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调查记

【法】洛伦斯·塔菜拉奇

译/唐水良 绘/王子圣

第一章夜间探险

夜晚的茹费里大道十分安静。甚至能零星听见几台轿车在红灯结束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城市的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大学有几问办公室设在旧建筑物后面的院子里，院内的地面上放着几个装着旧电脑显示屏的纸箱子。电线和键盘从箱子里滑落到地上，几个键盘按键散落在箱子里。最近接连几日的雨水使院子里的地面上积了好几个水洼，水面倒映着月亮。远处，窗下有一只猫坐在红砖墙上“喵喵”地叫着。

院子看上去好像被废弃了，只有门被推开时，突然发出的吱吱声显示出这个院子里有人。三个穿着深色衣服的小朋友悄悄地从半掩着的玻璃门溜进院子里。他们进去后，门便自动关上了，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随后黑暗里亮起了三个小灯，但是隔着玻璃，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些光亮。随着三个小光点的渐行渐远，院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佐伊、爱丽丝、克拉伦斯和他的毛丝鼠一一阿奇巴尔德决定今晚再次开展他们的探险活动。这一次，他们想要去市里大学的收藏中寻找令克拉伦斯害怕到不敢睡觉、最可怕的怪物一一独眼巨人。在克拉伦斯的噩梦里，吃人的独眼巨人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最恐怖的。克拉伦斯在他的书上看到：独眼巨人是生活在西西里岛的牧羊人，专门吃那些到他们岛上探险的倒霉游客。吃人的独眼巨人的传说由来已久，在众多国家都有流传，当克拉伦斯在小夜灯下看到这个故事时，他认为这肯定是真的。因为科学家们在意大利岛上的一堆枯骨中发现了这些可怕的怪物头骨，他们中肯定会有人带回一些标本，进行进一步的仔细研究。

克拉伦斯经常梦到自己的小船在西西里岛的海岸搁浅，这些独眼怪物在沙滩上追着他，想把他烤熟了当晚餐吃。在梦里他总是被独眼巨人抓到，巨型眼睛盯着他看，克拉伦斯会在这样的时刻惊醒，浑身都是汗水，脸上挂着眼泪。

爱丽丝已经听过好几遍这个吓醒她弟弟的噩梦了。她对他的哭哭啼啼既感到不快，又同情他的遭遇。她最终决定叫上她最好的朋友一一佐伊，一起展示给弟弟看，独眼巨人不过是虚构出来的故事，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在西西里岛的海滩边搁浅，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等着瞧吧，克拉伦斯！”佐伊说，“吃人的独眼巨人的傳说只是睡前故事，我们马上就证明给你看！相信我们！”

她朝爱丽丝递了个眼神，爱丽丝总是期待着跟佐伊一起探索各种事物，特别是那些未知的人迹罕至的岛屿，有着细腻沙子的海滩，和从这些遥远地方带回来的陌生的生物。因为佐伊一直梦想着找到她父母的线索，她的父母是很久之前在大海里失踪的两个鸟类学家，当时他们正沿着新西兰海岸线航行。一直以来，佐伊坚持不懈地追踪着任何和这个地区有关的各种事物，比如这个地区的生物和来自这个地区的东西，所有探索的机会都很适合带上她的朋友们。

今天晚上，爱丽丝觉得这次冒险很值得。毕竟这可以让她以后不用再在晚上，听她弟弟在床边说关于独眼怪物的荒诞故事了。

夜晚的一开始就让人非常激动。因为从小照顾佐伊的那个脾气暴躁的老阿姨，允许她今晚在爱丽丝家过夜，就像平常每周五晚上一样。到时候三个小朋友们都待在爱丽丝和克拉伦斯房间上面的阁楼里，假装等电影一结束就会下去睡觉。他们乖乖地等着爱丽丝和克拉伦斯的父母上床睡觉。当大人们的呼噜声传到阁楼的时候，爱丽丝、佐伊和克拉伦斯已经穿上了夹克，背着背包，拿好手电筒。克拉伦斯小心地抓着毛丝鼠阿奇的脖子把它放进了夹克上的口袋里：小家伙几乎都没吱声，完全沉浸在对即将开始的夜间活动的喜悦里。接着三个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打开阁楼的门，慢慢沿着楼梯悄悄地下到一楼。领头的爱丽丝知道如何避开所有会发出声音的台阶，任何轻微的响声都会暴露三个“小冒险家”。今天晚上，他们千万不能被父母发现！

