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家的除夕逐客令:再婚母亲也该断舍离
2020-05-15陈橙
母亲一辈子怕麻烦别人,一心为子女考虑,不惜委屈自己,换来的却是被继父一家当成“瘟疫”,于除夕当天隔绝在了门外!
以下是作者自述。
母亲再婚,竟成继父家免费保姆
我叫陈橙,1989年出生在江苏省宜兴市。爸爸在我两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妈妈刘青独自一人将我抚养长大。
妈妈是宜兴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爸爸去世以后,很多人给妈妈介绍对象,其中不乏条件优异的,但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就是怕我这个宝贝女儿受半点委屈。
2007年,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总算长大成人。去北京上学之前,我觉得妈妈这么多年,十分不易,便伙同妈妈的好友极力游说妈妈再找一个伴儿。在我们的鼓励下,妈妈总算向前迈了一步,经人介绍,她认识了开药店的唐伯,并于半年之后领证结婚,那年我妈40岁。
婚后,妈妈住进了唐伯家,与唐伯的儿子唐庸、儿媳林华住在一起。唐庸是医院的救护车司机,林华是医院的护士。每次,我与妈妈通电话了解情况,妈妈总说她很好,要我安心学习。可事实上,妈妈过得并不好。
2009年春节,我兴冲冲回家,在火车站出口处,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翘首以待的妈妈。她瘦了很多,一脸憔悴。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事没事,快走,我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我饥肠辘辘,听到吃的,心情也雀跃起来,就没把妈妈的异常当回事。
回到家,唐伯正在收拾桌子,摆碗筷,我们客气地相互打了个招呼。当时,唐伯的儿媳林华刚生了个闺女,已有一个多月大,取名玉玉。
与唐伯说话的间隙,我看妈妈一直忙前忙后,只见她用托盘装了两荤两素四个菜,仔细把里面的生姜、葱挑了出来,又盛了一碗汤,端着就往楼上走,说是给坐月子的嫂子送饭。我也跟了上去,想着先跟林华打个招呼比较好。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林华很大声音地抱怨道:“说你多少次了,进我的门要戴口罩,你是不是成心的?”妈妈小心翼翼地回她:“下次记得了,记得了!”
我站在门外,五味杂陈。在家住了十天,我就回学校了。回去那天,妈妈送我去火车站,我问妈妈:“他们对你是不是不好?”
妈妈连连否认:“哪能呢?你唐伯挺好的。林华就那个脾气,她妈走得早,也不容易。”我虽然担心,但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月后,我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在那边语气很急切,问我是不是把家里的大门钥匙带走了。我才想起来,在家时,妈妈为了方便我进出,找唐伯拿了一把钥匙给我。
找到钥匙以后,我赶紧给妈妈回电话。刚说两句,那边林华刺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老糊涂!怎么能把钥匙给一个外人?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过两年房子也要给别人!”妈妈可能怕我听见,赶紧把电话挂了。
我站在原地,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从那以后,我很少回家,一半是因为车费太贵,我不想在经济上增加妈妈的负担;一半是我不想面对那个家的那些人,更不想妈妈因我而陷入为难。
2011年,我大学毕业,被深圳的一家电子公司录取,做展会的市场策划。男友也被深圳的一家公司录取。我们打算去深圳前,一起回家见见我妈。
那年回去,妈妈开心坏了,每天换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林华依旧不冷不热,唐庸还是老样子,半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波澜不惊地过了五天,尴尬又恼火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那天,妈妈陪我去老房子拿东西,林华买的菜。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就一个炖锅,猪尾巴炖白萝卜。我跟妈妈相依为命过得最艰难的时候,家里也有两菜一汤。因为家里常有学生进出,妈妈怕别人看到我们吃得太寒酸,看不起我。她总说,就算再穷,人还是要有点骨气的。
可现在,六个大人,一个孩子,围着一锅猪尾巴煮萝卜,我男友还是第一次上门。玉玉撅着个嘴,闹着:“我才不吃猪尾巴!”林华一声吼:“叫花子嫌饭馊!”
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谁都看得出来是说给我们听的。我正想发作,可看到妈妈紧张的脸色,还是忍住了。吵有什么用呢,我前脚一走,我妈还不是照样被欺负。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妈妈才告诉我,林华从来不掏生活费,药店是唐伯的,但是每一分钱都得记账,月底如数上交。也就是说,在唐伯家这么多年,全家的生活费都是我妈在承担。
“你唐伯也可怜,他也没有办法。”我妈叹气道。我气得直跺脚:“谁都可怜,就你不可怜。要不离婚算了,倒贴还受气。”
“婚是那么好离的啊!我要离了,以后你婆家会看不起你的!”
那天晚上,我們母女说了很多贴心窝子的话。我明白,妈妈外表柔弱,但骨子倔强。我想:林华对我妈态度差,主要原因是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有我工作独立了,自己强大起来,兴许她对我妈的态度能好点。
长大成人,我就是母亲的靠山
从那以后,我在工作上事事领先,不计个人得失地努力。2015年1月3日,我结婚了。同年5月,我与丈夫在深圳买了房。妈妈喜笑颜开,腰杆挺得更直了。
暑假,我们搬进新房,邀请林华一家过来玩。林华推托了,最后,是唐伯和妈妈带着玉玉过来的。我专程请了年假,带他们去世界之窗、欢乐谷、野生动物园等景点玩。林华也在微信里说了“谢谢”。我想,就当这是个好的开始吧。
事实上,我想得太单纯了。有些人的心是肉长的,有些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永远焐不热。10月份的时候,妈妈体检,得了子宫肌瘤,住了院。
我正好在重庆出差,急得团团转,只能微信转给林华一万块钱,希望我不在的这几天,他们一家人能对妈妈多上心。
一个星期后,我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匆匆赶了回去。妈妈跟我说,瘤拿了,是良性的。我在家,陪了妈妈三天。可每天家里都有唐庸的朋友过来打牌,妈妈还得伺候一桌子人吃饭。唐伯则跷着二郎腿看店,饭熟了就吃,吃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我妈才刚做完手术啊!
