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那些幸福的事儿

2020-05-25马秀芳

回族文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布鞋扣子菜园

我的大名,是学校老师给起的。上小学一年级时,母亲领我去学校报名,老师问我:“叫什么名字?”“小名叫舍舍,大名还没起呢,老师您看着给起一个吧。”母亲笑着恭敬地对老师说。

在我们那个小村庄,在不识几个字的家长眼里,学校里唯一的代课老师算是最有文化的人了,都觉得他起的大名应该是好听而有意义的,所以我们这些农村娃的大名大部分是老师给起的。

“那就叫马秀芳吧。”代课老师思索了几秒钟说。而我那时正躲在母亲的身后。

从此,我就有了一个如我人一般平凡的大名。长大“见多识广”后,总觉这名有点俗且太一般,还因六十多岁的婶的大名竟和我一模一样,所以几次想改名,去派出所一问,麻烦重重,只好作罢。

当我第一次头顶着这个大名,背着军绿色的小书包,穿着母亲做的花布衫花布鞋,悄悄走进乱哄哄的教室,想不被人注意地溜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却被那讨厌的副班长发现了。他一只手拿着只梨,吧唧吧唧啃着。他吃的是大家从没见过的黄梨,听说是他父母从老家带来的。副班长瞪着眼朝我喊:“马秀芳,你迟到了啊,我要告诉老师!”全班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我身上,不知谁又嚷了一句:“你们看,她还穿了一件老奶奶穿的衣服,哈哈哈哈……”大家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母亲给我做的花布衫是斜襟的,自认为挺好看的,平时舍不得穿,等到开学的第一天,才美滋滋地将它穿上,没想到却招来同学们的一片嘲笑。

幸亏数学老师正好走了进来,满教室那刺耳的笑声才戛然而止。我坐在座位上,面红耳赤,头低得低低的,像犯了错似的。小时候的我们只知用外界的眼光判断是非黑白,却委屈了自己。

正班长是个女生,比我们大好几岁,是从老家转来的,喜欢梳两条粗黑的大辫子,常拿一些花花绿绿、一小截一小段的绸料布条跟我们换纽扣。年纪大点就知道哪些东西实用,而年龄小的我们只知道花花绿绿的绸布条扎在头上很漂亮。

我们常会偷偷将家里母亲准备做新衣服用的扣子拿去换,等母亲要缝扣子发现扣子少了时,我们就会装模作样,做贼心虚地帮她翻箱倒柜到处找扣子。找到最后,常是母亲怪她自己粗心,少买了扣子。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我们拿了她那些扣子去换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头绳。

后来,听说没考上学的女班长在城里开了家裁缝店。

还有那个有点窝囊(卫生习惯不好)的同学,她家的西红柿好吃,我们一边嫌弃着她还一边问她要西红柿吃。她为了讨好大家,想和我们一起玩,每天趁父母出去干活的时候,偷偷将菜园的西红柿摘一书包,带到学校分给大家吃。一次她将留种子的西红柿摘了,挨了她母亲结结实实的一顿打。有一次在街上遇见她,她现在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和小时候判若两人。

现在一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儿,总让人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因身体原因,在乡下待了一段时间,那是一段让我一直怀念的宁静无忧的时光。

每天清晨都由窗外的鸟儿将自己唤醒,不慌不忙准备一份简单的早餐。吃罢,收拾收拾房间,趁着阳光晴好,在大太阳下晒几盆井水,用清亮亮饱吸了太阳温暖的井水,洗洗衣物浇浇花。

午睡后,就到院子里平整平整菜园,捡捡菜地的石头和土块,以免它们影响那些弱小的菜籽发芽。土豆本应种在另一块沙地里的,老人们说沙地里种出来的土豆吃起来香,但怕牛羊啃食,只好种在院子里那块石头多不适宜土豆生长的地方。