“仔细地跟着我！”她说，“如果我说‘二，你们就跨过这个台阶;如果我说‘左，你们就踩在台阶靠墙端的部分，那里踩上去动静最小，清楚了吗？”

“我们知道，爱丽丝……你都告诉我们无数遍了，不用装腔作势。”一贯听从姐姐指挥的弟弟回嘴道，“首先，我比你更熟悉这楼梯。而且我偷看电视的时候从来没有被逮到过！”

“清楚了！”佐伊回答道，她很高兴终于有一次不需要自己带头领着朋友们了，尽管她因此需要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上下下无数次。“走吧，你走前面，我们在后面跟着你的指示！”

晚上探险活动一开始就非常吸引人。大学位于爱丽丝和克拉伦斯家不远处的街区。他们只需要走到圣安妮路，穿过第一个花园，绕过一排房子，然后沿着玛丽一居里大街一直走，走到大学校门其中一个从来不关闭的入口。克拉伦斯带着他的所有常用装备，此外他还带着他的水枪，以防他们遇到可怕的独眼巨人一一他先前看到姐姐装了一个打怪物的工具在包里。

他们一进到校园里，大门就关上了，三个小朋友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小心地走了几步。

“你确定咱们是从这里进去吗？”爱丽丝怯怯地问。

“跟计划的一样。这里是最容易进去的入口。这里没有值班的人，也没有摄像头。我经常看到研究员一个个地从停车场出去，甚至也不锁门。多么大意啊！咱们往前走，那里的某个地方应该有一个可以上去的楼梯。”

第二章突然出现小个子

“喂！佐伊，你领我们去的这个破旧地方是干吗的？”

“耐心点！克拉伦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偌大的房间看起来很破旧：地面已经磨得看不出地板的木头纹理。穿堂风从窗户缝涌进来，房间中央长方形桌子上混乱堆放着的标签牌被吹得“哗哗”作响。桌子沾满黑色污渍的角上有一个火柴盒，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大量的羽毛和小型手术刀。

桌子正中间的一件被大麻袋盖着的庞然大物，立即引起三个小朋友的注意。佐伊走近桌子，抬起手臂正准备揭开麻袋的时候，她发现一一这个房间还有其他人！在桌子后面的黑暗里有一个小个子男人，他弓着背坐在一堆瓦砾中，专注地在翻骨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他看上去跟这些化石一样脏，正一手拿着化石，一手搽脸，试图弄干净他那沾满灰尘的圆形小眼镜。

小朋友们立刻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这么晚还有人待在一堆来自远方的骨头中间工作。

突然，小个子男人把手上的骨头放到他面前的工作台上，走向窗户下的一列五斗橱。他打开好几个抽屉寻找着什么，在拿到他找的东西后，他把抽屉都关上，然后离开了。他走向了一个没有任何光线的工作问，看样子他对里面的东西和家具摆放位置都十分熟悉。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之前放骨头的工作台上有一盏亮着的小台灯。他看了一眼地面，挠了挠头，然后弯腰捡起从工作台上滑到地上的小外套，放在了桌上。随后他转身打开了房间后面的一扇门，然后不见了。小朋友们听到他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和下楼梯的声音。他们等着脚步声走远后才又开始说话。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们晚上这里有人在工作！”爱丽丝对佐伊不满地说道，“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

“这个我也不知道。”佐伊有点生气地说，“除了阿奇之外，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大家都睡了。刚才停车场一台车也没有。这人都这么晚了就不能干点别的事吗！”

“他早上应该是骑自行车来上班的……”克拉伦斯嘲讽道，“你刚才查看了自行车棚吗？”

“你说这些都没用了，克拉伦斯。我们都来了，就留下来继续之前的行动。看好你的毛丝鼠。别让它给我们惹什么事！”

作为一只合格的夜间动物，阿奇巴尔德其实十分警觉，压根儿不会做任何威胁小朋友们探险行动的事情。而且，从一开始被塞进克拉伦斯夹克口袋后，它就一直待在里面，只露出了它的胡须。

