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那场火
2020-05-27编剧李清泉
编剧:李清泉
1.航拍 日
背负青天朝下看,所有的一切不过就像是一张硕大的几何形平面舞台。
2.楼顶 日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平台边上徘徊,嘴里哼着《白毛女》曲子:“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我是淘不尽的水,我是扑不灭的火,我不死,我要活……”
3.楼下空地 日
一群幸灾乐祸的人品头论足地议论着。
“这女人又吓唬谁哩?”
“嚯!还在上面玩手机呢!”
有人朝楼上喊:“嗳——想跳就跳呗,这么多人都等不及了!”
有人学着电影里的台词起哄:“跳啊!跳下去!你会融化到那蓝天里的!”
身着迷彩便服的郑晓慷分开众人,朝楼前跑去。他身后一个中年男人指手画脚地喋喋不休:“她家就住楼后的富人区,在这上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次没跳过!”
郑晓慷鄙视地回头看一眼:“很想见人家跳一次?”
有人接话:“哼!当是蹦极呢?”
浓妆艳抹的广场舞大妈啧啧嘴:“这种人咋好给年轻人做表率嘛!”
中年男人瞥了广场舞大妈一眼:“先看看你自己那样子吧!”
广场舞大妈暴跳如雷:“我什么样子啦?我什么样子啦?姐可不是你们谁想惹就能惹的!”
4.楼体一侧 日
郑晓慷身手矫捷,紧贴着窗沿和空调架奋力向上攀爬。楼下围观者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有人惊呼:“看!迷彩蜘蛛侠——”
5.繁华街道 日
等待过马路的行人低着头摆弄手机,也有人迎着红灯横穿马路,还有健步赶着上班也不忘在路上猛吸几口香烟的年轻人。
一辆转播车驶过,记者文聪明哼着小曲儿惬意地从车窗里探出头,车里传出流行歌曲《燃烧我的卡路里》。
画外音:2018年,郑晓慷经历了两件大事。一是年初在瑞祥大厦成功救下一轻生女子,其过程被路人拍到后迅速传到网上,稀里糊涂就成了网红。
6.特勤大队门前 日
文聪明招呼摄像师把镜头对准郑晓慷,而后将话筒举在他面前:“都老熟人了,不用紧张,重点再说说你身上那几块伤疤。”
郑晓慷显得不自然:“其实那几块疤也不全都是因为救火,还有小时候被邻居家狼狗咬的……”
文聪明赶紧挪开话筒:“不能那么说!”郑晓慷尴尬地看着他。
一个年轻的上尉从大门里走出来,冲郑晓慷招招手,二人站在墙根下匆匆耳语了几句,郑晓慷神色凝重。
画外音:二是消防部队面临重大改革,所有官兵十几万人将全部脱掉军装,由政府统一组成新的应急救援队伍。而郑晓慷刚好服役期已到,被列为改制前最后一批复员回原籍的老兵。他很纠结。
7.退役工作组 日
桌上放了一摞表格、文件和退役人员名单。
郑晓慷表情复杂地看着戴眼镜的上校,尽量想使自己显得坦然一些,蹙着眉挤出些笑,但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8.转播车上 日
文聪明拧开金属酒壶盖问身旁的郑晓慷:“来两口?”
郑晓慷摇摇头。
文聪明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其实恁老家东城现在挺不错的,而且也很快就归这儿统一管辖了,我可以先帮你活动活动,我跟那儿很熟。”
郑晓慷感激地看着文聪明。
文聪明:“等以后到地方上了,处处都要放灵活些,你的优点是真诚,缺点就是太真诚了。”
9.军人公墓 傍晚
郑晓慷绕着墓碑洒了圈儿酒,蹲在战友韩江勇碑前小声说:“十年前从老家出来的时候是咱俩,现在该回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他伤感地喝了口酒,把剩下的酒全倒在墓前,“我还那样,也没弄成啥事儿。走了!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
出片名《东城那场火》。
10.东城汽车站 日
雨过天晴。郑晓慷背着双肩包,手里提个装书的纸袋儿随着人流走出站外。这里是一座与省会城市相毗邻,正在改造与开发中的中原老城。
11.地下通道口 日
傻柱子在人行道旁设个赌局,低头坐在地上,他身边放根不锈钢拐杖,面前铺张白纸,纸上是细铅丝拧成的半厘米大小的数字“3”和“8”。他手里习惯性地晃个白瓷酒杯,向路人不停招摇:“五十一把,赢了翻倍!好听了是娱乐,不好听了叫赌博。”
一位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手里拿个油炸韭菜盒子挤在几个“托儿”中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跟着人家吆喝:“三、三、三……”他从兜里拿出钱包,跃跃欲试。
旁边几个拉脚闲汉见怪不怪地停在各自的电动车前,朝出站人群招揽生意:“摩的!摩的!”
两个大学生捂着鼻子从乡下人身前走过,小声嘟囔道:“都多少年的老梗了,还有人上这当!”他们来到一个电动车前,“大学城。两个人多少钱?”
摩的司机:“一人十五,两人,二十五。”
其中一个大学生讨价还价:“二十块钱走不走?”
摩的司机:“想都别想,最少二十五。”两个学生相互看了一眼,朝广场对面走去。
一只大脚伸过来踩在傻柱子的酒杯上。傻柱子骂骂咧咧地抬头一看,原来是“哑巴牛”。
傻柱子一脸囧相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哑巴牛用小银梳子梳了梳秃头上仅剩下的两绺头发,晃晃手里一张文博大厦的宣传页:“段老板找你!”
旁边几个“托儿”不明就里,凶巴巴地站起身往“哑巴牛”身边凑。
傻柱子瞪着眼:“滚滚!都滚!”
12.路边轿车旁 日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存有不少积水。段香山握个鸡毛掸子,一边掸车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傻柱子道:“卖鸡的卖时间长了长得像鸡,卖鸭的时间长了长得像鸭,你天天这熊样儿,将来非真瘸了不可。”
傻柱子嬉皮笑脸地对“哑巴牛”:“都管你叫‘哑巴牛’,也没见牛哥你真成了哑巴呀!”
不远处疾驶来一辆小轿车,车轮激起的泥浆把几个行人给溅得无处躲闪,引来一片责骂声。
流浪少年凌大秋的身上也溅上了不少泥点,他满脸凶相地追着小车骂:“你要赶着去给你爹抓药呢?”顺手将一塑料袋香瓜扔了过去,那辆车后窗上顿时一片狼藉。
小轿车戛然停下,车里跳下两个大汉,张牙舞爪地朝凌大秋扑来。
凌大秋毫无惧色,骂骂咧咧地迎了上去。
双方一阵厮打,凌大秋被踢翻在地,鼻子里淌出了血。其中一个大汉举起把铁扳手来。
正在一旁接听手机的郑晓慷见状忙赶过去拦在中间:“不能再打了!”
那铁扳手竟冲郑晓慷落下,他抬手去挡。只听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摔烂了。
挨打的凌大秋趁势而起,顺手掂起半块水泥砖,直接给了拿铁扳手的小子头上一砖,紧接着又跳起来朝另外一个人扑去,吓得那家伙紧跑几步钻回车里。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没一人敢上前。
凌大秋朝郑晓慷点点头,算是道了谢,而后闪进人群不见了。
郑晓慷捡起手机,边追边喊:“你站住!”
闻讯而来的两个警员将郑晓慷拦下,一个警察示意协警扶挨板砖的伤者先去车上休息。
郑晓慷掏出证件递给警察,那警察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管咋说,做个笔录少不了的。”
段香山从人堆里站了出来,笑眯眯地对警察道:“嘿嘿!人家是路过的,见义勇为。”
“哑巴牛”梳了梳秃顶上那两绺头发,领着傻柱子等几个人在后面跟着说:“没错!我们都能证明,人家就是见义勇为!”
段香山朝郑晓慷竖竖大拇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刚从车里溜出来的汉子:“算了吧,这几道街还轮不着你耍横。”
那汉子瞥了段香山一眼,见他身后几个人全都一脸狰狞,便顺着眼不再说什么。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黄警官,这先生我认识,我就是专门接他的。”廖天月风一般“飘”到了郑晓慷和警察中间。
廖天月问了郑晓慷一句:“是郑大哥吧。”对警察莞尔一笑。
郑晓慷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廖天月朝郑晓慷晃晃手机:“怎么电话才通一半儿就断了?”
郑晓慷看看摔烂的手机,刚要解释,廖天月的目光又转向那警察:“他是我们赵总的客人。”抬高了声音,“人家现在可是出了名的网红——‘迷彩蜘蛛侠’,没听说过吗?”边说边向段香山瞟过一眼。
段香山显然与廖天月认识,揉揉鼻子冲她一笑,悄然退出人群。
刚从马路对面过来的两个大学生听到廖天月的话,不禁睁大了眼睛:“还真是那个迷彩侠啊!”
一个大学生掏出手机:“来,帮我跟他拍张照。”
围观群众中也有人挤了过来:“也帮俺拍一张吧。”
众人将郑晓慷围在中间。
13.行驶的轿车上 日
廖天月边开车边从后视镜看了看郑晓慷:“您家住哪儿?”
郑晓慷:“北营新村。”
廖天月:“我去过。你们那儿水库游泳太棒了!嫂子呢?”
郑晓慷支支吾吾,没说什么。
廖天月:“一看您这人就很实诚。”又解释道:“可别误会哈!我说的实诚是真诚的意思,是夸人的。”她微微一笑:“不过,现在真的可是没假的吃香,假话顺耳,真话戳心,而且有的真话不管到啥时候也是不能说的,对吧?”
