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影像
2020-05-26江燕
江燕
早晨,送女儿去上早课,回来的路上风中依稀传来汪峰的《春天里》——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中年的我们,已经缺少了年少的浪漫、热烈,更多的是想要一份坦诚,与自己达成和解。
美丽的季节、欢喜的光阴,在我们的手机美拍里一张张停驻,世界仿佛静定不动,只有那份美好在蔓延、在扩张……
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幼年时家里特穷,想要留个念想得到城區里老远的照相馆去拍照,那年代自行车都少见,我们便只能走着去。
六岁的那年夏天,城西三里桥村的大姑姑用五颜六色的碎花布块儿给我拼做了一件海军衫样式的连衣裙。母亲掐了新鲜的芝麻叶去丁字口卖掉,凑了些钱又给我买了一双带有小后跟儿的白色塑料凉鞋,我就像个快乐的小鸟,跑东家串西家地显摆,母亲说:“咱去城里照个相吧。”
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百货大楼附近的“国营照相馆”。国营照相馆的师傅当时是个中年男人,很温和,看到我们母女满头大汗,就叫我们先洗洗手和脸。洗完,就在那大红色的棉布背景前,我怯怯地拍了平生的第一张一寸黑白照片。
小学毕业的那一年,我的班主任丁老师从城里请来照相师傅给我们拍毕业照。那时有许多照相的师傅都是走村串巷给人们拍照,赚些小钱儿。丁老师请来的师傅就是这样一个小青年,看上去还挺有型儿,黑色的涤纶大喇叭裤,雪白的的确良衬衫掖在裤腰里,黑色尖头皮鞋擦得锃亮,头发略微有些卷,可时髦了。丁老师叫我们簇拥在那棵老柏树前,他和老校长还有其他两位老师坐在中间的板凳上,只听得相机“咔嚓”一声,师傅说是好了,我们就这样拍了集体照。
初中我去了镇上上学,镇子上只有一条街,街上只有一家照相馆,叫“红梅照相馆”。它是我老家附近村子里一个丁姓的叔叔开的。那时去照相的机会并不多,于是有谁去拍照,我就会特别跟人家说要陪着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
印象里那条街上谁家的女儿最漂亮,谁家的女儿恋爱了,谁家的女儿要出嫁,都是从那家照相馆里传出去的,它是小镇人美好生活的记录,更是小镇人共同的回忆。
时光如白驹过隙。高中时我进了县城,师专去了南阳,拍照的机会多了起来。临街的照相馆比比皆是,一些城区的同学还将家用的数码相机带进了校园。逢周末三两好友小聚,寒暑假外出旅行,是数码相机记录了我们的青春靓丽、一代芳华。那些照片如今还美美地躺在我的相册里,厚厚的两大册啊……
记得工作后的第二年夏天,有个凤凰之旅,我和女儿就用手机一路走一路拍:小桥流水、酒楼茶肆、街头巷尾、华丽服饰……甚至于后来读到沈从文的《边城》,我闭上眼那湘西就直映脑海……
如今玩智能手机、刷微信、做自媒体,拍照更是成了日常,走到哪里拍到哪里。自然景观,人文景观,遇见就拍,越拍越好,越拍越想拍。朋友圈里晒一晒、公众号里秀一秀,美得没法儿说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的飞逝、年龄的渐长、心态的变化,而那些早年平凡的影像愈发的珍贵起来,叫我怀念;那些或浅薄或深刻,或忧郁或伤痛,或轻松或愉悦,某一刻或某一段,都是光阴的痕迹,叫我深深地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