全身发抖的克拉伦斯不敢动弹，一直在想小个子男人怎么就没有发现他们，他们的头上可都戴着开着灯的手电筒。这个独来独往的男人有可能十分大意，又或者他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要是这个大楼里有人的话，他们的行动得加倍小心。佐伊说得对，今晚上得保证阿奇乖乖的。他们几次差点被发现都跟毛丝鼠干的蠢事脱不了干系，比如在他们去温室探险的时候，它就不声不响地溜出去到处乱跑。

“要是大楼里还有人的话，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克拉伦斯问道。当他试着朝前走，双腿就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别慌！”一向乐观的佐伊吹了声口哨，“我们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谁知道晚上这里有多少人还在工作！”爱丽丝继续说道，“我从没想过有人会不回家跟家人一起吃晚餐，像其他人一样回家睡觉……”

“爱丽丝，别说了。可能只有这一个男人。整栋大楼只有一个窗户里有灯亮着。要是咱们十分小心的话，避开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倒是为以防遇见独眼巨人准备了武器……”克拉伦斯故作玄虚地说，看上去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们打算讨论个没完没了吗？”佐伊生气地说道，朋友们说个不停惹恼了她。

爱丽丝和克拉伦斯突然不吱声，各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佐伊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发梢，一边冥思苦想。

“你们想！要是他去了地下室，那路上就没有人。我们按原计划试着上楼去。如果我们跟他不在同一层楼，我们就压根儿不会被他发现。”

“上……楼？”爱丽丝和克拉伦斯一起问道。

“怎么了？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行动吧！打起精神来，朋友们。我们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调查独眼巨人的！”

克拉伦斯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坦白说，佐伊说的话一点儿也没有让他安心，也没能打消他想立刻掉头回家的念头。他姐姐拉过他的手，把他拽到身边。佐伊已经动身，现在不是丢下她一个人的时候。

为了确保不会碰到刚才从房间后门出去的那个男人，三个小朋友准备从房间的另一个门走。房门是半掩着的，小朋友们安静地从中间悄悄地钻过去。爱丽丝朝左边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有许多办公室，走廊的尽头是一张木头大门。大门被铁栅栏围得严严实实，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办公室之间的空墙上摆着一些书架。在书架上，摆放着几十本精心保存的期刊。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有着一些高高的窗户，朝向另一个院子。在爱丽丝的右边，有一个通往大厅的楼梯井，楼梯井向上通往楼上，向下通往地下室。每个门后面都连着不同的走廊，让这个地方看上去像个十足的迷宫。

小朋友们准备踏上第一阶楼梯。可克拉伦斯刚一踩上去，它就开始“吱吱”响。

“试着不要让它发出声音。”爱丽丝小声道，“如果那个小个子男人听到声音，他就会報警说有人闯进了房子，那咱们的行动就泡汤了！”

“我尽量控制住。”克拉伦斯回答道，此时，阿奇巴尔德兴奋地从口袋里跑了出来，准备去侦查一楼的情况。

“你们俩赶紧抓住毛丝鼠！与其一直担惊受怕，不如赶紧行动。否则咱们啥也干不成！”

爱丽丝和克拉伦斯立马合上了嘴巴，一脸内疚的样子。三个小朋友扶着金属扶手，一前一后、踮着脚尖，尽可能轻声地上到一楼。迎接他们的是另外一个长走廊。

走廊两侧的办公室是连通的，房门大开着，好像是在邀请好奇的人进去看看。第一个房间应当是最近被用来当教室了。除了被摆成“U”型的学生课桌外，旁边还有一块带有小轮子的黑板，上面写满了还没被擦掉的数学公式。窗户下放着一些装满骨头的纸箱子，在水槽边上有一把三角尺和一个指南针，还有彩色的纸、一个帽子、一些乳胶手套、一台咖啡机和一片咬了一半的面包片，给人一种奇怪的乱糟糟的印象。

“佐伊，你看！”爱丽丝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玩扮演老师的游戏……”

“对，只不过这里不是小学，而是大一一学，是给那些比我们大很多的人用的。”

