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情诗
2020-05-21陈亦权
陈亦权
我不知道“暗恋”算不算是“初恋”,如果算,那么我的“初恋”来得比较早。
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就轮到我值日,可是我连垃圾应该倒哪儿都不知道。当我提着畚箕站在走廊上发呆的时候,一个女孩从楼梯上走下来。她问我是不是不知道去哪儿倒垃圾,她热心地叫我跟着她走。她应该不会知道,那一刻,我在感激的目光中把初开的情窦披了她一身。
之后,我每天都会在操场上看到她,她比我高一级,因为她站在初二的队伍里做早操。我在任何时候看见她,总是希望能和她四目相对,但我从来没有如愿过,她似乎从来不会留意到我。
就在那段时间,几乎是一夜之间流行起了汪国真的诗,我也被那细腻的情感和流畅的诗句所吸引,成了汪国真的诗粉,我甚至开始学着写诗。
在我读初三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她。有一次,当我骑着自行车经过学校附近的小纺织厂门口时,看见她一边摘着口罩和袖套一边从厂子里走出来。我这才知道,她没有考上高中,在这里上班了!
從那以后,我上学放学都会故意从那家纺织厂门口去绕一下,偶尔也会有看见她的时候,不过依旧像在学校里一样,她从来没有和我的眼神四目相对过。
到了初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我终于拿出了勇气。那是一个周六的中午,我写了一张纸条从窗户里递进去,她正在机器上忙碌,当她确定我的纸条是递给她的之后,才来到窗前把纸条接了过去。我在纸条上这样写着:“明天中午在学校围墙后面的草坪上见。”
当她把纸条接过去的时候,我像一个行窃被人发现了的小偷一样仓皇逃走了。我不断地幻想着明天中午见到她应该说些什么,我这三年来的暗恋,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完的?我决定写诗,写情诗!
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写完了那首其实只有30来行的小情诗。写完以后,我又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现在我还能记得其中的这样几句:“如果三年有两万六千二百八十个小时,我对你的思念则有九千四百六十万八千次,不是我语无伦次说错了数字,而是我的每一秒钟,脑海里都是你的样子……”
周日中午,我来到学校围墙后面的草坪上。我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脸和脖子都在发烫,我把那张写有情诗的纸递给了她:“这是送给你的!”
她接过去打开来看了一阵,轻蔑地笑着问我:“这是你写的?”
我诚实地告诉她,她还是轻蔑地笑着说:“既然是你写的,背出来给我听一下?”
但我发现我居然背不出来,我紧张得要命。最重要的是,我感觉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这是我写的,会使我看上去像个小丑。我摇摇头说:“我不会背。”
她看着我,斜嘴微笑着,似乎是享受着识穿把戏之后的优越感。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把那张纸扔掉了,把我写了一个晚上的那首诗扔掉了,扔在了初春那乍暖还寒的潮湿的微风中。她斜嘴笑着说:“自己写的诗自己都不会背?哈哈!”
虽然我当时只有16岁,但我已经能体会到那种“被蔑视”的感受了。在她转身迈出离开的第一步时,我也转身迈出了离开的第一步。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写诗送给过任何女孩……
(编辑高倩/图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