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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

2020-05-20鲜章平

金山 2020年5期
关键词:林则徐伊犁援疆

鲜章平

行走在皑皑白雪中,脚下传来久违的嘎吱嘎吱声,呼吸着清冽的空气,望着那一行行由近及远婷婷玉立的白桦,一身冰清玉洁的雾凇,在伊犁河湿地蒸腾的雾气中,宛若一个个凌波仙子,我大有“沉醉不知归路”之感。

恍若回到了童年岁月,又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于是,面对日渐葱茏、丰满起来的可克达拉,我天天期盼着早日“回家”——搬到这个属于我们兵团人自己的城市,伴随着她一起成长,直至在这里慢慢老去。

这一切,都缘起于一首歌,一首传唱了半个多世纪,被世界冠以“东方小夜曲”之名的《草原之夜》。

2015年4月12日,经过近70年的奋斗,几代军垦人的梦想变成了现实:经国务院批准,新疆兵团的第八座城市在四师掀起了红盖头,她的名字,正是《草原之夜》的诞生地,也是伴随歌声走向八方的不老记忆——可克达拉。

如今,作为这座军垦新城的第一批居民,当我走在镇江大道,走在北固山路,走在去往可克达拉镇江高级中学的路上,与不期而遇的满眼绿色一次次拥抱,不由发出这样的感叹:可克达拉的华丽嬗变,离不开镇江人民的无私援助。

由于工作原因,一次次接触充满激情的援疆干部,我禁不住把热爱的目光投向远方,漫步在可克达拉和镇江之间,去探寻这两座姻亲城市的渊源,去品味这两座城市的美好生活。不经意间,竟然发觉这两座城市的气质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这相似,有着历史的巧合,也因了共同的奋斗。

要说渊源,其实早就有了。我甚至一厢情愿地想象两千多年前,远嫁伊犁的汉家公主的凤辇是怎样从扬州出发,越过长江,穿过镇江的街市,引起黎民百姓的瞩目,然后开始遐想远方的草原。从那以后,就有人源源不断从长江之滨沿着丝绸之路一路向西,华丽的锦绣和精美的瓷器走上了世界的舞台。而两千多年后,中南海又让这两座远隔万水千山的城市再次血脉相连,心手相牵。

江苏和新疆是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两个核心区,四师和镇江则是当仁不让的桥头堡。可克达拉特大桥是伊犁河上最长的斜拉桥,也是兵团第一桥,镇江却有着更为恢宏的大手笔——这儿是长江和京杭大运河交汇之地,成就了“中国江河立交桥”坐标。更令人称奇的是,镇江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而四师可克达拉,则是三面环山一面呈喇叭口敞开,这个喇叭口,向西奔腾着伊犁河。

打开历史的册页,你还会发现两座城市都有着脍炙人口的经典故事。1500多年前,梁武帝萧衍驻足北固山,望着奔腾不息的长江之水和连绵不绝的绿色山峦,发出由衷赞叹:“此乃天下第一江山也”。而可克达拉也和一位帝王有着历史渊源。1763年,清政府平定准噶尔叛乱后,乾隆帝闻之大喜,在伊犁设置“总统伊犁等处将军”,作为新疆最高的行政和军事长官,并在伊犁河北岸筑城,亲自赐名“惠远”,取大清皇帝恩德惠及远方之意。随后,在惠远城周围相继建成绥定、宁远、拱宸、塔勒奇、广仁、瞻德、熙春、惠宁八城,古称“伊犁九城”。如今,伊犁将军府、林则徐故居、惠远古城成为新疆最火爆的人文景点之一。同为古惠远城城廓之中的可克達拉市与霍城县惠远镇唇齿相依,一脉相承。在古惠远城望河楼遗址上新建的望河亭,则屹立在可克达拉大桥东侧,诉说着悠悠往事。

无独有偶,镇江曾经是民国时期江苏省的省会,有着诸多以“江苏”命名的学府和地名。伊犁也曾是新疆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中心,堪比新疆之首府。唐宋璀璨的文化长河里,不乏赞美镇江的诗句,王昌龄、王湾的诗,辛弃疾、陆游的词,无不辉映出镇江的传奇和悠久。可克达拉也毫不逊色,禁烟英雄林则徐在这里写下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传世警句,清代名家纪晓岚、徐松、洪亮吉、杨廷理等人,也在此流连忘返,挥毫泼墨,毫不吝啬。世人皆以为清人魏源在《海国图志》首提“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殊不知魏源原是林则徐的幕僚,也是林则徐的坚定追随者,他的很多见解得益于林则徐编译的《四洲志》。可见,作为清代“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则徐对魏源,对近代中国的影响有多大。而魏源,其间五次游历镇江,写下了许多不朽诗句。冥冥之中,两位历史名人竟在一百多年前就让镇江和可克达拉扯上了关系。

四师有着诸多的全国之最、新疆和兵团第一,镇江的援疆工作也当仁不让,多次拔得江苏省援疆工作头筹。如今,因了镇江元素的融入,可克达拉市又平添了诸多人文“第一”,可克达拉大桥上有著名作家、原文化部长王蒙题字,市委市政府办公楼里有当代中国雕塑第一人、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的作品——毛泽东主席像,朱雀湖公园、望河亭、杖藜桥……漫步可克达拉,你随时可能会与当代中国的艺术大师不期而遇,他们的作品,为这座军垦新城平添了不同寻常的文化意蕴。