“嗯，但教室看上去跟咱们的差不多一一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有黑板和粉笔……课桌也没有太多差别。”

“首先，我老师的黑板是白色的书写板。”克拉伦斯插话道，“比这里的黑板要好！我们每周轮流值日擦黑板。另外，我们教室灰尘比这里少多了……”

“你说得对，克拉伦斯。这个房间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了。我觉得也许这里还有其他上课的地方……不管怎么说，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看上去跟这里还挺搭的。”

小朋友们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廊在尽头分成了两条路，他们决定去探索大楼的右翼部分，因为左边墙上挂着的金边牌子看上去像大领导的办公室区域。在往走廊前面一些，一扇橡木大门半掩着。大门左侧上有一个空着的框子表明曾经里面装着东西，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积累多年灰尘的长方形黑框。阿奇在房间前面的地上嗅来嗅去，伸头探进房间去看。没一会儿，它不见了。克拉伦斯小心地推开一点门想把阿奇抓回来，突然问，房门自己就打开了，孩子们看到了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场景……

第三章巨人影子

“哇！”克拉伦斯兴奋地喊道。

“我也没想到！”佐伊说道。

“原来这里不是只有旧骨头？”爱丽丝问道。

小朋友们来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在他们面前，摆着一群像骑兵一样的骷髅架。它们看上去在骑着马奔驰，好似准备着冲出房间，踏过这群小朋友，逃离博物馆。第一列是四头犀牛打头阵，紧接着是六头河马，然后二十多只猫紧接其后。随着大家往房间里面走，它们的队伍也跟着庞大起来。两头大海象悬挂在房间的半空中，后面的墙上挂着张着血盆大口，正准备捕食的鲸鱼。在房间的左边，在鲸鱼骨架的旁边摆着许多体积更大的河马。毫无疑问，房间里的这么多的动物标本表明这里是个比较解剖陈列室。

阿奇已经跑到这群动物骨架中间了，在斑马旁边的它看上去像个小不点儿。这匹少了一条腿的斑马被单独摆在其他斑马旁边。毛丝鼠在这群摆到地面上的海洋哺乳动物中间玩得不亦乐乎，它突然跳到一只豹子的头上，拿起人家的头骨。这架骨骼可能摆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所以当阿奇爬到它的头顶的时候，“啪嗒”！毛丝鼠的重量使标本失去平衡，“轰隆”一声，钢架连接起来的脊椎骨一节节散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阿奇巴尔德！”克拉伦斯喊道。

“嘘，克拉伦斯！阿奇会让咱们都被发现的！”佐伊对他说，“赶紧把它抓回来，然后咱们离开这里。”

瞬间！声音引起了还在大楼里工作的人的注意，小朋友听到有人正飞快地跑上楼。

“大家把灯熄了，赶紧藏到鲸鱼里！”佐伊说完，便蹲下来带路。

他们急忙跑到房间里唯一可以藏下三个人的地方。佐伊、爱丽丝和克拉伦斯溜进其中一只鲸鱼的下巴里，藏在鲸须后面，蜷缩起来让自己尽可能不被发现。藏好了后，他们试着偷看骨骼的散架声把谁吸引来了。警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赶到！小朋友们吓得不敢出大气。毫无疑问是有人上楼来了……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到这个陈列室来。阿奇躲在一个家具里，被刚才的声音吓坏了。小心地藏在鲸须后面的克拉伦斯用眼睛默默地寻找阿奇在哪里，他现在没办法喊它的名字。突然陈列室里亮起了灯。小朋友从自己躲藏的位置看不到有多少人进来了。但是他们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人从标本中问朝他们走近了。在鲸鱼标本所在的房间的门口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救命……”克拉伦斯小心喃喃道，他们起码得有一个军团的规模……

“别暴露了咱们，克拉伦斯。你别说话了，仔细听听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多少人？你觉得它们是人类？我们把整个地球上的怪物都给引来了，我跟你说，我觉得它们为了惩罚咱们私闯它们的地盘，会把咱们都生吞了！”

爱丽丝试着小声地安抚她弟弟，她扶着克拉伦斯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克拉伦斯，这里没有怪物，他们是在这栋楼里工作的大学研究人员。要我说，他们肯定都是些晚上睡不着觉的人。所以，别怕，冷静下来，咱们还是想想如果他们发现咱们躲在这里，咱们能怎么办……或者能说些什么……咱们也没干什么坏事！”

