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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剪秋风染寒衣

2020-05-20徐郦卿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0年4期
关键词:寒衣孟母三迁母亲

徐郦卿

母亲是一个极其温和的人,漂亮大方,喜欢养些花草,记忆里,似乎永远也不急不躁的样子。

而这样的一位仁师慈母,在婉约优雅的骨骼里,又向自己的身体中千万亿个神经细胞里延伸出一种叫作剛强的东西。一直以来,家庭的重担几乎全压在她的肩膀上,子女尚小,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将她原本柔弱的肩膀打磨成铁。诗和远方那是年少时的狂梦,等到你肩负责任了,梦或许还有,只是再也无法自由自在地狂奔了。母亲说,我们仨就是她余生的梦。在我们那个地方,经济落后,信息闭塞,能有一个大学生就已是举村同庆的大喜事,而我的母亲亲手教育培养,哪里好就把我们送到哪里去,说是“孟母三迁”也不为过。对于子女的学业,在母亲眼里,只要能让我们学而成才,不惜花再多的钱也要往好学校里送。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们姊妹三个都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的母亲,向来处事不惊的她,在村人道喜声中,抿着嘴,眼角都笑歪了。

母亲算是村里极有能耐的人了,肩负着供养两个老人、三个孩子的重担,从来没有对生活有所抱怨,反而时常教育我们要正确面对生活中的磨难。她不断地努力,身为女子却极有商业头脑,经营着钢材商店、副食品店,在那个经济贫困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已建了价值二十几万元的洋房。母亲的故事,就像是一个传说,在我的耳朵里扎根。

可这么多年为我们抗风拒寒的母亲,在我们欢庆后不久便卧病在床,类风湿,每天早晨都能听见她竭力压低声音的痛吟。起初她日日隐忍着,无论多痛苦,在我们面前,永远都是笑面对人,一是不甘心被病魔击败,二是不愿打扰到我们,为了让我们宽心。彼时我正处于找工作状态,每天四处奔波于职场之间,回到家已是身心俱疲,我竟是隔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母亲的病情,那时她已经形神消瘦,体重竞降到六十多斤。

在后来的十五年里,我们像她当年“孟母三迁”一样带着她全国各地治病,不敢停歇。饮过异乡粗粝的风沙,才能饮出这酒水的辛辣,当我亲眼看见母亲在病床上咬牙忍受病痛的折磨,手指紧抓床单,不住呻吟的时候,我才恍然惊醒,我曾骄傲的母亲,也终抵不过岁月的虐杀。但母亲向来坚强,即使后来病重卧床,她也不忘为我们操心这、操心那,很多次我见她深夜不眠,悄悄坐在桌边,背着我写着东西,这样的爱太无私,也太刚强,与她在竞争对手如云的商界搏斗时的刚强不一样,那样的母亲离我太遥远,而病中的母亲,本该脆弱偏作坚强,我几乎不忍心拆穿她。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五年了,脑海中母亲的影像虚虚实实,半生年华竞恍然若一梦,朝如青丝暮便已成雪,而今我碾开生死相隔这张茧,企图再捕捞些关于母亲的记忆,假装自己陪过她一分。

而她更多的故事到我的耳朵里的,大多来自他人的诉说。打小,我便是同奶奶一起生活,唯一一次与她记忆重叠最深的,是在我上高中那会儿,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温文尔雅的母亲却突然像炸开了刺的花,一把抓过我桌上的情书,当着我的面撕成碎片,当时不懂母亲的苦心,只当母亲不理解自己,赌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同她说话,一赌气,便赌了大半生。我的母亲,病时脆弱得像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可病前几十年,一直像个男子汉一样独挑家庭的大梁。那几年工作忙,家庭琐事多,对于母亲,欠下的恩情未还,又欠了如此多的陪伴,如今想来,那时停停手中事,陪陪她又如何呢?此后日子里,却再也没有那个静坐院里教我们读书念字的母亲了。

此后岁月里,我只愿时刻记挂着她,惦念着她,为她裁剪秋风染寒衣,以慰天堂的春夏。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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