还想怎么这么短,但是内心是无比愉快的。我把这五行诗翻译成英文,到外面去打印时,路上碰到了话剧团编剧兼著名作家尼玛顿珠。我们寒暄几句后,尼玛顿珠告诉我说《忆拉萨》这首诗很长,他还当着我的面朗诵了一段。我请求他能否帮我把整首诗都写下来送给我,他欣然应诺了,并答应送到我家来。不多日,我女儿手里拿着一本书交给了我。这是一本西藏人民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书,里面不仅有《忆拉萨》还收录了《老少青对话集》,这两篇是我梦寐以求的文学作品。那时我的眼睛更差了,时常掉泪,但为了完成多年的夙愿,自己愿意牺牲一切,同时也是为母亲还个心愿。在我翻译过程中,发现文字上有很多错字,这可能是作品问世后,有很多手抄本,在抄写过程中笔误引起的吧。为此,我专门找了作者的后代和藏学界的许多专家,他们对我给予了很多的帮助和指导,对原作进行了校勘。之后,我才投入到翻译工作中,每完成一部分都要拿到专家学者那里,请他们帮我提意见。在整个翻译过程中我得到了很多热心人的帮助,才使翻译工作顺利完成。

徐琴:您如何看待当代藏语文学创作的发展,对从事藏文文学创作的作家您有什么建议?

旺多:藏文文学创作是在向前走,近几年的《西藏文艺》上发表的作品整体上质量都比较高,有些写得很不错。看到作者队伍不断壮大,心里感到高兴。对进行文学创作的年轻作者们来讲,我作为一个老人提这样四条建议:一、不要轻易地写一篇小说,一定要先设计好小说的结构,认为这是最好的框架时,才动手去进行创作;二、塑造人物要下大力气,人物一定要个性饱满,跟故事无关的人物通通都要拿掉;三、小说的语言一定要简洁、流畅,尽量去写短句子,拖沓和冗长都会影响阅读的。说话逻辑性要强,不说废话,不说重复话;四、要增加阅读量,尽量读一些名著,只有丰富的阅读和勤奋的创作,才能提高作者的社会的洞察力和文字表达能力。这就要求年轻的作者们一定要下苦功夫,才能在创作上有所成就。

徐琴:十分感谢您能接受我的访谈,希望您的创作经历和建议能给年轻的作家以启迪和帮助。

(注:原文里用的是斋林·旺多,但审稿时旺多先生将“斋林”改成了“扎林”。)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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