“但是……阿奇巴尔德呢？”克拉伦斯接着说。

“你先安静地观察，咱们会找到它的。不管怎么说，它比咱们小多了，很容易逃脱。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让自己别被发现。”佐伊冰冷冷地回答道。

克拉伦斯躲在鲸须后面睁大眼睛想找到他的毛丝鼠。他并没有发现毛丝鼠，反而看到破旧的地板倒映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通过影子轮廓的大小可以判断，来找他们的是一只庞然大物。它那巨大的双腿的影子从犀牛陈列室的门槛延伸到孩子们的鲸目动物陈列室的地面上。看上去它的上身短小精悍，脑袋更小。影子停住不动一会儿后，又动了起来。这个庞然大物应该是弯腰或者是曲背了。佐伊、愛丽丝和克拉伦斯听到它急促的喘气声，显然是因为爬楼梯的缘故。缓了一会儿后，它似乎准备掉头重新回到大厅。它要走了吗？不是！脚步声又一次靠近了小朋友们，这次它绕过了大厅中间的那群动物“军团”，走到了摆在一边的豹子旁边。突然，小朋友们听到它说：

“我的天！你又散架啦，我的宝贝儿！怎么回事呢？如果你们都这么闹着玩，今晚我就没法工作了。好吧，好吧，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来看看……”

庞然大物突然不出声了。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幅模样的呢？”

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但是看着散成一堆骨头的豹子，它似乎心又软了下来。小朋友们听到它把散在地上的骨头收拢在一起。从小朋友们藏的地方，他们很难看到任何东西，只能听到地面上骨头被移动的声音。克拉伦斯想象着，巨人坐在地上，把豹子卡在两腿之间，手上忙着把这些骨头沿着脊柱重新安上去，就像是小朋友在拼乐高一样。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巨人停下了手上的活，似乎他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三个小朋友缩在鲸鱼的鲸须后面纹丝不动。他们听到巨人的膝盖关节响的声音，他应该是跪到了地上。一阵奇怪的“悉悉”声似乎表明，他正跪着在地上慢慢移动。现在能看到他的影子了。他应该是从另一边来到了鲸鱼陈列室附近。大厅的墙边装着一些桃花木橱窗，小朋友们从他们藏身的地方可以看到柜子的底部。为了看得更清楚，克拉伦斯把头伸出鲸须。

“你会让咱们被发现的，克拉伦斯！”佐伊小声道，“把头收回来，藏好。”

“唔……这些家伙虽然都只有一只眼睛一一”克拉伦斯说道，“但它们不是独眼巨人！”

“那独眼巨人到底是什么？”爱丽丝问道，“是传说中吃人的怪物吗？”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动物一点都不巨型。”突然有点迟疑的克拉伦斯回答道，“独眼巨人应该长得十分巨大……而且吓人……长着血盆大口和一只硕大的眼睛、毛茸茸的头发和……”他激动地继续说道，神话书上的独眼巨人的形象在他的想象中变成清晰起来。

“……长得像一头怪物，所以一一”佐伊说道，“克拉伦斯，独眼怪物不是某些神话动物。它是指脸部畸型以至于两只眼睛长在一个眼眶里的生物。有的甚至没有鼻子。更有趣的是，神话里的独眼巨人可能跟你在书上读到的吃人的巨人故事有联系。事实上……”

佐伊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们身后的大门打开了。在灯光下，门口出现了一个巨型影子。影子大到快挨到小朋友们的脚边了。

“这次是波吕斐摩斯！”克拉伦斯喊道，他飞快地跑到房间的角落躲了起来。

当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她们身上的时候，佐伊和爱丽丝僵住了。她们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孩子们……在大学里？唔？这样可不行……谁让你们进来的，吗？快点出来，小淘气鬼们！”