郑晓慷欲言又止。
廖天月从前车斗掏出个不算太旧的手机朝后递过去:“先拿着用。”
郑晓慷接过手机连声道谢:“谢谢啦!我会抓紧还你的!”给手机换卡。
廖天月抿着嘴笑了笑:“我叫廖天月。”
14.文博大厦 日
大楼通体布满五花八门的牌匾与海报,“猛犸象牙”“崖柏手链”“绿松石”“河田玉”“典籍收藏——书是知识的海洋”,还有三星酒店、豪华KTV,最醒目的当属一条自左而右的红绸横幅——“国内著名古玩集散地”。
廖天月领着郑晓慷朝大厦门口走去。
一民工模样的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托个陶罐:“老板,早上刚挖出来,店里几个行家都说是唐朝的。”
廖天月顺手从衣袋摸出块假银圆,戏谑地朝前递了递:“一块儿够不?”
“民工”知道遇上硬茬,赶紧抱抱拳灰溜溜地朝一边去了。
突然,大门里拥出来一群人,既有打扮入时的俊男靓女,也有装束另类的三教九流,其中大多数人的脖子、手腕上似乎都戴有那么一两串手链儿或佛珠,好像也不单纯为了时尚,而是经常来往于此种场合的某种特征。尤其那些拎着大包小包的古玩商贩,更是形态各异,有的目光贼亮,有的故作深沉,举手投足间刻意凸显出几分神秘,其本身就有点儿像是出土文物。
廖天月拦住一商贩问:“里边怎么了?”
那人气哼哼回道:“又给停电了!”
15.大厦一楼 日
人声喧闹,一片混乱。
许多商户簇拥着大厦主管刘一生,大呼小叫地嚷嚷着:“租期还没到呢,凭啥给停电!”
女商户:“就会欺负老实人!”
男商户:“叫赵老板出来!今天非得把这事儿说清楚!”
众人的不满情绪越发高涨。
刘一生挣开众人,快走几步站到已停止运转的自动扶梯上,声嘶力竭地对众人道:“我刘一生要是知道为啥停电,我是王八蛋!”
女商户大声回道:“放屁不疼,赌咒不灵!还是赶紧叫赵怀玉出来吧!”
混乱之中,廖天月挤上前去,伸手指了指闹腾最欢的女商户:“薛二嫂子!您也好意思跟这儿瞎咋呼吗?”
女商户猛一下被廖天月的话镇住了。廖天月冲她一努嘴:“起码有三个月房租还没交吧?赵总可说了,谁要再不交租金就先把他门面封了!”
女商户顿时蔫了下来。
廖天月又冲男商户笑了笑:“上回碰瓷儿客户那件事还没了呢,信不信刘主管可以马上报警抓你!”
刘一生也跟着硬气起来:“没错!人证物证都留着呢,随时可以告你个涉黑敲诈!”
旁边两个商户小声嘀咕:“这女的谁呀?”
有人回道:“三楼管酒店的。”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我看这妞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停电一天我们就一天没钱赚、没饭吃!”
“打骡子马也惊!”
“都别怕!他们这些人一贯欺软怕硬!”
刚有些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逐渐变得白热化。
郑晓慷站在愤怒的人群外,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侧门旁的电气开关柜,旋即走了过去。
郑晓慷使劲将电气开关柜门上的铁丝拧开,打开了柜门。
大厅里嘀了一声,所有灯光全都亮起,空调风口的布条渐渐飘动,电扇又开始摇起头来。
众人一片欢呼:“来电了——”
有个商户似乎嫌刚才闹得还不够尽兴,竟露出几分失落:“咋回事儿!修好了?”
女商户喊了一句:“原来是电路上的事呀!”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开关柜前的郑晓慷。他掏张湿巾擦擦手,冲廖天月笑了笑:“电线都老化了,得抓紧检修。”
16.三楼酒店 日
一家闹中取静的西式餐厅。
长方桌旁,服务生精心地把餐巾、餐具、红酒、酒杯铺摆好。赵怀玉坐在主位上,两旁分别是苏庆、郑晓慷,还有廖天月。
赵怀玉满面笑容地端起酒杯看看郑晓慷:“听说你不喝酒,那就随便吃点工作餐吧。”
廖天月马上给郑晓慷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半杯饮料。
赵怀玉跟郑晓慷碰了下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现在回来还正是时候,我这儿刚扩建完,集团意思要搞成个吃、喝、购、住、玩一条龙的高雅场所。严格讲,我们也是国企控股单位,最近董事会一再催进度,让尽快把装修的事定下来(看了眼苏庆)其实这么大的活儿全东城也只有苏庆苏老板一家有实力接,到时候主楼附楼连成一体,一层卖茶叶、家具,盛世兴茶嘛!二楼专门经营古玩字画,三楼歌厅影城,四楼、五楼做酒店、餐饮,如果条件允许了,再修个室内游泳池。我下午就安排人先带你在楼里转转,要是感觉合适,咱明天正经聊,安保方面不瞒你说,眼下还真没个得力人选呢。”
郑晓慷起身道谢:“谢谢赵总!”
赵怀玉忙拉郑晓慷坐下:“我还得谢你呢!一来就给咱大厦带来了光明。文老弟说了,你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人,到时候这位苏总也能帮上忙,他父亲是咱东城老领导。”
苏庆朝郑晓慷举举杯:“往后多亲多近哈!”又跟赵怀玉碰了下杯,“来!单独走一个。”
话音未落,刘一生推门撞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防火监督员,其中一个是挂着中尉军衔的郭参谋。
刘一生有些无奈地看着赵怀玉:“这两位同志一定要来见见您不可。”
还没等赵怀玉反应过来,郭参谋跟郑晓慷两个人同时都怔住了。
郭参谋朝郑晓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军礼,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他的手:“郑教头,您怎么在这儿呢?”边说边跟同伴介绍,“他就是我刚当兵时的郑教官。”
赵怀玉朝廖天月使个眼色,廖天月马上心领神会地走到郑晓慷身边:“郑大哥,门口桌上有我刚刚沏好的白茶。真是太巧了哈,你们老战友干脆过去好好聊聊呗!”
17.下行的电梯上 日
郭参谋不时地朝四周指指点点,显然是跟郑聊到了一些关于大厦设施方面的话题。
18.大厦门口 日
郭参谋跟郑晓慷握手辞别:“你啥时候回老家?我送你。”
郑晓慷:“不用啦,这几天还想在城里随便走走。”
郭参谋:“不管啥时候有事儿了,尽管招呼我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19.餐厅 日
赵怀玉和苏庆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看着楼下的郑晓慷。
赵怀玉:“这老弟话不多,可能耐还不小啊!”
苏庆淡淡一笑:“哑巴蚊子咬死人。”
赵怀玉:“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不好这样下结论。”
苏庆咧下嘴:“也许是人才,也许就是个麻烦!”随即转了话题,“还是说说招标的事吧,怎么又有南方公司搅进来啦?”
赵怀玉点点头:“这事儿还真不能马虎,这么大的活儿毕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指了指郑晓慷坐的位置对刘一生道:“把人给照顾好,我跟苏总还有要紧事谈。”
20.中兴公司 日
段香山正召集几个骨干开会,墙上挂了张“东城大厦装修效果图”,上面标了许多数据。
段香山拆开条香烟散在桌上,示意谁想抽谁拿,而后指着墙上的图纸说:“工程一拿下,就谁都不缺钱儿花了。”
“哑巴牛”梳了梳那两绺剩头发:“这回好歹也让姓苏的知道知道,啥叫锅是铁打的!质监所那边已经打听清了,土建月底完工,剩下的装修活儿里外里不会低于七百万。”
设计师冯家文点支香烟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听说南方来的两家大公司的实力特别强。”
廖天才搓着手指站起来:“南方人的图纸我见过,全都是电脑和高级喷枪绘制的,绝对一流!”
段香山瞥了廖天才一眼:“废话少说!从现在起,‘开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等苏庆那边跟南方人斗差不多了,咱再上。”
傻柱子推开门,探出半个头来:“天月在隔壁等得不耐烦了。”
段香山看了眼廖天才:“你去跟你妹子说吧,一会儿要来俩财神爷,让她留下一起陪着吃个饭。”
21.文博大厦 夜
主楼与副楼衔接处,刘一生和郑晓慷从临时小门里钻出,来到主楼大厅。
郑晓慷:“这地方必须赶紧做防火分隔。”
刘一生:“是、是,马上照办。”
脚下有根很长的电源线,刘一生没留神绊一下。他抬眼望去,见不远处的插线板上插了好几个电动车插头,便朝几个还没下班的商户喊道:“是谁扯的线?”
商户们没人接茬。
刘一生面带愠色:“我马上顺着电线查,有一个算一个,每辆车罚二百!”
临近柜台的两个商户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四川女子小声嘀咕:“这么会装嗦!他小情人的车也在这里充过电嘛!”
另外一本地大姐随声附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们聊到其他话题,“这两天你生意挺好呀!光今儿下午那几个人来买水晶珠子就没少赚吧?”
四川女子笑了笑:“还可以吧。”
本地大姐稍作犹豫:“恁要是方便的话,就先把用我那一千块钱还了咋样?”
四川女子一愣:“你搞忘记了吧?我第二天就还过你了呀!”
本地大姐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下县里收货去了。”
四川女子:“你再回去好好看看车票,肯定记错了。”
本地大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那天是自己开车出去的。”
二人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渐渐吵了起来。
刘一生不得已上前劝架:“哎、哎!干什么呢!”
