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笼罩下的华尔街
2020-06-01沈秋莎
沈秋莎
2020似是触动了潘多拉的魔盒,从中国武汉到美国纽约,从意大利伦巴第到西班牙马德里,冠状病毒横扫全球,也给华尔街蒙上了浓重的阴影,仅3月,美股就经历了四次熔断,市场哀鸿遍野。2020带给我们无数的第一次,让这些金融精英感叹“活久见”的同时,比快速传播的病毒更可怕的是内心的恐慌。
市场恐慌的情绪也很快影响到了金融行业的就业市场。
自从3月以来,随着纽约疫情进入白热化,华尔街的面试机会也逐渐收紧,大部分的面试都变成了网络面试,而更多的公司效益也因为疫情受到了影响,纷纷取消了招聘计划,进入了观望状态。这些昔日捧着金饭碗的华尔街从业人员,也在求职道路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卑微”之色。
A君拿到了新公司的offer后,不假思索地就签了,他老婆悻悻地问道,你怎么也不跟对方讨价还价一下,A君愤然说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有面试机会吗?
A君原来在X 公司担任搭建交易系统方面的工作,本人是物理系的博士。几年前被原公司从组长之位撸下来的时候,就想离开,无奈几轮面试下来,并未找到特别合适的岗位,就此作罢,今年年初被裁,也早有心理准备。A君形容当时的心情犹如另一只靴子落地,解脱了。好在A君并没有被背上非竞争条款(non compete)的限制,此次拿到新offer后,应该很快就可以入职了。
说起这家X公司,在业界口碑并不太好,老板的口头禅就是“止损”(cut the lost)。这家公司的工作压力也是业内公认的大,离职率颇高。
在X公司工作了10年的B君曾被这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两年前就偷偷联系了猎头,伺机跳槽,面试过程中,曾有家基金的人事经理听说B君已在X公司待满了十年,立刻对其刮目相看。该人事说,一个能够在如此苛刻的企业环境下生存了十年的“矿工”定是各方面非常出色的,否则早就被赶走了。的确,X公司为了节省成本,每年年底,临近发年终奖的时候,都会裁一批人,以节省年终奖的开支。这也造就了临近年底,就人人自危的企业文化。
X 公司近年来大肆扩张,从发展中国家招聘人才,以办理绿卡为诱饵,开出低于行业内的低工资招募各色基金经理、研究员,而办理绿卡的过程又非常冗长,办理期间,这些来自发展中国家的雇员碍于身份,也不敢随意跳槽。他们中的大部分,不得不在绿卡排期,多干活,少拿钱。等身份到手,再跳槽。X 公司也伺机故意拖延绿卡的办理进程,以此延长压榨的时间。这些靠着绿卡来到美国的廉价华尔街劳动力,在绿卡到手后,便算熬出了头,日子还算有个盼头。
X公司还有更狠的一招,工程外包。乍一听上去,像极了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把工厂开到发展中国家,以享受当地的人口红利,达到节约成本的目的。没错,这种神操作,在华尔街也真真切切地存在。
X 公司在中国、越南等地都设有分支机构。中国的劳动力虽比美国便宜,但随着中国近年来经济的腾飞,中美之间的工资差异也在逐步缩小。在中国,一个名校毕业的金融从业者,差不多能拿到40万人民币的起薪,约8万美元,从中国挖到美国,无绿卡的中国人的底薪差不多在10万~12万美元,在美国本土招聘的美国人或有绿卡的外国公民,起薪则在13万~18万美元之间不等。因此,在中国本地招聘人才,虽“物美价廉”,但其性价比若跟越南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一个在越南一流院校毕业,甚至有过欧美留学经历的金融从业者的底薪仅4万~5万美元,学历背景稍逊的码农,甚至3万美元就可以雇到,年底若再派发个2万美元年终奖,这些越南当地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这样,X公司轻松地把技术支持、写代码,以及一些研究员的工作,分包到了海外,大大地节省了人力成本,也无需承担办理绿卡的琐事及相关律师费,更无员工拿到绿卡后跳槽的后顾之忧。
B君对记者说,这种模式不断地挤压美国国内从业者的生存空间,加之,X公司上层高管并不太信任中国人,碰到天花板效应的B君选择离开,他目前在高盛找到了一份工作,5月份就可以入职了。
跟可以即将入职的A君和B君比起来,背上12个月非竞争条款的C君则更显沉重。C君来自Q公司,他的工作主要负责数据开发,为研究员和基金经理提供数据支持。因其是业务骨干,掌握了从何处购得数据,又跟数据商私交甚好,也算接触过核心秘密,“走人”绝非易事。
C君是一个航天工程专业博士,毕业于某常春藤名校,他不善言辞,埋头苦干,却不谙世事,更不懂溜须拍马,属于技术宅男一类,在公司自然也没有靠山。去年一年,Q公司效益不佳,加之,C君年薪又偏高,很快就成了被裁员的对象。当然“分手费”还是少不了的。C君拿了六个月工资的赔偿款后,还被强加了12个月的非竞争条款(non compete),也就是说,在离开Q公司的12个月内,C君不能去华尔街的任何一家公司工作,但在此期间,基本工资照样拿。换而言之,这12个月,不是传说中的躺着挣钱么?其实不然,C君的职业生涯断档,加之,去年的年终奖基本泡汤。这些有形及无形的损失并不是簡单的拿钱可以衡量的。
跟其他人比起来,C君还算幸运,在疫情大暴发前签下了新的单位,相形之下,F君就没那么幸运。F君原在高盛工作,高盛虽然久负盛名,但除了爬到了合伙人级别的员工,后续新进员工的薪资待遇跟同行相比,并无显著优势,属于中流水平,F君盘算着拿到年终奖后辞职,先回国休养一段时间,再返回美国重新找工作。
F君年初辞职后,回到北京的家中,疫情已经在国内显现愈演愈烈之势,无奈在北京家中隔离十四天,等情况稍稳定后,再返美国,又被隔离了十四天,隔离刚解除以后,他便开始了几轮面试,F君告诉记者,一些公司看上去是在招人,实为试探,看看他原来用什么策略交易,然后假借面试之名,让其详述策略内容,最终借为己用。更有甚者,出了十几道难题,让他花上几周时间一一解答,拿到答案后,便再无下文。
F君出于隐私考虑,不愿透露这些心怀叵测基金公司的名字,但他说,有些无良基金公司,根本无意招人,却借着面试者求职心切的心理,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花任何代价,就套走了交易秘密。但F君表示,即使他在面试中交代了一些自己的独门秘籍,但也只能解这些基金公司一时困局,想套走他所有的策略,并不是几次面试就能完全掏空的。
他对记者表示,当时只是为了拿完了年终奖走人,降低损失,没想到碰到了此次疫情,又经过了几轮不太真诚的基金公司面试后,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下家也并非易事。
转眼间,纽约成了全美最大的疫区,华尔街的各大公司虽依旧可以在家工作,但随着疫情的暴发,招聘事宜大都停摆,F君唯愿疫情早日过去,他也能拨开云雾,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