从他的声音可以知道，这肯定就是之前穿白大褂抓走阿奇巴尔德的小个子男人。他们四个现在都被困住了。要是他们被这个丧心病狂的科学家抓住了，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突然，贴在墙边的克拉伦斯拿着水枪瞄准着光的方向，对着那个男人拿在手里的手电筒喷水。灯泡闪烁了一会儿后，“咔”的一声黑了，小朋友们又藏起来了。门口的光线只能让孩子们大概看清他的轮廓，他晃动着手电筒想把它甩干，被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切吓到了。

“这是一一”他自言自语道，“是什么东西？”

当他还在思考的时候，三个小朋友早就溜走了，穿过独眼动物和怪物标本房间，经过比较解剖室的大厅，穿过大厅来到一楼的走廊。

第五章与“独眼巨人”相见

“快点，从我们来的地方往下走。”佐伊说，“他可能将阿奇巴尔德留在了他的工作室。”

“佐伊，先救能救的吧！”爱丽丝大喊，“别管阿奇巴尔德了，我们快点回家吧！这里太危险了。如果他抓住了我们，把我们也变成那些展出的畸形生物之一，我们的父母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不行！”克拉伦斯抗议，“然后是阿奇巴尔德，是吗？你觉得我会把我的毛丝鼠留给这个疯子，是吗？”

“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你们先别吵了！爱丽丝是对的，克拉伦斯。这个人马上要追上我们，第一个出口是最安全的，无论能否带上阿奇巴尔德！”

“如果你认为我要抛弃我的宠物离开这里，那就错了！”克拉伦斯说，飞快地在走廊里奔跑。

爱丽丝和佐伊别无选择，只能在他完全在黑暗中消失之前跟上他。

楼梯在走廊的尽头。他们紧紧抓住扶手，跑下台阶来到一楼，比他们上来时快得多。刚来到楼下，便有一个“惊喜”正等待着他们……

“啊，这次我抓住你们了！”穿白大褂的小个子男人说道。他走的另一个楼梯，赶在他们之前来到下面的楼梯。建筑物中走廊和房间似乎是为弥诺陶洛斯打造的迷宫，弥诺陶洛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牛头人，在迷宫中无休止地徘徊。这些年来，大楼新建了一部分建筑，相互之间都有连接：墙壁拆拆建建的，楼梯也跟着被移動;以至于今天，所有来到大学这栋建筑的、夜里冒险的“入侵者”都不知道大楼里有哪些捷径。这次，孩子们被实实在在地困住了！他们得保持理智，而且得让自己变得敏捷。克拉伦斯试探地往最后一个台阶伸出一只脚。

“年轻人，一步也不要动。”男人用威胁性的声音说，“现在，你们得向我解释大半夜你们在这做什么！”

“我们……”佐伊开口，带着愧疚的神情，“我们来看独眼巨人，先生。但是我们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什么？”这名男子大声吼道，显然很生气。

然而，没有等待佐伊的回答，他突然停了下来。

“独眼巨人？”他问，有点愣住，“什么独眼巨人？”

爱丽丝认为是时候对朋友出手相助了。

“我的弟弟……克拉伦斯……这里……”她指着克拉伦斯开口说道，“他认为独眼巨人是……吃人的巨人。”

穿白大褂的男人惊讶地放下了两只手臂，又将它们交叉在胸前，仿佛在等待接下来的话。

“所以……”爱丽丝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想向他展示……展示……独眼巨人并不是会在晚上把他叫醒、吞噬他的可怕怪物。”

“那么……你找到他们了吗？”小个子男人越来越感兴趣地问。

克拉伦斯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可能和他一样害怕。如果幸运的话，如果他向男人展示了他的水枪和工具的威力，他将成为英雄。

“当然了！”佐伊自豪地回答，“他们在上面，在那些展示着怪物的橱窗里。”

“啊……”小个子男人若有所思地回答。

事实上，刚刚把他们困住的疯狂科学家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恐怖，克拉伦斯在认真地观察过这位陌生人之后终于这样想。

“但是你们真的知道独眼巨人传说的来历吗？”穿白大褂的男人直视着三个孩子，终于问道。

然后，小个子男人甚至没有等待答案，也似乎突然忘记了他本要责骂孩子们，补充说：“跟我来！我会告诉你们独眼巨人来自哪里！”