郑晓慷独自沿自动扶梯上了二楼。
22.大厦二楼 夜
铺面交错,杂乱无章,迎面可以看到墙体一个橱柜上写有“消防专用”的字样。郑晓慷打开柜子看了看,见水管阀门上挂了本防火记录,信手翻开浏览几眼,又试了下水阀开关,里面悄无声息。他转头看到不远处墙角摆着两台灭火器,便走过去用手拎了拎,感觉也像是空的。他朝四周望望,见不远处拐角上方挂有“安全出口”的标志,便走了过去。
23.拐角处 夜
安全出口的门上落了锁,郑晓慷隔着门缝往里瞧了瞧,见楼梯上堆满成箱成箱的货物和货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转身想原路返回,却被一间间雷同的小铺面搞得有些摸不准方向了,只好继续朝前走,来到了二楼平台。
24.二楼平台 夜
平台上狼藉一片,临门不远有一铁架结构搭成的简易楼梯。郑晓慷沿楼梯摸黑上了一层,借着月光和楼下的车灯,看见通往三楼平台门上写着“闲人免进”几个字,刚要回头往下走,突然楼上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把他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个鹞子翻身才立住了脚,正好看见平台另一端的墙体上方挂有“观光电梯”标志,才长舒口气。
25.大厦门前 夜
一辆轿车戛然而止,廖天月满脸醉意地从车里走下来。那辆车迅速离开。
廖天才骑辆自行车从后面追了上来:“我在后面跟你半天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廖天月醉眼迷离:“你怎么还没回家呀?”
廖天才:“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廖天月似笑非笑地看看廖天才:“店里下午发衬衣了,我专门给你领了个大号的,进来试试能穿不。”突然发现他正使劲儿搓自己手指,她眉头皱了起来,“你只要一搓手,肯定又想说瞎话啦!怎么,又输钱了?”
廖天才哼哼唧唧地从兜里掏出个房本:“你最近不一直想买房吗?给我五万块钱,就五万,咱爸妈留的那套房全归你。”
廖天月顿时酒醒一半,急得直跺脚:“你到底又输了多少?我一个月就那几个死工资,你想让我怎么办嘛!”
廖天才觍着脸不说话。
廖天月生气地回头就往大门里走。
廖天才从后边拉住了廖天月:“再给我五千,以后保证不借啦!”
廖天月使劲挣脱开:“你用钱找段香山要呗,他的钱花不完!”
廖天才纠缠着不让廖天月走。这时,一双大手伸过来将廖天才半托举起来。
廖天月定睛一看,是郑晓慷,赶紧叫道:“快放开!他是我哥!”
郑晓慷赶忙松了手,愣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廖天月当着郑晓慷的面也不好再发火,尽量耐着性子对廖天才道:“你先回吧!钱一会儿转给你。”
廖天才死皮赖脸又接一句:“微信还是支付宝?”
廖天月懒得理他,一把拉着郑晓慷的胳膊走进了大厅。
26.电梯口 夜
廖天月酒劲儿又上来了,看着郑晓慷舌头发僵地说:“刚才陪那俩王八蛋吃饭,你知道我笑了多少次吗?三十二次!你猜怎么着,喝之前还叫我廖小姐,可一圈儿酒没敬完,他们就干脆把姓给省了,直接叫‘小姐’!我呸!你住几号房间?我送你上去。”说着身体就要往墙上靠,郑晓慷赶紧扶住了她。
郑晓慷:“刚才那是你亲哥?”
廖天月点点头:“彻底废了!你把他当亲人,他把你当工具。不过,男人都那样儿!”指了指郑晓慷,“可能就你除外。”
27.酒店走廊 夜
郑晓慷打开门,用房卡将灯插着,廖天月随他一起进了房间。
28.房间里 夜
廖天月顺手从标有收费商品的小货架上拿过瓶矿泉水拧开,咕咚咚灌了几口。
郑晓慷从床边纸袋拿出廖天月白天借给他的手机递过去:“谢谢你了!”
廖天月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早没人用这老款了,明天放一楼旧货摊看谁要谁拿去。”美目斜睨,“要不郑大哥帮我办吧,咱开价五百,二百就卖!”她的状态跟喝酒前判若两人。
郑晓慷将廖天月让到沙发上,自己在一旁正襟危坐。
廖天月突然冒出一句:“你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时,也是老有人从来不说实话吗?”
郑晓慷想了想:“爱说假话的人应该哪儿都有吧。”
廖天月点点头:“假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信。”
郑晓慷笑了笑:“还是实话好,不怕说漏嘴。”
廖天月又灌了两口水:“今儿在楼里转了转感觉咋样?”
郑晓慷:“二楼太乱了,像走迷宫,几个地方都得赶紧整改。”
廖天月:“可人家赵总又不是请你来帮助搞整改的。”
郑晓慷:“郭参谋临走前又专门说这事儿了,强调必须得限期整改。”
廖天月:“赵总说您在这方面特熟,以后就全仰仗你来应付了。”
郑晓慷一愣:“应付?”
廖天月眼眸流转:“今天的事儿不就应付过去了吗?人家赵总那脑子,明明是想让你帮他,却让人感觉到是自己帮自己。”
郑晓慷看了看廖天月,接了一句:“其实我倒也不是很想回东城。”
这下把廖天月的兴趣勾了起来:“为什么呀?叫我再猜猜……还是你爸妈给找的媳妇你瞧不上呀?”她拢了拢散落的头发,“郑大哥一向不喝酒吗?”
郑晓慷:“那倒也不!早先出任务时摔了一下,医生们再三叮嘱不让喝酒。”
廖天月略显关切:“不要紧吧?”郑晓慷点点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廖天月正好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郑晓慷忙把目光转向一侧的挂钟:“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口袋里手机响了,他拿出新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廖天月一副顽皮的样子:“家里打来的吧?又逼婚呢!”
29.走廊上 夜
郑晓慷通罢电话,见不远处仿佛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便跟过去看了看,但什么也没发现。
30.房间里 夜
郑晓慷揣好手机回到屋里,廖天月早已斜倚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
31.大厦办公室 日
赵怀玉坐在班台前,认真地听完了郑晓慷的汇报,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老弟说得在理呀!要不你就先辛苦辛苦给出套方案咋样?等装修时咱首先要把安保环节做规范。”
郑晓慷点了点头:“可眼下这情况也得马上动啊!”
赵怀玉:“没错!我马上交代刘一生,叫他好好协助你把能动的先动一动。刚才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竟然会有电动车在大厅里充电?”
郑晓慷感到赵怀玉似乎有些避重就轻,便直言不讳道:“现在消防栓里没水,应急通道堵塞。这些真的都不是小事儿!”
赵怀玉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回了一句:“可如果要真的全动起来,资金上也不是小事儿呀!”又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让苏庆也托人去市里给说说,看能不能多给宽限几天?”
郑晓慷摇摇头:“这谁说也不行!现在检查都是双随机,人员随机、单位随机,一旦结果公开……”
赵怀玉摆摆手打断了郑晓慷的话:“那就先不要让它公开嘛!只要有苏庆在,这一切应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郑晓慷一脸惊诧。
赵怀玉笑着拍了拍他肩头:“之所以想让老弟来文博干,就是因为看重你各方面的工作能力。请记住哥一句话,任何事儿只要别闹得太出格,都是可以相安无事的。”说罢,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文博大厦的状况目前也就这样了,当然,你也可以再多去转他几个单位,货比三家嘛。”
郑晓慷回道:“那也行!正好可以休整几天,再回家看看我老爸。”
赵怀玉见郑晓慷并没按自己设想的套路往下走,未免有些扫兴:“老弟以后不管啥时候想来我这儿,咱都会热烈欢迎的,而且没准儿哪天咱也会求到你那儿呢。希望到时候就算帮不了哥的忙,也千万不能持倒劲儿哟!”
郑晓慷完全明白赵怀玉说这话的意思,他去意已决:“您可能还没见过一旦出了事儿会有多可怕。”
32.长途汽车站 日
郑晓慷坐在喷水池旁,仰面朝天地怅望着远方。
33.酒店总台 日
廖天月匆匆忙忙过来问吧台服务员:“昨天来的那位姓郑的客人呢?赶紧查一下。”
服务员:“午饭前就结过账走了,还搁这儿五百块钱让转交给您。”
廖天月接过服务员给的钱,又掏出手机查阅到跟郑晓慷的通话记录,刚要拨号,想了想又作罢。
34.文博大厦楼下 日
赵怀玉陪苏庆来到车头前。
苏庆:“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靠谱。”
赵怀玉:“行了,这事儿以后不提啦!”从公文包拿出张单子递给苏庆,“报名竞标的一共二十一家,外地有三家。”
苏庆:“那些小公司我都沟通过了,大伙儿同意由我先出面把工程全揽下来,再分出几块儿匀给他们一起干,有钱大家赚呗!”
赵怀玉点点头:“那家南方公司的信誉确实很好,技术也强,又舍得花钱、垫钱。”
苏庆:“也没啥了不起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二人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35.步行街 日
苏庆的轿车正冲街口停下,死党仝二打开车门,快步走到隔离墩前,一使劲儿将石墩搬到一旁。他回到驾驶座上对苏庆说:“昨天晚上我在歌厅见赵总了,这家伙胆儿也够肥的,谁的酒都敢喝,谁的菜都敢叨。”
苏庆笑了笑:“让他喝吧,只要别喝死就行。南方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马上就要三堂会审,据说集团也要来人。”
仝二满脸自信:“放心!到时候不管谁来,我保证那几个南方人来不了就是啦!”
36.香国饭店 夜
赵怀玉衣冠楚楚,在迎宾小姐引领下,从旋转门进了大厅,前堂经理和主管一前一后,点头哈腰地迎上前:“赵总好!”
赵怀玉派头十足地问经理:“二凤到了吗?”
前堂经理:“到了!到了!”
37.酒店包间 夜
前堂经理推开房门,哑巴牛闻声站了起来。
屋里还坐了两个妖艳女子,一个光着脚斜靠在椅子上嗑瓜子,另一个浑身乱颤捂着肚子浪笑,见到赵怀玉后,随即也站起了身。
二凤笑眯眯地迎上前来:“赵总快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俺牛哥,这是五妹。”
赵怀玉冲哑巴牛抱抱拳:“哑巴牛的大名好几年前就听说过。”
二凤插科打诨:“他可没啥好名声呀,赵总!见天欺负老人打小孩儿夜踹寡妇门儿。”
38.酒店门外 夜
夜色阑珊。仝二领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来到酒店旁边阴影处。
仝二跟俩女子小声交代:“要走后门。”
其中一个女子撒着娇:“又不是头一回了,谁不知道谁呀!”
