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花的命
2020-05-21王瑞琴
王瑞琴
早上,侯婶院子里的喇叭花开得正艳,侯婶咧着嘴笑,让我帮她给她的花拍几张照片。侯婶勤快得很,总是天还没亮就开始忙碌。忙完家里忙地里,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有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别人劝她歇歇,她说闲不着,习惯了。
侯婶很节俭,光知道忙活计,舍不得为自己多花一毛钱。门口来了个游乡卖鞋的,看她脚上的鞋子破了,就劝她买一双,侯婶下意识摸了一下装钱的口袋,里边是刚卖废品的几十块钱,侯婶笑着拍了拍,没舍得掏出来。她说,地里干活,天天跟泥土打交道,穿新鞋怪浪费的。侯婶对家人从不小气,她只克扣自己。
人们便有些看不惯她,背后嘀咕说她就是个喇叭花儿的命,挣的钱不花,都省给她男人了。
过两天她告诉我,因为到沟渠边捡几个饮料瓶,把口袋里的几十块钱丢了,心疼死了。是啊,几个饮料瓶最多卖几毛钱,辛苦半天,捡几个芝麻,丢个大西瓜,的确可惜。类似这样芝麻蒜皮的事多了,不光如此,她还很喜欢占别人家小便宜。门口的几个垃圾桶天天翻几遍,翻不出点儿啥来誓不罢休的样子,人们轻看她,明里暗里都喊她喇叭花。
在我们这里,喇叭花含着轻贱的意思。喇叭花属于一种杂草,总是长在垃圾堆旁、沟渠边不干净的地方,有时顺着沟渠爬到庄稼地里,因为生命力旺盛,怎么也铲除不了。
侯婶说,种田人不能惜力,人的身体就像个聚宝盆,力气用完了,歇歇就又来了。的确如此,每次看侯婶累得不行了,躺在床上,用手拍打拍打腰身,缓一阵子,干活的劲头儿就又回来了。
就这样一个人,有一天竟然做了一件事,把我们都给惊到了。也让我们对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那天微信群里大家都在转发一则消息,侯婶村里的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得了肾病,要透析以后还要换肾,父亲早已病重去世,哥哥也三十了没娶媳妇呢,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到处看病家里的钱也花光了,无奈病人自己在网上发起了众筹,村里的乡亲们你二十他一百地奉献爱心。侯婶听说了这事,知会我们几个熟人邻里提上礼品去看病人,侯婶悄悄告诉我,她揣了六百块钱,要给那可怜的娃看病,我说你哪来的钱,侯婶说,是她这一年卖废品的钱攒起来的,每次卖了废品舍不得花,都藏在褥子里。我听了侯婶的话,有些惭愧,我们两口子在众筹上一人给支持了两百块,而且我们挣钱比侯婶容易得多,侯婶的六百块钱得捡多少瓶子,拾多少纸板子?这些钱是她几毛几块攒起来的,我以后不会再笑她和收废品的讨价还价了,只会佩服她精明能干。
看著这一墙生机蓬勃的喇叭花,定是去年花开后,在风吹日晒中从裂开的果中弹出的种子,落到泥土里,无需人关照,自顾自在春天破土发芽重现生机,喇叭花蔓的头须总是向上翘着,随时触碰到什么,都会执著地向上攀登缠绕。你看它爬到了墙上、树干上,还有一楼的楼梯扶手上,它们细长的身子弯弯曲曲,努力地向上伸长,它不钻牛角尖,只管向上攀爬,藤蔓细瘦却坚韧,不惧风雨,朵朵花儿在夏日的早上绽放着,不在意观赏者的评说。
喇叭花就是这样,不讲条件,不择富贵与贫瘠,无论多恶劣的环境,它都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憨憨然开出花来。
(编辑高倩/图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