他转过身，走上通往他工作室的走廊。孩子们面面相觑，然后仿佛被催眠一般，跟着他走向了走廊。在走廊的尽头，一扇栅栏门防护着孩子们进入时看到的那扇大门。

那个人匆忙走向前，甚至没有花时间打开灯，走到了尽头，停在了实木门前。然后他踮起脚尖，抓住身边墙上卡在五斗橱和灭火器之间的一串钥匙，五斗橱上有许多迷你小抽屉。他俯身向前蹲下身去，伸手去够锁住栅栏的挂锁。随后，他加大动作，将栅栏门推到顶部。然后，他换了钥匙，打开大门。当门打开时，一股带着些许发霉气息的空气飘散出来。这里通常应该没有人来。他们甚至没有想过要怀疑什么。矮个男子也许会把他们关在地牢里？

他很快地走进了房间里。三个孩子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跟着他。几秒钟后，他们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呼唤他们。

“所以，你们到底进不进来？”

佐伊首先做出决定。她把鼻子贴上门缝，看看门的另一边是什么。这里不是地牢，而是一个宽敞的房间，用来存放大学里所有的化石。在桌子上倒放着一只雕齿兽的甲壳，最后一部分正在组装中。桌子的一角上摆着一部分已经重组完成的猛犸象骨架，正在等待完成。小个子男人走向猛犸象，然后走向它后面。他抓住一个大盒子，从中掏出一个巨大的头骨，额头中间有一个大黑洞。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真正的独眼怪物的头骨！

克拉伦斯颤抖着。现在他的手枪是空的，只有他姐姐的包里还有“弹药”。他想，他要完了，这个怪物一口就能吞下一个小男孩儿，他的父母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感到有些头晕。爱丽丝也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佐伊，她则非常了解独眼巨人的传说，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小个子男人自豪地握着自己手里巨大的头骨，似乎丝毫不怕手里拿着的这个展示给孩子们的生物。

“看！”他兴高采烈地说，“可能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儿给独眼巨人的传说带来了灵感。”

“可爱！？”爱丽丝惊叫道，她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克拉伦斯开口道，“这不是独眼……巨人吗？”

这个词他甚至说不出口。

“当然不是，孩子们！这是矮象化石。矮象生存在更新世一一第四纪最古老的地质时代之一。”

“在冰川回归时，你们知道吗？这种大象今天已经不存在了。但这是一头很小的大象，头骨仍比人大得多。”他继续说，把手指伸进颅骨，“它的鼻腔，这一一恰好是它的鼻子所在的地方，可能会使发现颅骨的人认为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眼睛，仅此而已！现在人们认为，正是人们在地中海诸岛上发现了该物种的化石骨骼之后，才有了独眼巨人的传说。”

佐伊、爱丽丝和克拉伦斯听着男人的话呆住了，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矮象头骨。

“如果我讲完之后，你们仍然害怕独眼巨人，坦白地说……”听着最后一句话，克拉伦斯发现自己很愚蠢，回想起他所有不眠之夜和那些被独眼怪物大军追赶的噩梦。其实这一晚上也并没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事……

第六章精细的工作

片刻之后，男人将矮象的头骨放回盒子里，将手放在猛犸象的骨骼背上。

“看，孩子们！你们没发现什么相似之处吗？他的额头中间也有大眼睛！”

确实，相似之处太明显了。佐伊看了看克拉伦斯，随后微笑了起来，他正张大了嘴巴，目光不停地在矮象和猛犸象之间打转。他现在已经对独眼巨人的奥秘了如指掌了，他在这一刻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被传奇故事书吓到了。

小个子男人把他们带回他的工作室，在那里他们第一次见到他，他当时正专注于他的骨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孩子们的存在。“冒险还没有结束！”他突然说道，“我想我还有些惊喜给你们。”

“看！”他高兴地补充道。

他推开门，打开了中央桌子上方的灯。某个巨大的物体被掩盖在一个袋子下面，孩子们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它，它像一个国王一样庄严地坐在正中间。这是一个大象的头骨，为了把它借给明天晚上即将开幕的博物馆，科学家今晚在这里加班清理它。他的进度已经落后了，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无法按时完成任务。在头骨上曾经是象鼻的大洞里，一只毛丝鼠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阿奇巴尔德！他没有伤害你！”克拉伦斯不禁叫了出来。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个子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不会伤害小动物的！好吧，这还不是全部，孩子们。你看，我是古生物学家。今晚我本应该清理大象的头骨，而不是在大学的走廊里追着你们跑。我得抓紧时间补上落后的进度！”