另一个女子也道:“后门没电梯,还得……”
仝二骂道:“想赚钱多爬几层楼梯咋了?上去跟那俩南蛮子多缠磨一会儿,别刚数个一二三就让人家买单。”
39.酒店包间 夜
五妹已有点醉意了,身子往赵怀玉近前蹭了蹭:“赵哥,听说您那儿要翻盖成东城最大的标志性建筑?”
赵怀玉打个酒嗝:“差不多吧,楼倒不用重起,用原来地儿再扩建扩建。”
二凤:“咋扩建呀?牛哥说您还要在楼顶上修游泳池。”
赵怀玉:“修泳池不假,可没在楼顶上修。”
五妹:“哪修那儿呢?”
赵怀玉:“四楼平台上搭个轻钢彩棚。”
五妹:“啊!室内游泳池?”
赵怀玉点点头。
五妹:“还真要在屋子里游泳呀?我的妈呀!”
哑巴牛不失时机地开了腔:“赵总,有个事儿正要跟您打听打听呢。”
赵怀玉:“说。”
哑巴牛:“有一兄弟这几年一直在外边干装修,听说恁那儿最近搞招标,跟我和二凤提几回了,想去凑凑热闹,主要就是想经经大阵场。”
二凤:“没错!那兄弟够意思得很,轻易也没跟谁张过口。”
赵怀玉:“还是劝劝你那老弟别去凑这热闹啦,这回有实力的公司太多了。”
五妹装傻卖憨地抠了抠赵怀玉的手心:“人家想去就让人家去见见大世面嘛!”
40.酒店后门 夜
仝二掏出手机拨通号码:“治安大队吧,赶紧派人过来管管吧,香国酒店502包房有人嫖娼……”
41.东城宾馆会议室 日
台口挂着“文博大厦装修工程竞标会”的大红条幅。主桌前坐了一排领导,桌上有职务的座签。
赵怀玉拿着竞标名单核对了一下,向众人宣布:“现在让大华公司代表做项目最后陈述。”
苏庆温文尔雅地站了起来:“谢谢大家!那我就侧重把公司这些年的一些成绩和本次竞标的预算想法再跟领导们简单汇报一下。自2010年公司成立以来,先后承接装修了我市‘铁路公寓’‘东城宾馆贵宾楼’和‘城西建材市场’等大小项目十几个,我们对大厦装修的整体预算造价为人民币680万元,并可先期垫资280万元。
会场门口一阵骚乱,一个戴宽边眼镜的小个子闯了进来,满脸憔悴,声音尖哑,嘴角淤着白沫,是南方装潢公司业务主管老齐。他一进门便指着苏庆喊起来:“流氓啊!简直一伙流氓啊!”
赵怀玉和刘一生赶紧上前拦阻,老齐顺手塞张名片放他俩手里,不管不顾地又掏出一盒名片蹿到领导席前,三张、五张胡乱散发:“在下南方大名公司齐飞宇!在下齐飞宇!”
赵怀玉沉着脸:“老齐,你这是干啥!来这么晚倒有理了?”又放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别闹!有话底下都好说,老赵从来不亏待朋友。”
老齐口气略缓:“这事情不怪你。”一指苏庆,“都是他设的局!找两个‘野鸡’去勾引我们老板,然后又故意举报。这工程横竖我们也接不成了……”对着领导席大喊,“我们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当众公开!要上网,要登报,要让全社会都知道你们这些人渣!”
苏庆厉声呵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什么设局不设局的?”
老齐咬牙切齿:“姓苏的,别以为我不认识你!要证据是吧?公安局有现成的口供,你就等着吧!”
董事长埋怨地看着赵怀玉:“我得先走了,还有两个商务厅的朋友一直在等我呢。”
坐在后排隐蔽处的段香山嚯地站了起来,见缝插针地走上前来,眼睛直直地看着董事长:“趁领导们都在呢,能不能让我们公司也展示一下呀?”
赵怀玉一愣。
刘一生满脸惊讶。
段香山冲赵怀玉笑了笑:“我是中兴公司的段香山。”
董事长和蒋处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赵怀玉见领导点了头,只好随声附和:“当然也可以嘛!那就赶快抓紧谈谈你们的情况吧!”
段香山朝门口一挥手,冯家文和廖天才一前一后推了辆平板车缓缓走进来,车上红绸子下压了个一米见方的物体。老冯一副大家风度,西装革履,银发飘逸地往台前一站,煞有派头。
董事长笑道:“什么宝贝呀?”
冯家文将红绸子一把掀开,有机玻璃透明罩里,一座形状精致的文博大厦装修模型呈现在众人面前,造型之精美,设置之奇妙,令在座人眼前一亮,就连南方老齐也为之一振。
董事长:“嚯!弄这玩意儿真要下功夫了。”
冯家文松松领带扣:“以前在墨尔本的唐人街也搞过一次类似作品。”
董事长:“老先生还在国外待过?”
冯家文点了点头:“下面还有更好看、更精彩的呢,整个设计的独特之处是灯光部分。”
董事长对赵怀玉摆摆手:“赶紧把窗帘拉上呀,咱一块儿看看文博大厦以后的夜景会是个什么样子。”
42.越野车上 日
哑巴牛等人兴高采烈地开车兜风。
傻柱子高兴得像个孩子:“牛哥,叫俺再看看合同吧。”
哑巴牛随手把身边公文袋递给傻柱子:“看吧,只要你能看懂。”
傻柱子将中标书小心地掏出:“没事儿,主要是看看上头写的钱数。”
车上的人全笑了。
43.段香山办公室 日
段香山气冲冲地推门进来,一脸苦笑地看了看正坐在沙发上等他的哑巴牛,把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扔:“还真是苏庆他爹使的坏!银行已经变卦了,说咱资质审查不合格!”
哑巴牛梳了梳秃顶上的两绺剩头发:“我刚才也跟这儿大概齐算了算,刨除百分之三十毛利,带上你头前已经垫的那部分,里外里还差个二百多万对不对?”
段香山点了点头,拽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哑巴牛将银梳子装进兜里:“我觉着咱现在还有个办法可行。”段香山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支。
哑巴牛:“苏家有权不假,但特权归特权,江湖归江湖,银行的钱不也是老百姓存进去的吗?还记不记得上次你跟洪雁儿订婚那回,一下竟来了六七十桌的人。”
段香山将椅子往前拖了拖。
哑巴牛:“六七十桌什么概念?朝每人借五千块不多吧?咱既然有这么好的群众基础,不就是最大的本钱吗?”
段香山:“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的,朋友面子已经没以前那么值钱了。还有一些手续上的事儿,原本都应该赵怀玉他们办,可这家伙一点不积极,加上苏庆这货天天虎视眈眈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哑巴牛:“消防布局上的事儿咱也不太懂,估计也要占不少钱。”说罢又把银梳子掏了出来,“上次天月从车站接回的那个老兵还记得不?听说他被老赵弃了,要不咱给招安过来?”
段香山揉了揉鼻子:“天月说他跟咱不一路!不过,我倒觉着,可以试试!”
44.北营水库 日
一只大鸟鸣叫着领了两只雏鸟学飞翔。郑晓慷满腿是泥,在湿地边帮父亲整修围网。
郑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大片坑塘对郑晓慷道:“你那笔退伍费就足够咱包一大块儿地方养白鲢和泥鳅了,那玩意儿好活不愁卖,以后想种大棚香菇也行,那东西也很好卖。”
郑晓慷只顾干活没搭腔。
郑父又道:“跟江勇他妹的事儿,你再好好想想。那孩子哪儿哪儿都好,我跟你韩大爷还是想让恁俩……”
郑晓慷打断父亲的话:“我跟她不可能!从小打打闹闹跟亲妹一样,哪有哥娶妹子的道理?”
郑父将手里抓钩一扔:“那你就干脆还滚远远的,别回来!”
郑晓慷:“又急啥嘛!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动不动就着急。”
郑父抬眼看了看郑晓慷:“乖乖!好像比以前会说话了。”
郑晓慷突然“哟”了一声,抽手从水里拎出个大乌龟来。
郑父嘿嘿笑了起来:“被乌龟咬了是好兆头。”
45.郑晓慷卧室 夜
郑晓慷光着膀子从洗手间出来,将衣撑上的衣服取下叠好,打开衣柜放了进去,躺床上将灯熄灭。他顺手从床头柜把廖天月的旧手机拿了出来,翻盖开机,屏显上露出廖天月的大头像,耳边瞬间闪过她那天说的一句话:“怎么电话才通一半儿就断了!”
郑晓慷打开了自己手机,把廖天月的头像翻拍了下来。
46.郑晓慷卧室 日(梦境)
手机铃声响起,郑晓慷迅速爬起接听,就听手机里传出廖天月的声音:“开门呗,我在你家门外呢!”
郑晓慷将信将疑开门一看,果然是廖天月。
廖天月:“你们这儿变化太大了,绕了半天也没找见水库。”
郑晓慷忙道:“走!我领你去。”
47.北营水库
廖天月:“你把脸扭过去,我要换衣服。”
郑晓慷:“在这儿换?”
廖天月:“叫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呗!”
郑晓慷扭过身去。待他再转过头来时,廖天月已换好泳衣站在了水库边上。
郑晓慷急得大喊:“不能从那儿下水——水太深!”他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想朝廖天月跑过去,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郑晓慷听到父亲在叫他:“郑晓慷!晓慷……”(梦境完)
48.卧室 日
郑晓慷睁开眼,赶紧爬了起来。
郑父在门外与来人搭讪:“进来坐吧。”
一个女子的声音:“谢谢叔叔!”那声音分明是廖天月。
郑晓慷一跃而起,几下便穿好了衣服。
49.郑家客厅 日
廖天月美目流转:“可别想着是我有啥事儿找你啊!那天在车站,还记不记得有个人跟警察说你‘见义勇为’了?”
