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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死碑”:见证抗日男儿血洒中条山

2020-05-21郭松林

党史文汇 2020年5期
关键词:商南中条山集团军

郭松林

中条山位于山西南部、黄河北岸,呈东北西南走向,山势狭长,平均海拔1249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随着山西各主要关隘相继失守,中条山成为“系国家安危之要地”。日军自1938年侵占山西后,为了固华北、抑洛阳、窥西安,曾13次围攻中条山,均未得逞。中条山成为中国军民抗击日军侵略的英雄象征。

在中条山麓的山西省平陆县洪池乡西郑村留存有一块纪念碑,那是在1939年的六六战役期间,由驻守中条山地区的杨虎城部、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第九十六军一七七师五三〇旅一〇五九团三营营长张玉亭和全营官兵,为同年1月23日在西郑村及附近战斗中壮烈牺牲的28位战友树立的“后死碑”,即随后跟来慷慨赴死者,为先死战友立的碑。

见证抗日烽火的“后死碑”

据当地老人回忆,1939年1月的那场战斗结束后,官兵们从前沿阵地上运回了阵亡士兵的遗骸,匆匆安葬在村外的关帝庙外,浅浅地埋在地里,营长张玉亭给每个墓堆上都插上木牌、写上名字。随后,张营长又张罗着买来棺木,让木匠做了棺材。他特意请了村里的石匠,找石头为28名烈士刻制了石碑,记下了他们的姓名、官阶和籍贯等。碑成后,张营长还给每名烈士棺材里准备了一块砖,砖上刻写姓名,放在入敛后的烈士头顶上方。墓地里还栽下两棵幼小的翠柏。墓冢在石碑后百米处,多年后因修建水库,烈士遗骨淹没于水下,惟有“后死碑”留存了下来。

如今,这块历经沧桑的“后死碑”已成为见证抗日烽火的重要文物。它由一块青石刻成,石材不是很好,呈四棱柱体,面向黄河,看似粗糙却朴实无华。尽管石碑已历经80余年,字迹漫漶,但人们隐约可看出石碑上部四周依逆时针方向依次镌刻着“为国捐躯”四个大字。石碑正面刻有:大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六月吉日;陆军第一百七七师五百三十旅第一千零五十九团第三营阵亡将士纪念碑;张玉亭暨全营官兵敬立。背面阴刻祭文:“民国廿八年春,本营奉命扼守中条山南之磨凹、坛道、朱家窑等地,一月二十三日芮城县之倭寇以步骑炮兵联合二千余,经风疙瘩向我三路进犯,我全营官兵英勇奋战,坚守阵地,奋勇抵抗,酣战终日,歼敌数百,战果辉煌,致敌终于胆怯而逃窜。是役,我英勇将士二十八人,俱以大无畏精神,为国家民族而壮烈牺牲,其浩气诚足以激励国人,光耀千古,精神不死。同仁因于备棺安葬之外,列叙英名,勒石志念,以示家属云尔。”

石碑左右镌刻着抗日勇士的军阶、姓名、年龄及籍贯,共有28名。经山西省平陆县政协派专人辨认,28名烈士中,有24名为陕西人,其他4人分别为河北、山东、甘肃和山西人。

28名烈士名单如下:中士范生贵,逝年30岁,陕西岐山东南乡二堡二甲;下士袁冠武,逝年22岁,陕西镇巴泾洋镇;上等兵韩根元,逝年22岁,陕西城固南街;一等兵徐治帮,逝年21岁,陕西商洛县治安乡徐家村;一等兵谭清海,逝年25岁,陕西城固小河;一等兵赵天彦,逝年22岁,陕西蒲城东乡姚堡;一等兵王生才,逝年22岁,陕西礼泉安镇;一等兵李祥中,逝年26岁,陕西耀县北雷家岩;一等兵魏瑞生,逝年21岁,陕西商南南二乡四保;一等兵张金根,逝年30岁,陕西安康安海乡四保二甲;一等兵周盛泰,逝年19岁,陕西商南东广乡一保;一等兵汪家强,逝年19岁,陕西柞水凤翔河村二保;一等兵王善文,逝年25岁,陕西商南白家**麻沟;一等兵郝兴泗,逝年25岁,陕西洛南北良乡五保四甲;一等兵冯振祥,逝年25岁,陕西商县南家乡*增村;一等兵陈光有,逝年24岁,陕西长安三兴乡七保;一等兵李树云,逝年27岁,陕西商县西二乡张三村;一等兵李兴明,逝年25岁,陕西岚皋南乡五保一甲;一等兵傅青山,逝年24岁,陕西安康红口镇;一等兵*高智,逝年26岁,陕西商南大*乡一保;一等兵侯谙银,逝年20岁,陕西商县上沙十村;一等兵孙志成,逝年24岁,陕西安康一*中保;一等兵任兴福,逝年27岁,陕西商南王家庄;一等兵吴宗树,逝年21岁,陕西柞水东乡九间房;一等兵杨金禄,逝年22岁,河北无極礼上村;下士王明义,逝年27岁,山东河吉简家集;二等兵王俊民,逝年27岁,山西晋城县;一等兵王振峻,逝年26岁,甘肃天水北乡一保四甲(*代表该处碑文字迹不清楚,无法辨认)。

