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

张方卿

整洁而又空旷，安静而又冷清，画手就这么坐在画室里，一动不动。窗外白茫茫一片，而他拿着画笔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良久，只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很年轻，还远远称不上画家，只在这个小镇上小有名气。现在，他陷入了迷茫，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道路有了动摇的念头。有趣的是，他曾被告知在音乐上有不俗的才能——初中时，音乐老师甚至胸有成竹地告诉他，如果他能走音乐之路必将前途无量，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画画儿。

现在的我，没有当年那么坚定了吧？画手苦笑着摇摇头。他想出去散散心，临出门前又带上画板和画笔——习惯使然，尽管他这么做可能也是徒劳。

要入春了，原本暖和的天气却在近几日转寒，甚至还下了几场大雪。光秃秃的树上冒出来的嫩芽也被积雪覆盖，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单调的白色。积雪释放刺骨的寒气，即便是假日，也没人愿意出来受这样的苦。整个镇子异常冷清，他就像走进一个纯白的迷宫，迷失了方向。

不知不觉间，画手走进公园，挑了一处好风景，拿出画板与画笔，可还是像之前一样，什么也画不出来。这时，一个少年闯入他的视野。那少年身上穿着的校服，画手很熟悉，那是他初中学校的校服。少年也注意到了他，两人对视。画手觉得怪尴尬的，移开视线，少年却毫不在乎地靠近过来，不等画手发问，就兴奋地向他打招呼：“学长好！”

画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少年似乎看穿了画手的疑惑，解释道：“学长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是通过我的音乐老师才知道你的。”

画手有些惊讶，张大了嘴巴。

“老师常常提到一位音乐天才，还给我们放过他弹钢琴的录像带。”说着，少年便笑起来，“最后，老师一脸惋惜地说：‘可惜他去学画画儿了。”

音乐老师的样貌慢慢浮现在画手脑中，他默默地听着，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学长你还没有动笔吗？”突然，少年问道。

这一问让画手全身僵直，他瞥了少年一眼。少年并未意识到自己说中了画手的痛处，反而还一副长者模样：“这个世界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我的問题并不在这里，我只是……”画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画画儿我不太懂，”少年有些苦恼地挠挠头，“但这是学长你的梦想吧？”

画手没有回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想当一名科学家，”没有任何征兆的，少年吐露心声，“但我现在的成绩并不理想，我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有了梦想，我才不想就这样放弃。”

少年站起来，画手愣愣地抬头望。这时，太阳出来了，阳光洒在少年身上，让他看起来那么闪耀。画手像受到触动一般，轻声说：“你可能会遇上想象不到的挫折。”

“谁不是这样？”

“你可能会受到打击……”

“那我也绝不会后悔！”

画手愣住，眼前这个少年的姿态想必跟从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少年要离开了，临走时又转过身对画手说：“学长，音乐老师还说：‘一个人如果感到迷茫，就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这样便能继续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他很后悔当年没告诉你呢。”

画手猛然抬起头，只见少年身后一团积雪从树枝上滑落，枝头露出嫩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