郑晓慷不住地点着头。
廖天月:“他叫段香山,大厦工程最后他给接下了。人家知道咱俩认识,就托我来请你去一趟,主要是帮他们指点一下消防布局上的事儿。”
郑晓慷一脸的好奇:“你跟他也认识?”
廖天月笑了笑:“他跟我哥挺熟的,人特别仗义,我哥一直在他那儿干。”
郑晓慷当即点头应允:“可以!这几天都快把我闷坏了。”
50.行驶的轿车 日
廖天月坐后座上跟正在开车的郑晓慷聊天:“女朋友咋样了,有戏吗?”
郑晓慷摇摇头:“是我牺牲战友的妹妹,我们两家关系特别好,家里大人都想让俺俩成,可我不能娶她。不娶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娶了倒担心以后不会对她太好。”
廖天月呵呵一笑:“为什么呀?”
郑晓慷猛地一个急刹车:“不好!车祸!”
廖天月隔着车窗,看见不远处有一辆轿车翻在路中间,两个路人正用力地将车扶正过来。
郑晓慷:“快去看看你工具包里有没个钳子或扳手。”说话间,人已跳出车门,猎豹似的冲向事故现场。
51.事故现场 日
郑晓慷扯着嗓子大喊:“把香烟掐灭!退后五步,不许再动车了!”
廖天月拿着尖嘴钳和扳手过来,郑晓慷从她手里抓过钳子,动作娴熟地看准挡风玻璃的一个角,用巧劲猛击数下,就听哗啦一声,车窗玻璃全部碎开。郑晓慷伸手便将司机拽了出来。
司机鼻子里淌着血,惊慌失措地看着郑晓慷:“孩子!我孩子给撞到后座上了。”
郑晓慷一个前滚翻又钻进车里,从里面把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递了出来。
孩子惊恐地看着大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郑晓慷镇定地看着司机:“你受伤没?”
司机摇摇头:“我没事儿,主要是孩子,刚才……”
郑晓慷打断司机的话:“先别说那么多了!身上带手机了吧?先打120,再打110,还有保险公司。”
廖天月在一旁欣赏地看着郑晓慷。
52.中兴公司 日
郑晓慷随廖天月走进办公室,见段香山正在沙发上和一个中年男人谈话。
郑晓慷定睛一看,不禁叫出声来:“文记者!”
段香山热情地将郑晓慷迎到沙发前坐下:“没想到还真又见着面了。”
郑晓慷也挺高兴:“那天的事儿多亏……”
文聪明哈哈一笑:“那天的事儿段老板已经跟我说了,一直夸你呢!”
郑晓慷:“真没想到您也在东城,什么时候来的?”
文聪明:“也没多大会儿!”回头指指段香山,“只要是他的事儿,咱想不来都不成,谁让这辈子欠人家太多了呢!”
段香山:“别别!现在可是我在求您。”
文聪明:“放心!老赵那边我负责让他主动配合,不瞒俩老弟说,赵怀玉当初进文博时,还是咱请领导帮着说了硬话的。”说罢又握了握郑晓慷的手,“香山老弟特别够意思,恁要是觉得投缘儿可以摽到一起干!”
廖天月在一旁若有所思。
53.东城茶楼 日
包房里就段香山和郑晓慷两个人。
段香山娴熟地洗茶、沏茶、倒水,将茶盅端到郑晓慷面前:“廖天月不止一次跟我们这个说那个说,她认识个从来也不讲瞎话的人。”
郑晓慷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其实我这人不讨人喜欢。”
段香山笑了笑:“我也不太讨人喜欢。阴暗、闭塞、不开化。”又往盅里添了水,“以后只要跟你在一块儿,我也保证不说瞎话。有个大诗人说过,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灿烂的鲜花。”
郑晓慷觉着段香山这人说话挺实在,又多出些好感:“图纸我都看了,是有不少地方说不过去呀。”
段香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现在所有的精力全放在资金周转上,消防设施这块儿咱以前也没弄过,你熟门熟路地帮咱好好把把关,该请人就请人,该花的钱一分不差,你说咋办就咋办。”
郑晓慷:“文记者说他已经催过赵总了,我把该做的准备工作抓紧做好,以后安装方面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人多花钱的。”
段香山高兴地站了起来:“咱这一打交道很可能就是一辈子了,我绝不会对不起你!”
54.城隍庙 日
廖天月双手合十,在大殿里默默祈祷。
段香山和哑巴牛正在殿外往香炉里上香,廖天月走了过去,无意中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哑巴牛:“住建手续这关一过,其他事情就容易摆平了。郑晓慷还真是咱的吉祥物!”
段香山将香烛插好:“他就是有些太过认真了!如果老这样的话,以后恐怕也会有不少麻烦。”
哑巴牛点点头:“咱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也往工程里投点儿股份出出血,那样不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吗?”
段香山斜了哑巴牛一眼:“我看永远也不能把牛哥你算在好人之列。”
哑巴牛“呵呵”笑了。
55.老式餐厅 夜
段香山一伙正喝酒喝得起劲,设计师老冯满脸醉意,仍大口大口地一干就是一满杯。
廖天才在一旁窃窃笑着,只管自斟自饮。
哑巴牛也开始发飘,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来来!我再过一圈儿!”
段香山往哑巴牛碗里舀勺汤:“多吃点主食,明儿一早还得去趟开封呢!这两天咋老不见天月,她一不在,这酒喝着总感到少点什么。”
傻柱子拿根鸡爪儿放嘴里嚼了嚼:“没准儿又跟那郑教官在一起呢。”
廖天才瞥了傻柱子一眼:“那不也是为了工作嘛!”
哑巴牛抓张纸巾擦擦手:“这话我信!一般人廖天月是看不到眼里的。”
老冯头重脚轻,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段香山示意傻柱子送老冯先回去。
哑巴牛和傻柱子笑着将冯家文硬搀了起来。老冯摇头晃脑,嘴里哼哼着20世纪30年代的老情歌:“三轮车上的小姐真美丽,西装裤子短大衣,眼睛大来眉毛细,张开小嘴笑嘻嘻,浅浅的酒窝叫人迷,她身傍坐个怪东西,年纪倒有七十几……”
56.劳务市场 日
整个市场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初来乍到的生手,有保姆、帮厨、力工、做针线活的,五花八门;另一边是些老江湖,脸上带着自信与从容,以木匠、泥匠、漆工、焊工等职业居多,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旁边竖一小块“承接”工程的招牌,一旦有了客户,彼此间还会假模假式你谦我让,寒暄着显示君子之态。
哑巴牛派头十足地来到一个举止与神态都很精干的小个子面前:“哪儿来的?”
小个子忙起身回道:“杞县!祖代三辈儿都干木匠。老板手上有大活儿吗?”
哑巴牛点点头:“除了木匠活儿以外,焊工的活儿能干不?”
小个子道:“也没问题!就是还差几个上岗证。”
哑巴牛:“证不证的倒没啥,上过轻钢龙骨没?”
小个子:“给俺县宾馆弄过一回轻钢吊顶。”
哑巴牛指了指小个子身后的几个人:“都你一伙的?”
小个子点了点头。
哑巴牛:“不管大工、小工、木匠、焊工,我都按人头算,每人一天一百二,全都交你去分,觉得咋样?”
小个子低头想了想:“工钱咋给法儿?”
哑巴牛笑了笑:“三天一清!如果行了就赶紧招呼上人,后天去东城!”
小个子高兴地回道:“没问题!去哪儿都成,上外国才好呢。”
57.三岔路口 日
仝二满脸杀气地坐在敞篷车里,怀里抱个装羽毛球拍的袋子,迎面风将袋口吹开,露出短管猎枪枪头。他身边另外两个彪形汉子也都一脸凶相。
路口开来辆轿车挡在了仝二车前。苏庆摇下车窗训斥道:“你打他一枪有用吗?”
仝二:“这笔账我会挨个儿算!”
苏庆:“这年头实力比勇气更可怕,懂不懂?真到了该动手时也轮不着你。赶紧调头回去!”
仝二阴沉着脸:“回去弄啥?”
苏庆:“举报啊!各种举报!效果肯定比你拼命好得多。”
58.文博大厦附楼 日
赵怀玉和哑巴牛有说有笑地从楼里出来,正好在门口遇上郑晓慷。赵怀玉笑容可掬地一把握住他的手:“郑总,真是山不转水转,以后咱又弄到一块儿了。”
郑晓慷忙道:“别别!我可不是什么总……”
哑巴牛哈哈一笑:“人家郑总就是咱的大福星。”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工人正把刚卸下的脚手架、电锤等工具往楼道里搬。郑晓慷正色对哑巴牛道:“所有楼道都不许再堆东西了!”
哑巴牛笑着解释:“这两天老预报有雨,我心说……”
郑晓慷挥手打断哑巴牛的话:“消防通道里绝对不允许放任何杂物。”他边说边跳下台阶,朝工人摆手叫停。
赵怀玉和哑巴牛面面相觑。
远处,廖天月推了辆自行车正朝这边张望。
59.大厦正门 日
廖天月锁好自行车,将车钥匙递给郑晓慷:“旧是旧了点儿,总比你老走路强。”
一辆豪车突然停在二人近前,车窗里伸出一张少妇靓丽的脸:“嘿!迷彩侠。”
郑晓慷一愣。
那少妇推门下车:“原来还真是你呀!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郑晓慷仍觉得纳闷。
那少妇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您忘了?在瑞祥大厦,你救过一个抑郁症……”
郑晓慷终于认出这女子正是自己年初在楼顶救下的那位漂亮妇人。
少妇拿出张名片递给郑晓慷:“我姓白,以后叫白姐就是。”
廖天月推了把仍在发愣的郑晓慷,对那少妇笑了笑:“一起到路边茶饮店喝杯茶吧。”
60.行驶的轿车 日
廖天月一身休闲装,端庄典雅地开着车,身边坐了郑晓慷。
廖天月:“刚才那大姐开的车至少也得一百多万吧?”
