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一词多义翻译研究——以“心”、“是”和“thing”、“way”为例

韩 浩

(郑州商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1200)

一词多义(polysemy)指一词在语言的不同场合下具有多种词义，[1-2]一方面体现人类语言词汇层面的丰富度和认知角度的多变性；另一方面体现不同语境为语义演变带来的意义创新。一词多义的制约机制一直是语言学不同领域关注的焦点，认知语义学对一词多义的制约机制进行探索，发现转喻与隐喻、[3-4]主观化[3，5]和图片-背景的可逆性[6]才是一词多义背后真正的制约机制；也有研究从概念语义出发，认为一词多义现象是由于偏离语义原型而产生的语义创新。[7]历史语用学认为语用推理和固化推导义才是一词多义现象的制约机制。[5]有学者从语言接触探讨一词多义，认为一词多义的主要表现形式是语义借用和复制。[8-9]也有学者对一词多义制约机制内部因素进行探讨，指出词义演变中语义图式对语言意义起到决定作用，语境参与语言意义的形成过程，仅起引导作用。[10]

语料库语言学认为，在意义的建构过程中，语境可分为一般语境(context)和局部语境(co-text)，“透过批量化的局部语境可以凸现词语的共选特征并归纳其在使用中的意义”。[11]语义图式承载着词语的已有义项，意义在线性组合过程中，语义图式的义项受局部语境的限制。“词语在语篇中形成的局部语境对该词语的意义确定起决定作用”。[12]本研究从局部语境和语义图式理论出发，以汉语和英语中被赋予较多引申义的词“心”、“是”和“thing”、“way”为例，探究一词多义的意义建构模型以及对翻译教学的启示。

一、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

图式(schema)源于认知心理学概念，人类通过大量语言习得和语言交际，在人脑中形成先验的认知网状结构，具备系统化的抽象知识表征。语义层面上，语义图式 (semantic schema) 指词语的多个义项(meaning)共享抽象的语义属性，从而奠定语义统一性。[13，10]局部语境(co-text)是以某个或某些词为中心并与其周边搭配词共选而形成。[14]与此同时，局部语境的制约会促使人们转换认知视角，重新审视语义图式中的义项，义项在“实例化”过程中或多或少都会发生变化，并产生新的义项，同时新的义项也会被“抽象化”至语义图式，丰富语义图式(图1)。

图1 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的一词多义识解过程

二、 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一词多义汉译英

(一)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心”的一词多义翻译

“心”的语义图式一般包括：心脏；中央、中心；思想、意念、感情等义项。[15]受局部语境的制约，“心”的义项进行实例化演变:

“心有余而力不足”中，“心”字所处语境意指某人对某件事虽满怀憧憬但能力有限，无法达到期望目标，因此，“心”的“意念”义项在局部语境中就会演变为“愿望”，英语中大致与“wish”对应，整句可译为“One’s ability falls short of one’swishes.”。[16]

“居心叵测”局部语境就是某些人心怀不轨，目的不纯，显然，在这样的消极语境下，突显义项也同样具有消极含义，此时“心”的“意念”义项就会实例化演变成“意图”，英语中大致与“intention”对应，可译成“To nurse evilintentions”。

“哀莫大于心死。” 这句话意指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思想麻木不仁，根据局部语境可以推断，此时“心”的“意念”义项又演变为“内心”，此时与英语中的“heart”对应，可译成“The greatest despair comes from a devastatedheart.”。

在“您的建议我会永远铭记在心”句中，“心”的局部语境是指别人给你提出的建议较深刻，此时，“心”的“意念”义项在局部语境中演变为“在心里”。英语中，“铭记在心”通常表达为“记在大脑里”即 “keep something in mind”，整句可译成“I will always keep your advice inmind.”。

句子“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在局部语境中，“心”的“思想”义项演变为 “脑力”，意指在现代人类社会中脑力工作者凭借灵活的头脑就可以治理大众，而体力劳动者却经常受制于人，被人治理。此时，英语中可对应“brain”之意，可译成“Those who work withbrainrule those who work with their brawn.”。[17]

“如果你忘了她的生日她会很伤心的。”[18]在这个句子中，她的生日被遗忘，此时，内心会感到极度失落，这就是整句意义建构的局部语境。整个局部语境烘托出伤心的感觉，“心”的“感情”义项在局部语境中演变为“感觉”。英语中，“感觉”一般对应“feeling”，整句可译成“You’ll hurt herfeelingsif you forget her birthday”。

“得人心者得天下”中，局部语境特指明主或圣者等能够赢得人的拥护和爱戴，蕴含积极语境。在局部语境中，“心”的“感情”义项演变为“声望”，所以可译成“People who gainpopularityamong the masses will gain the power.”(如图2)

图2 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心”的一词多义识解过程

(二)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是”的一词多义翻译

“是”的语义图式一般包括：正确判断；表示加重语气之词；概括之词；指代；肯定(认为正确)等义项。[15]受局部语境的制约，“是”的义项进行实例化演变：

“他是我父亲。”句子想表达所指之人为说话者父亲，通过局部语境推断“是”字为“正确”之意，“是”的“正确判断”义项演变为“正确”，英语中，“正确”一般对应“is”，可以翻译成为“He is my father.”。

“这姑娘是漂亮。”通常在口语中表达所指姑娘的美丽程度，通过局部语境推断“是”在这里没有实际意义，仅表示加重语气作用，“是”的“加重语气”义项演变为“确实”，也可对应单词“is”，整句可翻成“This girl is really gorgeous.”。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般形容不可容忍到了极点，在局部语境中“是”的“指代”义项演变为具体的“这个”，英语中对应“this”，可翻译成“If this can be born, what can not?”