2010年,六六战役纪念碑新建成。纪念碑矗立在距离西郑村不远的芮城县圣天湖畔。它和碑亭下的“后死碑”遥相呼应,提醒我们永远铭记那些为抗击日军侵略而慷慨赴死的英雄,更加珍惜眼前和平安宁的生活。

“中条山的铁柱子”

为死难先驱树立“后死碑”,是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的宣示!具有这种勇赴国难气质的,就是在中条山地区坚持三年抗战的杨虎城所部、被誉为“中条山的铁柱子”的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这支部队的前身就是发动西安事变的杨虎城部第十七路军第三十八军和陕西警备旅。

1938年7月,由3万多名陕西子弟组成的第四集团军裂袍为旗、兵出潼关,开进黄河北岸的中条山抗击日军。这支铁血军队在中条山坚持抗战近三年,先后粉碎了日军的11次大“扫荡”,使日军始终未能越过黄河进入陕西。而第四集团军也有2.1万人阵亡在中条山上、黄河岸边,占出征总人数的70%,陕西子弟兵用他们的血肉身躯保卫了家乡。

11次战役中最为惨烈的是开始于1939年6月6日的六六战役。此役前,日军已向中条山地区发动五次进攻。后死碑所载烈士牺牲的1月23日战役是日军的第四次进攻。日军屡次进攻屡次失败,他们烦心地称:“中条山是我们的盲肠,那里的中国军队,就好像细菌似的,又多又厉害,使我们患着盲肠炎,时时有亡命的危险。”于是,日军又一次以前所未有的规模,集中了3万人的兵力向中条山的第四集团军发起了第六次进攻(其他十次进攻,日军一般均派出数千人)。

6月6日凌晨3时许,日军的数十门山炮同时发起进攻,猛烈的炮火将月色朦胧的夜空撕扯得支离破碎,巨大的爆炸声震撼着中条山古老的山峰……日军一改常规,用他们最不习惯的夜战发起了“扫荡”攻势,并且还兵分九路一齐杀向中条山西部平陆和东部垣曲。

西部日军进攻的重点是位于芮城与平陆交界的洪池乡,在洪池乡设防的是第四集团军第九十六军一七七师。战斗一打响,一批批士兵便倒在敌人的猛烈炮火下……战斗间隙,一〇五九团三营营长张玉亭找来一块石碑,由团部罗副官撰文,请当地石匠凿刻,留下了这块弥足珍贵的“后死碑”。

石碑刻好后,张玉亭拿出陕西特产西凤酒,敬过死去的战友后,把酒瓶摔碎在石碑上,说了句“后死者,不是怕死者,怕死不上中条山”。他称此碑为“后死碑”,即后死者为先死者所立之碑。祭奠结束,张玉亭把枪一挥,带着士兵继续投入了战斗。

六六战役再次顽强地将日军拒于黄河北岸,但中国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及失踪官兵达8800余人。战役结束后,全国各地报纸、电台以《我军在晋南又获大捷》 为题进行了报道,而西安的新闻媒体则代表关中百姓发出真诚的感叹:“西北整个得以安定,皆赖我第四集团军英勇将士在黄河北岸艰苦支撑所赐……”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亲临平陆慰问第四集团军官兵,盛赞他们为“中条山的铁柱子”。

“后死碑”引起世人关注

2005年7月,《西安晚报》 以《寻访“后死碑”》 为题报道此事。立“后死碑”的营长张玉亭,1905年12月出生,陕西省三原县陂西镇张二册村人,早年投军,在驻扎汉中的第十七路军第三十八军服役;抗战时随部队东出潼关,挺进到晋西南中条山,率部阻止日军长达3年之久。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张玉亭担任咸阳市政协副主席、陕西省政协委员。1991年7月,抗战老兵张玉亭去世,享年86岁。2010年清明节,在西北大学教师张恒的奔走呼吁下,秦晋两省共同出资修建的六六战役纪念碑落成。几经周折,“后死碑”上的殉难者大部分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80余年过去了,曾经硝烟弥漫、厮杀震天的战场如今已是果树飘香的沃野,只有中条山下的“后死碑”仍默默地屹立着。我们无法想象当年战斗在这里的一群中国抗日将士那视死如归的表情,惟有无尽的震撼和感动在心中翻涌……

(责编 杨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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