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穿过梧桐(组诗)
2020-06-01雷焕春
秋风穿过梧桐
你赐予我绿荫,下午的阳光
我们驻足
看梧桐树下的垂钓者抛出锋利的钩子
我想给鱼群通风报信:绕开饥饿时的诱饵
表面风平浪静,而水底,暗藏凶险
席地而坐,顺从于轻柔的秋风
我打开折叠的刀子给一枚苹果去皮
替它,完成一生甜蜜的夙愿
还我苦尽后的甘甜
我们不知道为何而来
但知道何时该离开。此去时日
我们需要在尘世装聋作哑
心中堆满白骨,眼含热泪
偏西的落日,它给不出我们
正午的炙热
顺应
头顶的光有些灰暗,好吧
我向郊外走去,与溪流对饮
把手伸给它
哗啦啦的音符,涤荡堵在胸腔的浓烟
这里盛开着黄花郎,比金子还要黄
虮子草拥抱着我的忧伤
它借微风的手,抚平眉间的皱纹
我接受礼物,也接受突如其来的惶恐
像离别接受相聚
像背叛接受一见钟情
像凋零接受花开
谈到放手,落叶是勇敢的
率先做出榜样
举杯的意义
长椅上,留有我一席之地
我们,就有了举杯相碰的理由
饮酒,需要抬头
向天空,行注目礼
云是忙碌的,正忙着填补天空的空白
水也是,它们出早工
推着木讷的船只各行其是
风也是,它迎面泼来的冷雨
提醒我回头满地砂砾
——“袖口相碰也是缘分”
我们顺着彼此的目光
在时光的单行道里,驻足回望
他們敬酒,说客套话
没有人提及天黑以后的去向
酒都落到了实处,客套话归向虚无
我在想:我们举杯的意义
姓名的意义
除了诗句
世间还有许多色彩让我留恋
晚归的夕阳,朝起的露珠
孩子脸上的阳光
墨汁携同洁白的宣纸舞出的笔锋
每触及一样
都让我欲罢不能。不能
舍去这样的色彩去相守枯灯
不能舍去手中的迟笔去清扫寺院的落叶
心尘未净
如何扫黄土?
在广袤的世间
我是如此渺小,一如我写出的诗句
或许我太着重于把伟大放得太伟大的原故
而我落款的署名
真实不虚
当那些危险的句子在陡峭的心里隐现时
我解出姓名的真实意义
语言的落脚处
只有白纸和黑字,让我
放下隔夜的猜疑
停顿处。休止符。省略号
突然而来的信息
我的语音是零乱的
像三脚凳失去一条腿的支撑
窗棂的缝隙挤进的风
突增的白发
飞离的喜鹊
CA加问号带来更多的疑问
我摸着来自十年前,额头滚烫的吻
扶起摔倒的孩子
告诉他,月亮出来时
伤口并停止疼
愿意的事
大多时候
我更愿意离开人群
回避着一些热烈的字词
是诗歌的亘古与魅力恩宠着
在精神的圣殿,供奉着聂鲁达,佩索阿
我长期乐此不疲的耕耘着自留地
让盘虬的根须钻进厚土吸取养分
那些外在的虚名
像披上了一件价值昂贵的风衣
而我的肉体,必须贴着土地才能苟活
聂鲁达的小情诗眨着调皮的眼睛
阿赫玛托娃坐在“监狱里”
我兴趣盎然,看她如何逃离刽子手的锋利
“你看到没有?我是自投罗网的”
她遵从上帝的旨意,在那座监狱里
把牢底坐穿
我早已告别离墙的玫瑰
更愿意在灯火通明里
坦然逝去。而不是
在黑暗里偷生
单瓣木槿
院子不宽。木槿
适合孤种,成片不可取
花开沁凉似水
柔软如风,艳丽如霞
花枝醒脑,根叶防病毒
我应学木槿,朝开暮落
只留人世,一朝一夕
花期那么短
日子,那么长
晚宴
鸳鸯锅里的红油翻滚着?
空气中弥漫着饥饿的腥膻味
陪客里有人暗暗咽下口水
他的喉结泄露了秘密
主宾举杯,切入正题
53度的琼浆,客套的语言
并没有人在意它们的真实性
椅子上的屁股反复站起、坐下
杯子们在空中穿梭
像发情的蜂王只有在空中才能完成婚礼
欢迎词被反复推到风口浪尖
多么无辜啊!
她静坐着,像在观赏舞台剧
她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像晃动摇篮里的孩子
他望着她,轻轻地,举了一下手中的杯子
雷焕春,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飞天》《诗潮》《边疆文学》《滇池》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