郑晓慷想了想:“兰博基尼的新车是很贵。”
廖天月:“她那种人一旦认准了谁好,肯定就会加倍对谁好……估计想要送你的那张卡里有不少钱呢!”
郑晓慷笑了笑:“咱一直干的就这活儿,沾了钱,活儿就不干净了。”
廖天月:“那人家想邀你去省里办公司的事呢?”
郑晓慷摇了摇头。
61.黄河游览区 日
山顶,廖天月拉着郑晓慷的手向下探探身子:“哇!从上面看黄河,一点都不宽。”
郑晓慷紧紧攥着廖天月的手不敢松开。廖天月转过身子,将手抽出来活动了几下:“觉得没?这两天咱俩有点儿走太近了。”
郑晓慷拘谨地:“我……不配。”
廖天月哈哈笑了:“你想哪儿去了!不过,可能你还真养不起我。”
郑晓慷故作轻松地朝四处扫了两眼。
廖天月顽皮地往后一撤身:“又想啥呢?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可别再生啥歹意把我推下去呀!”
62.水上餐厅 日
廖天月往郑晓慷碗里夹了块鱼:“嗳,当初你是怎么想要去当兵的?”
郑晓慷憨憨地笑着:“小时候跟俺同学他爸学过阵子武术,那会儿看个电影《中南海保镖》,练武劲头大着呢,后来就一直想当兵。”
廖天月笑了笑:“我小时候也很想当兵,当一个专门潜伏到敌人内部的女特务。你怎么没去上大学呀?”
郑晓慷:“一块儿当兵的江勇说,到了部队也可以考军校。”
廖天月:“是那个牺牲的同学吗?”
郑晓慷点了点头。
廖天月:“后来呢?”
郑晓慷:“2010年考上过消防学院,最后没上成。”
廖天月:“就因为摔那回吗?”
郑晓慷又点了点头。廖天月端起饮料杯跟他碰了一下:“有个文凭还是挺重要的,你一大男人,起码以后总要比我混得强吧。”
这话让郑晓慷感到莫名其妙。廖天月朝他笑了笑:“我仔细想了,段香山那地方看来也不适合你,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接着又半真半假道:“要不干脆别混职场了,自己投些钱开个健身房,连郭参谋都称你郑教官,这你肯定行!你要是能自己干出点名堂该多好啊!真的!没准儿我还会嫁给你呢。”
郑晓慷怔住了。廖天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钱不够也不要紧,看看差多少,我可以帮你凑。”
郑晓慷表情复杂地看着廖天月:“我的钱已经全部都投给段香山了。”
廖天月惊讶地“啊”了一声:“他下手这么快!”郑晓慷不解地看着她。
63.东城公园 日
郑晓慷和郭参谋坐在石凳上,小石桌上摆了几样卤味、干果、饮料、面点,两人各拿把军用水壶,以水代酒碰了一下,相视一笑。
郭参谋:“刚分到防火科那会儿觉得特别风光,尤其穿着制服出去检查时,心里更是充满了骄傲,可后来就越来越提心吊胆了。一些人仗着有钱有势根本不把我们的监督员当一回事,还有的阳奉阴违,当面说得挺好,可一路查过来,昨天什么样儿,一星期后还是什么样,整个就一明知故犯。你说的这家公司我看还是别去,东城这地方太复杂了,许多事儿你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件是假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让人给套进去。”
郑晓慷不无触动地看看郭:“万一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起码咱得先保证自己不昧良心不作假。”
郭参谋点点头:“这我懂。要是你假我也假,人跟人之间就没有谁再相信谁了。”
64.四楼工地 日
廖天才正指使几个工人往线槽里填电线,郑晓慷满面尘土地沿着顶层木梯跳了下来。
廖天才掏出香烟递过去:“来来,老弟也坐这儿歇会儿。”
郑晓慷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廖天才自讨没趣地笑了笑,将香烟收起。
郑晓慷看见两个工人竟然没给电线穿管就直接把线塞进线槽,当即恼了:“你们怎么连起码的规则都不懂啊!”
廖天才忙上前习惯性地认错:“赖我!都赖我!就是想找两间屋子先试试。”
郑晓慷:“这事儿也能试吗?赶紧把所有线槽都通通撬开。”
廖天才:“其实以前跟别的工地干时,护套线有时候可以不穿管的。”
郑晓慷不依不饶:“你指的什么工地?这种大商场装修必须穿管。”
廖天才搓搓手指:“别急,别急!横竖刚开始嘛,不信我再领你每间屋子查一遍?”很不情愿地把墙角大锤拖了过来。
65.三楼平台 日
楼上大厅的一阵阵砸墙声,让正在水池旁洗脸的郑晓慷面色凝重。他身后突然传来个陌生的声音:“郑大哥!”
郑晓慷扭头一看愣了,原来竟然是在车站被人追打的那个凌大秋。
凌大秋走到郑晓慷近前鞠个躬:“上回多亏大哥啦!”
郑晓慷诧异地看着凌大秋:“你怎么在这儿?”
凌大秋笑了笑:“段总收留了我。”
郑晓慷见凌大秋手里拿了个电焊面罩:“你在学电焊?”
凌大秋摇摇头:“主要是看仓库。段总说电焊那边人手不够,叫我没事儿跟着去练练。”
郑晓慷:“搞这行儿得先考个证才行呀!”
凌大秋:“弄个这还要啥证?”顺手朝楼下一指,“这几天一直都是那帮货干啥我干啥。”
楼下果然传来嗡嗡嗡的焊机声音。
66.二楼工地 日
两台电焊机同时启动,传出刺耳的声音。
凌大秋领着郑晓慷来到小个子工头跟前,郑晓慷在他耳边询问着什么。
小个子工头上下打量郑晓慷一眼,露出满脸不屑。郑晓慷不厌其烦地对他问这问那。
小个子工头干脆不再理睬郑晓慷,操焊枪继续作业。
一团团焊花冒着火星在郑晓慷面前闪落,令他不能靠近。
凌大秋气恼地将面罩使劲摔了过去:“都停下!”随手关掉了电机。
小个子工头满脸怒气地站了起来:“你这小兔崽子!误了工你给补钱呀?”
郑晓慷也严肃起来:“你们要是没有操作证,这活儿不能干!”
小个子工头将焊枪一扔:“不干就不干!先让姓牛的把欠俺的工钱给结了!说好的三天一清,这都一个多星期了,总共才给过一回。”
郑晓慷:“钱的事儿我可以帮你问,但没操作证绝对不能上岗。”
小个子工头一听恼了:“你们这是想要赖账呀!当初找俺的时候是咋说的?”
凌大秋眼一横:“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小个子工头脖子一梗:“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想让我替恁爹妈教训教训你呢?”
凌大秋一听笑了:“行呀,来吧!”说着便就往前凑。
郑晓慷刚要上前阻拦,小个子身后一愣头青扑上前朝凌大秋就是一脚。
凌大秋后退几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门口传来傻柱子的一声喊:“打得好啊!这小子在公司我们谁都不敢惹,还是你们有种!”
郑晓慷回头一看,见傻柱子领了七八个横眉竖眼的混混把工地围了起来。
凌大秋赖叽叽的样子爬到小个子跟前:“求求你再打几下吧!打一拳五千,踢一脚一万,不打折!”
傻柱子在一旁笑呵呵地煽呼着:“还有那把焊枪呢!那可是德国进口的名牌,一个最少一万多。”
小个子工头顿时紧张起来,一边示意几个伙计朝他靠拢,一边妥协地看着郑晓慷:“你可别、别让他们太过分了,逼急了我可啥事儿都敢说出去。”
郑晓慷蹊跷地朝傻柱子望了一眼,见他满脸阴森森的与平常判若两人,顿生寒意。
67.工料仓库 日
凌大秋一边犹豫着打开门上大锁,一边对郑晓慷道:“牛总交代过,这地方不让人乱进。”
郑晓慷只管推门走了进去。仓库内,临门放着大量轻钢原材。他上前摸了摸厚度,又通体看看外观,见不少地方已经起皮并生出瘤点。货架上堆了不少电线和电缆线,他拿过一盘仔细看了看。
后墙一侧还有两摞二米见方的刨花板,郑晓慷围着转了一圈,不由眉头紧锁。
68.大厦附楼 日
郑晓慷支好自行车,疾步走进大门。
69.单人宿舍 日
郑晓慷从铁皮柜里拿出文件袋,从里面选出几张报表、预算单,还有合同复印件,放在桌前认真地比对着。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70.中兴公司 日
段香山正朝傻柱子大发脾气:“谁让你没事儿去招惹那些农民工啦!”
傻柱子翻翻眼皮:“他们先动手打了凌大秋。”
段香山火气更大:“凌大秋算个啥!你这叫因小失大懂不懂?”
傻柱子脸一歪:“没准儿还能给你省几个工钱呢!”说罢转身就走,门口遇见哑巴牛,招呼也不打,绷着脸甩门而去。
哑巴牛见段香山脸色很难看,便递支香烟放桌上:“就那几个家伙嘛,撵走就撵走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段香山揉了揉鼻子:“我有点担心他们出去乱说。”
哑巴牛:“这你放心,我来办!”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资金上的缺口还不小呀?”
段香山点了点头:“‘义气’俩字儿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赵怀玉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坐:“怎么工地上几个搞电焊的全都不见了?”