克拉伦斯一刻也没等待，赶紧捉回他的毛丝鼠。他轻轻地提起它，并未将它叫醒，然后将它放在夹克口袋的里面，拍拍它，以确保这一晚它无法再从他身上逃脱。然后他转向古生物学家，等待接下来的事情。他调皮地看着克拉伦斯。

“我看今晚将作为一个教训，而这个年轻人以后再也不会害怕任何怪物。好吧，作为补偿你们之前的行为，你们来帮助我完成工作吧！”

他转过身，指着覆盖着绷带的灰泥船壳中的骨頭，孩子们进入时看到了绷带。

“我们该怎么办？”爱丽丝用害羞的声音问道。

“每个人拿一块被包裹起来的化石。这些是矮象的残骸，更确切地说是剑齿象，是最近在澳大利亚西北部的印度尼西亚弗洛雷斯岛上发现的。我必须在明天早上之前将他们清理干净，好将它与这头大象的头骨同时送出去。”

听到这些话，佐伊跳了起来，更加仔细地看着她身后的长凳上的石膏壳内的化石。

“澳大利亚有矮象吗？”她越发强烈的好奇让她问道。

“当然了！矮象在地中海群岛以及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群岛中均有发现。”

“还有……你知道谁发现了他们吗？”

穿白大褂的小矮人盯着她，神态令人好奇：“当然，是大学的研究人员。为什么这么问？”

数千个想法突然涌入佐伊的脑海。

“但是你知道谁发现了他们吗？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这个男人越来越惊讶。

“怎么变成你问我问题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记得了。每天都有很多化石……一些来自我们的现场团队，还有其他业余爱好者找到送给我们的。有时，大学的老师会在田野上待一两个月，然后带着许多新的化石回来……因此，记住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即使对于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的人，也没那么容易。但是，如果你们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小姑娘，我可以尝试为你找到所有文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化石好像来自我们的研究团队之一，他们已经在太平洋执行了几年任务，定期为我们提供化石。他们负责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建立博物馆，并向我们寄送一些标本副本。不过，我还得再仔细检查一下。好了，现在将这些骨头放在桌子上，我们要轻轻将它们从壳中拉出来，然后开始清洁。如果你们真的感兴趣，你们下次再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们有关它们确切出处的所有信息。好吗？”

佐伊很高兴。她刚刚发现这所大学有一批研究人员在太平洋地区执行任务。他们非常了解该地区，因此他们有一天可能会告诉她更多关于失踪的父母的信息。她点点头，抓住石膏中的第一根骨头，把它放在桌子上，准备开始清理。爱丽丝和克拉伦斯也一样。然后，穿着白大褂的小个子男人给了他们一把刮骨头的工具。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凭借十足的耐心，小心翼翼地把骨头剥离出来。

日光开始把指尖伸向古生物学家工作室的百叶窗。孩子们的工作做得很好，他们小心翼翼地清理了那个小个子男人给他们的骨头。活儿干起来并不那么轻松，他们的手都沾满白灰了，脸上满是灰尘，头发也变得灰白。现在，他们得小心翼翼地回家，就像他们出门时一样。

他们跟小个子男人说完再见，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他们很高兴能够帮助他及时完成工作。阿奇巴尔德正睡在主人的口袋里。赶在第一个顾客到来之前，装满水果和蔬菜的卡车缓缓地抵达了星期六早上的市场。一位穿着围裙的女士检查了摊位上摆放的沙拉和卷心菜，看着三个孩子穿过布勒贡街，不知道他们大清早的在那干什么。爱丽丝和克拉伦斯跟随着佐伊很快到达了家门口。他们轻轻地将钥匙推入锁中，推开两扇大门，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随后他们踮着脚尖上楼梯，一直走到他们的房间。一进去，他们的床正在等他们。他们确认完了父母还在熟睡后，便钻进了各自的被子。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睡着了，脑袋中充斥着天堂岛和矮象的画面，远没有克拉伦斯的独眼巨人那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