我再次劝妈妈离婚,跟我到深圳一起生活。妈妈摆摆手:“我现在去,不就成了你的累赘了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一家子人就是吸血鬼,不会管你的死活的!”
我看着妈妈嘤嘤哭泣的身影,心如刀绞。在那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我愤怒到了极点。
2016年4月,我到上海出差,离宜兴很近。所以,我抽了一天探亲,想给妈妈一个惊喜。结果,妈妈见到我先是很惊讶,然后又把脸偏向一边,躲开我。她这一躲,我便发现,她有一边脸红肿,眼眶也湿湿的。
我一再追问,妈妈硬是不吭声,还是邻居冯阿姨告诉我:“林华对你妈动手了。你妈手术她都没去看过一眼,这要是她亲妈能这样啊?”我怒不可遏,新仇旧账加在一起,气势汹汹地要去林华所在的医院找她算账。妈妈过来拉我,我急红了眼,一抽手,冲他们吼:“你们谁都不要拉我,我现在去找她理论,你们要是拉的话,我就带把刀过去!”
林华上班的医院并不大,病人也不多,找她很容易。我走进去的时候,她还在跟别人嗑瓜子说笑。以至于我一脚踹她身上,她也没反应过来。
我冲上去,对准她的脸又是一巴掌,吼道:“敢打我妈!狼心狗肺!也不想想,坐月子是谁伺候的你,是谁把你女儿拉扯长大的。”我将这么多年忍下来的怒火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周围的人总算明白过来出了啥事。医院的都是熟脸,估计家里这点破事他们也早就门清。林华自始至终没有还手,也没有回一句嘴,也许她自知理亏,也许她就是外强中干。
那天过后,我加了隔壁冯阿姨的微信。从冯阿姨口中得知,一向对我妈颐指气使的林华,被我敲了一回警钟后,也老实了不少。
春暖花开,黄昏恋也可以很美
2018年6月,我怀孕了。我知道,我妈在唐伯家的日子艰难,所以,8月,我让她过来照顾我。这一次,妈妈终于过来了。在深圳,每天早上,我陪妈妈一起买菜,晚上给她梳头,把她打扮得美美的,陪她去跳广场舞。妈妈由此认识了我们楼上一起跳广场舞的郭伯伯。
郭伯伯对妈妈照顾有加。有一次,妈妈胃不舒服,她说这是老毛病,扛一扛就过去了。郭伯伯却专程跑去香港,买了蚬壳胃散给妈妈吃。
国庆节,小区里老太太们排了不少节目,最吸引眼球的是旗袍秀。我跟郭伯伯陪妈妈去参观。妈妈止不住地兴奋,跟我们说:“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上海滩》,冯程程穿的那个旗袍真好看呀!”
没过多久,圣诞节到了,郭伯伯送给妈妈两件包装精致的旗袍,其中一件还是真丝面料的。妈妈兴奋得像个孩子,赶紧换上,不停地让我拍照。
妈妈试完衣服,她又细心装好,说:“试过了,也满足了,明天还给郭伯吧,肯定很贵。”
郭伯伯当然不会再收回去,妈妈左右为难,最后,我主动请郭伯伯全家吃了饭,妈妈才安心。
2019年2月21日,我生下了宝宝元元。妈妈一直帮我照顾孩子。好景不长,12月底,快过年的时候,唐伯腿摔了,媳妇林华打电话过来接妈妈回去过年。说过年是好听,回去做苦力倒是真的。
妈妈心软,又回了老家。没想到的是,我妈回家,把唐伯照顾利索了,可她自己受凉生病了,感冒一拖再拖,最后弄成肺炎,只能住进了医院。4天后,妈妈各项检查正常,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2020年1月24日下午3点。新闻不断在播报新冠肺炎疫情的消息。我妈恰好没带钥匙,结果,任她如何在外敲门,林华就是不开门,说:“新闻说了,得肺炎的都要隔离。你别怪我心狠,这是瘟疫啊,你要进了这个门,就是祸害我们全家!”
无论我妈如何解释,林华就是不开门。我妈在门外看见唐家一家老小在屋里,又是洗菜、又是做饭,阖家团圆。自始至终,唐伯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这一道门,隔绝了这十几年我妈为这个家的辛勤付出,也隔绝了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情。
由于我妈的老房子早租给了别人,大过年的,她也不想麻烦别人,最后,我妈就在不远的学校楼道里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告知我情况。我急得赶紧定了最早一班的机票,让我妈来深圳。
那天,我开车去机场接妈妈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妈妈衣衫单薄,一件行李都没有。在路上,妈妈一声不吭,只看着车窗外。
我心平气和地对她说:“妈,人这一辈子,不是为别人活的,其他都不重要,你开心就好!”路上,郭伯伯一直不断发着信息,问我们到哪儿了,他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们。
我告诉妈妈,前几天,有一次在电梯里,我碰到郭伯伯的儿媳妇。她说代表三个儿子跟媳妇,支持他们的爸爸再找一个伴。还说,两个老人有任何生活上的问题可以找他們,以后我们就当亲戚走。我妈没有吱声。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行泪从妈妈眼角滑过。到小区门口时,郭伯伯拿着大衣正等着我们。妈妈下了车,轻声对我说:“过完年,陪我回老家去离婚吧!”
编辑/邵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