哑巴牛嘿嘿一笑:“这不眼看要收庄稼了嘛,又赶上几天连阴雨,都坐不住了。”
赵怀玉看了眼段香山:“那工期咋整?我在董事会上立过军令状的。”
哑巴牛抖抖肩,一副无奈的样子:“七十二行,庄稼为王,谁还敢不让农民回家收粮食?”
这时,郑晓慷夹着文件袋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段香山上下打量郑晓慷一眼:“怎么了?”
郑晓慷见赵怀玉也在场,便忍下性子说:“还有好多准备工作没做好,现在根本不具备开工条件。”
哑巴牛刮了刮头上的两缕头发:“主要是工期实在太紧了!我看一些形式上的东西也没必要那么较真。”
郑晓慷看了眼段香山:“这文博大厦可不是谁个人家开的,咱得对全东城负责。”
赵怀玉听了这话脸上明显有点儿挂不住,揉肩捶背地起身而去。
哑巴牛去将房门关上,冲郑晓慷笑了笑:“何必呢,人家老赵是东道主还都没说啥哩!”
郑晓慷不接哑巴牛的话茬,眼睛直直地盯着段香山:“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哑巴牛有些尴尬,还是识趣地掩门走了。
郑晓慷将文件袋朝段香山面前一放:“仓库里进的货跟合同上写的完全两回事!”
段香山脸色一沉:“你去仓库了?”
郑晓慷点点头:“轻钢材料与合同上写的将近差了六个多毫米,一些电缆线既没产地也没合格证,耐火板也大都是些刨花板,这可不是一般的偷工减料呀!”
段香山手一挥打断郑晓慷的话:“行了!各有各的分工,各负各的责,你只管把自己那摊子事儿料理好就可以了,其他不用多操心。”
门外,廖天才的脸紧贴在门缝边偷听屋里谈话。
郑晓慷尽量放缓口气,诚恳地说:“要是现在调换还来得及。”
段香山厌倦地点着香烟:“钱呢?钱怎么办?”边说边拿过文件袋也给一起点着了。
火苗越来越大,火光闪烁着将二人的面目渐渐隔开,彼此间都显得模糊起来。
郑晓慷态度坚决:“这事儿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肯定得管。”
段香山把快要化成灰烬的文件袋往垃圾桶里一丢:“随便吧!公司破产都破产,你也破产!”
廖天才一头撞了进来,哑巴牛紧随其后。
廖天才愤慨地将手里几张照片往郑晓慷面前一扔:“姓郑的,你太不像话了!谁不知道我家天月是段总的女朋友!”
郑晓慷一看照片蒙了,上面竟然是廖天月那天喝醉后挎着他胳膊随他开门进酒店房间的画面。
哑巴牛阴着脸拿出小银梳子刮刮头皮:“郑教官,这也有点太过分了!”
郑晓慷一时语塞,百口难辩,羞怒而又无助地朝段香山看了一眼,段香山冷冰冰地抛出一句:“真丢人!”
郑晓慷彻底失望了,转身羞愤而去。
段香山一把抓过照片撕成两半往地上一丢,跳起身冲廖天才大发雷霆:“谁让你这么干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滚!”
廖天才偷眼看了看哑巴牛,灰溜溜地走出屋门,一脸委屈地小声嘟囔着:“这种事儿我不干还有谁会愿意去干。”
段香山稳了稳情绪,小声吩咐哑巴牛:“快去把仓库所有东西都赶紧拉走,换个地方。”
71.大厦附楼 日
郑晓慷一脸悲怆地拉着旅行箱走出大门。
72.大厦正门前 日
这儿的一切和先前并无两样——进进出出的古玩商贩,形态各异的三教九流。
郑晓慷与刚要进门的赵怀玉和苏庆正好走个面对面。
赵怀玉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也没接,咱再好好谈谈吧?”
郑晓慷不屑地笑了笑,径直而去。
苏庆故意抬高声音在郑晓慷身后喊了一句:“老弟,以次充好也能够上犯罪吧?”
73.三楼酒店 日
还是先前那家闹中取静的西式餐厅,苏庆和赵怀玉在桌前对饮。
赵怀玉:“姓郑的跟段香山彻底掰了。”
苏庆冷笑一声:“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鱼那么信任水,最后还是让水给煮了。老兄你发现没,有时候跟对手在一起比跟朋友在一起更有意思。”
赵怀玉抓过纸巾抹抹嘴:“你跟段到底有什么过节?不全是因为工程上的事吧?”
苏庆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是不是又听刘一生瞎说什么了?”
赵怀玉笑了笑:“你们年轻人的事儿咱才懒得多管呢,老弟还是赶紧准备接手吧!”
苏庆也笑了笑:“知道老兄从来都是向着我的。可兄弟也说句老实话,这猛一下的,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往里垫啊!”
赵怀玉眼珠一转:“这你放心!别说有苏主任面子跟那儿放着,就是没这层关系,我也不会让你多垫呀!咱这回做个主,先给你打一部分预付款咋样?”
苏庆如愿以偿地笑了。
74.城中村 日
与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的房屋尤显陈旧与密集,周边垃圾成堆,整个村子只有一条水泥路与外界相通。
廖天月的汽车停靠在路边,她深一步浅一步地来到路尽头的丁字口,在一家挂有“如梦客栈”的小旅社门口停下。
75.旅社走廊 日
地面、墙上和门缝里随处可见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卡片,廖天月走到偏里一间屋前抬头核实下房间号,伸手敲了敲门。
76.房间里 日
桌上放了两盒方便面,旁边有几页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与文博大厦工程有关的内容。
郑晓慷将稿纸叠好装进衣兜,转身开了门。
廖天月故作轻松地走进屋,可一看到那满屋破烂不堪的陈设和泛着雪花纹的电视机时,不禁满脸歉意地看着郑:“都怪我!让你给卷了进来……”
郑晓慷笑了笑:“咱去外边走走吧,这儿太乱了。”
77.轿车里 黄昏
郑晓慷掏出廖天月的那部旧手机又放回前车斗。
廖天月:“这破玩意儿还一直留着呢?”
郑晓慷咬了咬嘴上翘起的干皮,心里有许多话想问她,可一时又无从谈起。
廖天月拧开瓶矿泉水递给他:“你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给要回来!”
郑晓慷的眼神在廖天月脸上滞留片刻:“你和段香山到底什么关系呀?真的是他女朋友吗?”
廖天月眉一挑:“你瞎说什么呢!他好几年前就有老婆了,名叫洪雁儿,现在人在加拿大,是个歌手。”
郑晓慷长吁口气,如释重负地对着矿泉水瓶咕咚咚喝了起来。
78.东城师院 日(闪回)
画室四面窗户都拉着窗帘,同学们一个个激动而又紧张。廖天才低着头在画板前削铅笔,削了一支又一支,削断了接着重削。段香山端个大茶杯坐他身旁,用脚踢踢他脚后跟:“怎么了?做贼似的!”
廖天才抓过段香山的杯子猛喝两口水。
教室里一阵骚乱,小胡子老师领着个身披毛巾被,皮肤雪白,三十岁左右的女模特走了进来。
小胡子:都静一静,这是系里从服装学院请来的模特。
那女子四周瞟一眼,旁若无人地走到布幔前,不等老师把话讲完,就一把掀开身上的毛巾被,一个大转身,光溜溜的后背亮给了全班人。
男生们立马张着嘴,绷着脸。女生们也个个满脸羞涩,握笔的手轻轻颤抖。就连小胡子老师也睁大了眼睛有点犯傻。
79.画室外 日
音乐班琴房走出三个女生,一路说说笑笑,其中一个是美女洪雁儿。她们看见段香山端着大茶杯从画室后门走出,便叽叽喳喳地围了上去。
短发女生问段香山:嘿!真都全脱光了?
段香山一脸不屑地把衣服朝上提了提:你脱光了跟里边儿那个不一样吗?
洪雁儿使劲推段香山一把:恁不要脸呢!
俩女生笑着朝一旁跑开。
洪雁儿跺着脚埋怨:你这人就不配搞艺术!
段香山看了看短发女生的背影:“女人剪个平头像男的,男人留披肩发像女的,划船不用桨,全凭一个浪,这就艺术了?”
洪雁儿噘嘴皱眉转身要走,被段香山伸手拦住了:“你跟姓苏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洪雁儿:“啥意思?”
段香山将杯里剩水朝墙根一泼:“跟我都领过证儿了,就不要再招惹别人。”
洪雁儿提高了声音:“我到底又招惹谁了?”
段香山用食指放嘴边嘘了嘘。
洪雁儿小声嗔道:“直男癌!”
80.宿舍后窗下 夜
刘一生大大咧咧地站在段香山面前。
段香山嘴里叼着香烟:“洪雁儿是你介绍给苏庆认识的?”
刘一生:“只要不尥蹶子,谁骑不是骑……”
段香山猛地一个撩阴腿将刘一生踢蹲了下去,从腰里抽出皮带一阵乱打。
刘一生蜷曲着身子卧在地上:“有种你打死我!”
段香山扔掉烟头从兜里掏出弹簧刀,啪的一声寒光闪动。
刘一生满嘴冒血,半跪在地上抱拳作揖……(闪回结束)
81.附楼四层房间 夜
外面风刮得很大,屋里窗户被吹得咣当乱响,四面墙上的施工图也被掀了起来。段香山手里拿盒图钉,往这边墙上补两个,又忙不迭地往那边墙上补几个。
廖天月推门走了进来。
段香山:“快关上门!瞧这风刮的。”
廖天月将门掩上,又帮着把吹落到地上的报表、纸张捡了起来。
段香山:“姓郑的走了知道吗?”
廖天月点了点头:“人原本也是我喊过来的。”说罢,以一种请求的口吻道,“你能不能把他垫的钱先还给他呀?那是人当兵十年的全部积蓄了,回去也没法儿跟家人交代。他老爸还一直眼巴巴想用这些钱去包个鱼塘呢!”