拾掇完菜园,洗一把脸,喝杯下午茶,看看书,等西斜的太阳光变得柔和时,就走出房门,去房子跟前的湖边转悠一圈。走近湖边,感觉到一股清凉和湿润,使人心旷神怡。4月的暮春,芦苇还没换绿色新装,还穿着去年的土黄色衣服。湖水退去很多,裸露出一大块一大块湿漉漉的湖底和扎在湿泥里的芦苇根。湖水减少得太多了,远处传来许多不知名的鸟儿的悲鸣,它们是为自己的家园发生了改变而焦虑悲伤。

坐在湖边的枯树墩上,听鸟的鸣声,看蓝色天空上飘荡的白云和渐渐西沉的夕阳,一想到这些悠远而美好的时光竟属于我一个人,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幸福和自豪。

远远地,在金色的夕阳下,从湖的深处跑来一只小狗,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狗。它径直跑到我跟前,欢快地摇着尾巴,像一个偷偷跑出家门,玩耍够了,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的顽皮孩子。逗小狗玩时,身后传来“小黑,小黑……”的呼唤声,是小狗的主人,一个穿着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小狗听到主人的声音,急匆匆地走了。

太阳慢慢藏到山后面去了,感觉些许的凉意。慢慢往回走,在湖边捡一些有意思的树枝和石头,拿回去摆在房间里。刚进家门,邻居送来新鲜的韭菜。将刚挤的牛奶烧开,凉凉,上面漂着厚厚一层香甜的奶皮。临睡前喝这样一碗自家产的牛奶,有益于睡眠。

想起同学说的那个远大计划:“等退休了,咱们就到乡下去,种种菜,喂几只鸡、一头牛,坐在太阳底下唠家常。”我补充说:“再养一只奶山羊和一只狗。”說完,我俩哈哈大笑起来。

我在那个离县城最远的小镇待了二十多天。从小镇回来后,还不时地想起那位蹲在酒店门口卖布鞋、毛背心和菜籽的老太太。

去小镇时正值早春时节,天气早晚还很凉。过了几天,天气渐渐转暖。早晨出门时,发现酒店门口多了一位老太太,因这春天的风和太阳的缘故(小镇四面环山,紫外线要比其他地方强些),她的脸比一般人显得黝黑,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花棉袄,头戴一顶白色的,和她年龄不太相称,旁边缀着一朵大花的凉帽,她用这顶时尚的凉帽来遮挡正午直射的阳光。

她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身旁的白布单上摆着布鞋,大人小孩的都有。大人的多是黑色的,小孩的是花色的,还有几双可爱的花色艳丽的小棉鞋。

因小时候常穿母亲亲手做的布鞋,所以每逢在街头看到摆摊卖布鞋的,就会不自觉地停下来看看,见有合适的就买上。即使穿不了几次,总觉得将它们买来摆放在家里,看着,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踏实。去年到乌鲁木齐学习,就在小区门口买了一双绿色的有红色小绣花的带襻布鞋。

也许是因为在乡下价格太高不好卖,她的鞋要的价格不高,感觉有点物超所值了。大人的鞋子五十元一双,小孩的单鞋十五元,棉鞋二十元。我问老太太是她自己做的吗,她说是自己做的。我蹲在鞋堆前挑了半天,很遗憾,没我穿的号了。

老太太身边的木案上还摆放着几件她亲手织的红色、粉色、蓝色的毛背心,还有三个小棉布袋,一个敞着口,是豆角,两个口是封着的,她说是白菜和萝卜种子。这些种子应该是她在自家菜园里一粒粒收集起来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土种子。

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种子了,记得小时候一到种菜时节,我们几个小孩就会跟在母亲身后,每人手里拿一小包用纸袋包裹着的各式各样的菜籽,一小畦一小畦地种。那时觉得母亲很厉害,尽管纸袋上没有做任何标记,但她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菜种,然后统筹安排将它们种在菜园的各个角落。

在阳光和煦温暖的春天里,跟着母亲种菜,感觉真是其乐无穷!

我想这也是我常想起小镇上这位像土种子一样朴实的老太太的原因吧。

猜你喜欢

布鞋扣子菜园
布鞋
扣子歌
怀念一双布鞋
小小菜园有惊喜
疯狂大菜园
一双“百家鞋”
一双“百家鞋”
给我一个扣子
菜园里
谁的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