“此人是书就读。”整句表达某人对读书的痴迷程度之深，以致于忽视书的品质和类别，通过局部语境可推断“是”为“凡是、任何”之意，“是”的“概括”义项演变为具体的“凡是、任何”，英语中可对应“every”之意，整体可翻译为“This man reads every book as long as he can read.”。

“是古非今”一般指批评家对传统之事物选择积极立场, 而对现代事物选择消极立场，局部语境中“是”的“认为正确”义项演变为具有的“褒扬”之词，翻译成“Praise the past to condemn the present.”。(如图3)

图3 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是”的一词多义识解过程

三、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一词多义英译汉

(一)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thing”的一词多义翻译

“thing”的语义图式一般包括：物体(object)；所有物、设备(possession/equipment)；任何东西(用于否定句，加强语气)；事实、事件、情况、行为(fact/event/situation/action)等义项。[19]受局部语境的制约，“thing”的义项进行实例化演变。

“Thethingsof the valley below can be seen clearly.”，句中主人公来到山谷下面，好一番迤逦景色。通过局部语境即主人公对谷底的感知，我们可以明晓原文作者称赞谷底的态度，“thing”的义项为“情况”受局部语境的限制演变为新义项“景致”。因此，本句可译为“山谷下面的景致异常清晰”。

在“what a finethingfor our girls!”[18]句中，局部语境展现班纳特太太为金钱急于将自己女儿全都嫁出，“thing”的义项“情况”受本句局部语境制约演变为另一种新的义项——“福气”。因此，本句可英译为“我们女儿好有福气！”

从 “Simon was the English teacher who taught the most disregardedthing.”[18]句中，我们可以通过局部语境看出Simon是一名英语教师，他所教课程是最令人瞧不起的科目，“thing”在否定句中的义项为“任何东西”，一般有加强否定语气的作用，局部语境中“thing”的“任何东西”义项演变为新的义项“课程”，表达“最令人看不起的课程”之意，因此，本句可翻译为“赛门是一名英语教师，教着最令人看不起的课程。”

在“It is known to us that human’s brain is the most complicatedthingfor its size.”[18]句中，局部语境强调人类大脑的复杂程度,由于受局部语境的制约,“thing”的义项“物体”演变为“机能”之意，因此本句可翻译为“就体积而言,人类大脑是最复杂的机体”。(如图4)

图4 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thing”的一词多义识解过程

(二)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way”的一词多义翻译

“way”的语义图式一般包括：路径(route)；方法(method)；让步状语(Adverbial of Concession)等义项。[19]受局部语境的制约，“way”的已知义项会进行实例化演变。

“As soon as things got difficult, Tom took the easywayout.”句中描写Tom一旦面临棘手事情时，就会不择手段，选择更为快捷的方法。“way”和“take the easy … out”搭配时，会形成一种消极的语义韵(semantic prosody)，[14]从而构成一种消极的局部语境，“way”语义图式中的“方法”义项在这种消极局部语境中就会演变成“捷径”之意，本句就可翻译成“一旦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汤姆就会走捷径”。

“Kevin, an expert on folklore,began to study thewaysof the native Mongolian.”句中凯文作为民俗学家，对土著蒙古族人的生活方式感兴趣，并着手进行相关研究。在局部语境中，处于“the … of the native Mongolian”搭配中的“way”由语义图式中的“方式”义项演变为“习俗”的新义项。整句可翻译成“作为民俗学家，凯文开始对土著蒙古族人的生活习俗进行研究。”

“Our government, in away, has been praised for the extraordinary measures it has taken to contain the outbreak of “COVID-19”, despite the severe social and economic impact those measures are having on us. ” 句中强调在面临“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时，我国政府所采取的非常措施尽管对我国社会和经济造成一定影响，但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控制了疫情恶化，并得到了外界的赞扬。“in a way”中“way”在局部语境搭配中，由已有的“让步功能”抽象义项演变为具体的“程度”之意。整句可翻译成“尽管为控制“COVID-19”的爆发所采取的非常措施正在对我国社会和经济产生严重的影响，但某种程度上，我国政府因其有效的非常措施而受到赞扬。”(如图5)

图5 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way”的一词多义识解过程

总之，本文通过“心”、“是”和“thing”、“way”的一词多义现象，探讨了一词多义在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的认知识解过程。语义图式承载着词语的已有义项，在线性建构意义过程中，语义图式的义项受局部语境的限制发生“实例化”演变，并产生新义项，新义项会被“抽象化”至语义图式，最终达到丰富语义图式的效果，局部语境在其中起到决定作用。明晓一词多义在局部语境与语义图式制约下的认知识解过程，我们可以准确定位词语的真正隐含义，找出目标语言中的对应项，从而有利于一词多义的英汉互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