段香山揉了揉鼻子:“只要别再生事儿,等工程完了退给他,但现在没门儿!还有,那可是他自愿投的,不是垫的!”
廖天月走到段香山面前:“是你们骗人家投的!”
段香山死死地盯着廖天月:“现在提这有意思吗?这儿弄不好就前功尽弃变成烂尾楼了,到时候一分钱也赚不到还要倒贴几百万,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廖天月:“所以你就不顾一切逮谁骗谁是吧?我看你跟苏庆也没啥两样!”
段香山拍案大怒:“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真的看上郑晓慷了吧!”
廖天月叹口气:“我跟他之间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从小我就一直把你当偶像,可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廖天月转身要走,被段香山一把拦住:“你今天哪儿也别想去!”抓起桌上的半盒图钉哗地撒满一地。
82.盘山公路
黄昏时分,一辆消防勘察车在公路上行驶。
消防车内,郭参谋正在与郑晓慷通电话:“是的郑教官,我也刚收到封匿名信,我马上会通知安监大队……您放心,我们也要从消防层面做重点监督……对!决不允许他们恣意妄为!”
83.长途汽车站 黄昏
郑晓慷孤零零地坐在喷水池旁,仰面朝天地怅望着远方。他身后传来一声喊:“郑晓慷!”
郑晓慷回头一看,廖天才正朝这边赶来。
郑晓慷厌恶地转身就走,被赶上前的廖给拦住:“见我妹了吗?”
郑晓慷摇了摇头。
廖天才哭丧着脸:“坏了!”
郑晓慷上下看着廖天才。
廖天才使劲搓着手指:“天月失踪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在家也没在酒店,问谁谁也没见过,手机一直关机没人接。”
郑晓慷闻听一惊。
84.酒店总台 夜
郑晓慷急切地向服务员询问着什么,服务员带搭不理地应付着。
85.赵怀玉办公室门外 夜
郑晓慷连续敲了几次门,屋里没人应声,他拿出手机拨电话。
86.餐厅包房 夜
赵怀玉正和南方公司老齐等几个人在开怀畅饮,他一边招呼客人碰杯,一边漫不经心地握着手机敷衍着。
87.附楼一层 夜
原有的楼梯间改作了临时料房,里面堆了不少木材、包装布、油漆、香蕉水等装饰材料。
傻柱子和凌大秋坐在漆桶上,对着酒瓶喝酒,脚下报纸上放了几根火腿肠和一些熟花生。
傻柱子醉眼朦胧地看着凌大秋:“仓库全搬空了?”
凌大秋点点头,将空酒瓶一扔:“一会儿把楼梯上那两根栏杆焊完,明天咱也卷铺盖走人。”
傻柱子打了个酒嗝儿:“走啥走?段总又没撵你。”
凌大秋笑了笑:“没事儿!咱连候车室都住过。”
傻柱子猛一拍头:“哟!差点忘了,老段跟天月还在楼上呢!我得赶紧给他们弄点儿吃的去。”
凌大秋一愣:“真的是他把人藏起来了?”
傻柱子暧昧地一笑:“什么藏不藏的,老段让我把他俩一块儿全都锁进了屋里,说要好好地享受享受二人世界,要洞房花烛夜了,懂不懂?”
88.附楼四层 夜
房门上果然挂了把环锁。
屋内,段香山已是半醉,扯个烧鸡腿递到廖天月面前,自己咕咚咚又灌了一阵子啤酒:“来来!你也喝点儿!喝多了床上一躺,想啥有啥。”
廖天月从煤气灶上的小锅里盛出两碗稀饭放桌上,极其厌恶地看着段香山:“垃圾!”
段香山醉醺醺地冲廖天月比画着:“一个人对一个人好不好,真好假好,到底有多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天都不知道!”
廖天月冷冷一笑:“那你对你老婆好吗?你要是对她好,她就不会一直待在国外不回来!要是对她好,就不会把我廖天月一直锁在屋里两天两夜!”
段香山眼一瞪:“你压根儿就是我的,我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啦!”
廖天月羞怒无比地走到窗前,突然发现楼下有一片闪动的红光,不禁大惊失色:“不好了!楼下着火了!”
段香山嘿嘿一笑:“吓唬谁呢!”
廖天月急得声音都变调了:“快呀!还不赶紧想办法出去呀!”
段香山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勉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89.附楼大厅 内
熊熊烈火迅猛燃起,风助火威,旋即染红了整个一楼大厅的门里门外。
90.二层楼梯上 夜
凌大秋扔掉焊枪,失声大叫:“楼下起火了!”
傻柱子一撇嘴:“不可能!”
火苗已蹿上二楼。
傻柱子慌了手脚,急忙关掉电焊机对凌大秋喊道:“赶紧去叫人!我去找消防栓。”边说边越过栏杆跳了下去。
就听楼下扑通一声,传来傻柱子的惨叫:“我的腿!”
91.一楼大厅 内
凌大秋拿个大扫把奋力地扑火,火势越来越大。
92.四楼房间 夜
段香山和廖天月死命地踹门,却无济于事。
段香山一把推开廖天月:“我包里有手机,赶快给郑晓慷打电话!刘一生说刚才在大厦门口碰见他了,还有119,给119打电话报警!”
93.十字路口 夜
郑晓慷越过马路,健步如飞地朝着附楼那边有火光的方向跑去。
94.东城大道 夜
几辆消防车亮着警灯,鸣着警笛快速行驶。
95.失火现场 夜
凌大秋已快变成了“火人”,依然发疯般地举个湿麻袋在扑火。
疾速赶来的郑晓慷大老远就冲凌大秋喊:“赶紧出来呀!会呛死你的——”
凌大秋拼尽最后的气力对郑晓慷说:“祸是我惹出来的,跟别人没关系!”话音刚落,人已被火海吞噬。
郑晓慷从随后赶来的刘一生手里接过浸了水的棉被披在身上,毅然冲进去把昏倒在里面的凌大秋背了出来,对刘一生说:“赶紧叫救护车!”
刘一生手忙脚乱地答应着,哆哆嗦嗦地拿出了手机。
郑晓慷对刚从楼里跑出来的廖天才和哑巴牛喊道:“抓紧清点人数,看还少了谁没?”说罢头也不回地径直冲到附楼与主楼衔接通道,大力神一般将硕大的防火卷闸奋力合上。
傻柱子瘸着腿,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郑晓慷的近前,声嘶力竭地叫着:“段、段香山和天月还在上边呢!”
郑晓慷不及细想,又冲进了火海。
不远处,消防车和救护车迅速开到了现场。一队消防官兵,包括郭参谋在内,全都从车上跳下。
郭参谋发号施令,向战斗组分派任务。
96.安全通道口 夜
楼道里堆满了货架和大木箱子。郑晓慷猛地撑着货架借力跃上更高一层,他几个跳马动作,掠过一大段楼梯,迅速来到四楼出口。
97.四楼房间外 夜
郑晓慷冒着浓烟,用力将环锁和门嵌一把全都拽了下来,破门而入。
98.房间内 夜
火苗已烧到窗口,惊慌失措的段香山一手拿包,一手挽着廖天月往外跑。不料,挎包带正好挂在了煤气罐上,三扯两扯把煤气罐给拽倒了。
郑晓慷扑上前猛地推了段香山、廖天月一把:“赶紧到墙角卧倒别动!”赤手空拳地将窗户砸开,又腾出手去抱煤气罐,就在这时,煤气罐炸了,巨大的气浪瞬间将郑晓慷推出了窗外。
99.楼下 夜
郭参谋惊讶地望着从楼上摔落下来的郑晓慷。
救护人员扛着担架朝郑晓慷摔落的方向跑去。
100.指挥车旁 夜
远远望去,火势已基本扑灭,现场指挥长问身后的郭参谋:“小郑怎么样了?”
郭参谋:“刚刚打了强心针,看来情况不太好,医生说需要开颅抢救。”
指挥长:“马上联系总队,请求派直升机直接送他去武警医院。”
郭参谋显得有些为难:“他现在已经退役……”
指挥长大喊:“退役了也是军人!”
郭参谋立马应声而去。
赵怀玉在苏庆的陪同下,神色慌张地来到指挥长近前,语无伦次地问:“首长!损失情况严重吗?我是大厦负责人,没伤着啥人吧?”
指挥长看了赵怀玉一眼:“损失方面还不好估测,伤员目前有两位:一个已经送医院了,情况很不乐观;另一位是我们的同志,多亏他当时就在现场附近,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赵怀玉顿时感到两腿发软,苏庆和刘一生上前扶住了他。
101.现场一侧 夜
赵怀玉脑门上箍了条湿毛巾,鼻翼翕动着大喘粗气。
刘一生习惯性地仍想讨好:“这回可够姓段的喝一壶了!”
赵怀玉瞪了刘一生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扯那?”
刘一生灰溜溜地闪到一旁。
仝二小声在苏庆耳边道:“听说那老兵是为了救姓段的从四楼上摔下来了。”
苏庆:“真是个人物!”
102.救护车附近 夜
警用直升机腾空而起,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鸣声,在星光灿烂的天际盘旋翱翔。
103.现场一侧 夜
赵怀玉等人仰望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直升机。
赵怀玉由衷地感叹着:“从上面往下看,我们就像是一群争抢骨头的蚂蚁!”
苏庆朝火场四周望了望:“我知道他平常为啥话少了,是因为这种场面见得太多!”他眼角跳了几下,感觉身后有双冷冰冰的眼睛正盯着这边看,猛地转过头去,原来是段香山和廖天月搀扶着朝这边走来。
段香山、苏庆四目相对,同时露出一丝苦笑。
字幕:2018年10月9日,中国武警消防部队十几万官兵集体退出现役,正式移交到国家应急救援管理部。
郑晓慷因伤势严重长期昏迷不醒,一直留在武警医院进行救护医治。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