镇江和可克达拉都曾是军事边防、海防要塞,都有着抗击外来侵略的英雄事迹。焦山古炮台是1842年镇江人民抗击英国侵略者的最好见证,当时恩格斯感言道,如果侵略者到处遭遇像镇江这样的抵抗的话,他们绝对到不了南京的。北固山上锈迹斑斑的铁塔,诉说着这座坚贞的城市抗击日寇的英勇往事。而惠远古城的伊犁将军府、林则徐故居,可克达拉的乔老克炮台、大清一号界碑、格登碑,则讲述着伊犁各族人民维护祖国统一、抵御外来侵略的历史。其实再想想,历经了5000年的长途跋涉,经历了无数次的血雨腥风,共和国的哪块土地上,能少得了可歌可泣的故事呢?这就是中华文明薪火相传,永不中断的根本。

从历史到现实的同频共振,让江南和塞北携手走向未来。随着大批援疆队伍的到来,作为国家首批低碳试点城市的“镇江理念”浸润了可克达拉。连续三年的绿化大会战,把兵团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三大水系,29座公园,48.6%的绿化率,一个个人文景观的落成,让可克达拉成为一座会呼吸的边塞绿城,一座颇具江南风韵的丝路新城。

说到这一切,丁憬成为一个无法绕过的名字。这个在江南烟雨浸润中成长起来的南方人,却有着北方汉子的霹雳性格。作为一名援疆干部,他在兵团分区小试牛刀,实现了“五年任务,两年完成”的宏伟蓝图,把一个10.08平方公里的国家级园区从一片荒芜打造成了兵团产业集聚的新高地,培植税源的聚宝盆。主政四师可克达拉市以来,他又带领师市上下把可克达拉市“三年有模样,五年大变样”的梦想一步步变为现实。九年时间,随着中央援疆战略的有力推进,让可克达拉迅速拔节;丁憬的身份,也由最初的援疆干部转变为兵团一员,从此把根深深地扎在了新疆大地。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亲自踏勘、规划设计“军垦第一城”石河子的第一代兵团领导人——张仲瀚的身影。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北方人好面食,南方人则喜食米饭。没想到,随着和镇江交情的不断加深,才知道镇江人对面食的热爱竟然丝毫不比我新疆人差。凡是四师的可克达拉人到了镇江,品尝锅盖面是必不可少的一道仪式。说起锅盖面,镇江人能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给你讲出一个又一个故事,从历史典故到当代市井,不一而足。有一次陪“小援疆”来的镇江记者品尝伊犁美食,说起了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一家镇江“最任性”的锅盖面馆,每天只做百十来碗。没想到一下子勾起了对方的谈兴:“就是你说的这家,老板太有个性了,经常是你等着吃面,他突然发觉浇头少了样原料,就会立刻放下炒瓢,急忙去菜市场采购!”即便这样,这家店依旧生意火爆,在繁华的都市中,老板守着自家的老店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记得有一年,某民间机构发起“中国十大面食”评选活动,镇江“锅盖面”赫然在目。我常年沉湎其中、不能自拔的新疆拉条子和陕西臊子面竟榜上无名,我不禁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羞愧,也为我钟情的面食未能上榜感到遗憾,甚至忿忿不平。

再说说喝酒,新疆人能喝,似乎已是全国公认。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位朋友经过考证,还写了篇文章,言之凿凿道:“昭苏人均喝酒量据全国第一,而我们四师可克达拉的四个团场就在昭苏。”“东北虎,西北狼,喝不过江苏小绵羊”,这句脍炙人口的顺口溜在镇江人的真情融入中变成了现实。虽有“八项规定”,但是作为酒文化源远流长的国度,民间交流自然少不了酒。“狐狸精”(壶里净)、“令狐冲”(拎壶冲)之类的酒场新术语随着镇江人的到来流行起来。当我们屡次甘拜下风之后,谁又敢说镇江人的骨子里缺少豪气呢?“酒品见人品,酒风见作风”,这话一点不假,喝酒不作假的镇江人干起工作来也毫不含糊,这个综合实力在江苏并不靠前的城市,援疆工作却连续多次名列江苏省前茅。

文化人赵导,每次来到伊犁,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巷里的那家牛骨头棒子去啃,临走的最后一件事,还是念念不忘要来此品尝一口。或许是受了“伊力特曲,英雄本色”的感染,有一次滿身豪气的赵导竟然在寒风凛冽的深秋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在我们的惊呼声中跳进了冰冷刺骨的赛里木湖,那份如鱼得水的自如,比《水浒》里的“浪里白条”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得不承认,镇江人的英雄情结,是干事创业的最好注解。这一点,镇江援疆干部、江苏省时代楷模、兵团优秀共产党员——王华,则是用生命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一群具有北方气质的江南人,一座具有江南韵味的西部小城,在历史与时空中交汇,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啊。如今,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也因此有了牵挂。我的同事小赵远嫁镇江,茹岩大姐家则迎娶了镇江儿媳,同时越来越多的镇江人来到可克达拉就不想走,三年、六年、九年……甚至一辈子。他们成为往返于镇江与可克达拉之间的新时代候鸟,传递着两座城市的幸福。

徜徉在可克达拉这座军垦新城,满眼的绿从眼前一路铺开,向远处的天际延伸。我仿佛看见一个又一个援疆干部,告别了亲人,从遥远的金水湖畔,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壮丽的天山脚下。

镇江街头,操着一口兵团腔的普通话,伊力特、伊帕尔汗、海牧牛坊的专卖店也越来越多,已成为一种新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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