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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美学视角下书信体散文翻译研究:DeProfundis两个中译本比较

2020-05-06骆丽霞

青年文学家 2020年9期
关键词:接受美学王尔德

骆丽霞

摘  要:本文立足于接受美学角度下译者审美活动的探究,通过对王尔德De Profundis《自深深处》两个中译本(朱纯深与叶蔚芳)其词汇、语句和修辞层面进行对比分析,论证接受美学理论下作为特殊读者的文学译者主体,其审美活动应用于翻译实践的可行性。本文避免对两个译本“原文-译文”单一机械的对比,尝试从翻译过程以及文化因素等维度分析译者的实践和成果。在不以评判哪个译本更胜一筹为目标的前提下,试图探讨如何最大程度接近读者“期待视野”而创造出令读者满意的译文,体验阅读带来的纯粹乐趣。

关键词:接受美学;审美过程;书信体散文;王尔德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9--03

引言:

王尔德,英国唯美主义艺术运动的倡导者,De Profundis (《自深深处》,孙宜学、高修娟均译为《狱中记》)是他出狱前四个月给同性恋人道格拉斯所写的长信,也是王尔德最后的一部散文作品,通过这封信的书写,王尔德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救赎,语言时而表达对恋人的怨恨沉痛,时而流露纠结的深情,他的表达包括自我心理剖析,作者心境的变化与经历绝望之后精神的升华在文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截止目前为止,国内有四个中译本:孙宜学《狱中记》(1998)、高修娟《狱中记》(2012)朱纯深(2008)和叶蔚芳(2016),本文选取朱和叶两个译本进行比较研究。接受美学理论是 20 世纪 60 年代以后兴起的文学理论,它是以读者的接受为中心的理论体系,其代表人物是姚斯和伊赛尔。接受美学于70年代后期在西方应用于翻译研究理论,主要被运用于探讨在翻译中译者的主体性与读者的接受。接收美学是以解释学和现象学为理论基础,姚斯的“期待视野”等核心概念均由加达默那里继承过来的。(姚斯,1987:6)。接收美学对于文学的欣赏和批评的启示主要体现在它偏读者学,主要研究读者的积极性的能动作用,在翻译研究中,译者作为特殊的读者和普通读者也与接收美学产生了一定的联系。所以在接受美学的视角下,原文作者表现了什么不够重要,关键在于译者与普通读者会有如何反映。本文从接受美学角度出发对两部译作进行对比分析,探究译者对文学文本的欣赏与审美再现如何对文学作品进行“再创造”,接收美学视角的翻译研究中,译者就是“再创作者”,译者除了具备思想、道德、文化等修养,也要具有一定的接受能力和审美水平,对原作品进行阅读、理解和阐释,然后根据自己的审美经验、文化知识和期待视野,创造更好的文学作品。

1、关于译序

翻译是一个较为复杂的活动,“译者在翻译文学作品时大致会面临两次接受活动”[1],第一次为译者与原文本之间的交流,通过自己的解读理解作品的情感和文字功力,这一过程直接影响译者将采取何种翻译方式;第二次为译者与目的语读者之间的关系,即如何意识到目的语读者对译本的第二次接受,从而影响译者最终译文的完成。两次活动涉及译者的主观能动性,一部作品的译文问世,除了研究译本,译者序就像是了解译者的一角,从中考察译者对原作及翻译过程的认识、理解和阐释也许会有直观的收获,获得的审美信息也有了可能,但需要注意,这并不是判定一个译者是否真具备的能力体现,与此同时最重要进行的步骤还是回归译文再来探究。朱纯深与叶蔚芳均有3-4页篇幅的译记,两人文风都较真切。朱纯深对标题De Profundis的翻译进行了阐释,“原文是拉丁语,类似中文采用古文一样,显得庄重古雅,其‘陌生化所突出的效果,有引起读者注意和产生联想的文化效应……”(朱纯深,2015:358),由于此句取自《圣经·旧约·诗篇130》的首句,朱纯深找到圣经原文的英文“ Out of the depths I cry to thee, O LORD!” (耶和华啊,我从深处向你求告),他与孙宜学翻译的“狱中记”做了对比,并认为“狱中记”似乎借助的是中国历史的互文网络,题目无法与内容产生同种气质,原作并非“狱中纪实”类的文字,所以他果断结合原文的“情深意长”、中文诗歌的互文特点、个人对音律选择等把握最终确定为“自深深处”,后来译者叶蔚芳也采用朱译的标题。从这一处细节上不难看出译者的审美倾向,但并无比较哪个标题最佳,这恰好反映出同一时代的不同译者因接受水平的差异,对原作的理解存在不同,译者的接受活动离不开时间,离不开视野的改变和对翻译活动的重新解释。叶蔚芳的序更多的还是从原文的情感处着笔,详细介绍了王尔德同道格拉斯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对当今社会人们对同性恋爱关系的态度与十九世纪时期做了对比,表达出深深的遗憾,无不体现译者的人文关怀,译序很大程度上展现了译者的态度和个人审美偏好,通过两位译者的译序,还可以直观看出朱纯深不仅有对作品及作家的感受,对翻译过程也做了更多详细的记录、描述,以及自己对文学翻译的肺腑之言,这何尝不是一种与读者的交流,体现出更广的“期待视野”,不仅对普通读者,还对专业读者、学者、论者,都展现了个人翻译活动的真实面貌,提供了共同交流探讨甚至评论的可能。叶蔚芳对个人翻译活动的笔墨不多,似是一种“译者的隐身”,全然把原作品的情感置于让读者能最大程度感受的水平,少去了更多翻译的探讨,但这并不代表其“期待视野”就窄,而是并不直觀。

2、词汇层级

“第二次接受活动是指译文读者与译文的交流。但译文读者与译文的交流对话只有在翻译完成之后才能真正实现。”[1]译者在实现自我“期待视野”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要考虑译文与目的语读者的关系,考虑目的语读者与译文是否能实现第二次“期待视野”的匹配。译者本身作为特殊的目的语读者,在翻译过程中不断代入普通目的语读者的期待视野,确定某一翻译之前就应该考虑目的语读者的审美和接受水平,将“期待视野”不断地推进完美甚至融合。当然两次“期待视野”的融合越完美,产生的译本就越接近完美,但不得不承认实现这种可能性是达不到完美的。

词汇作为语言审美结构重要的基础组成部分,不仅体现着译者遣词的能力,还考验译者的艺术感知力。两位译者在词汇级别就显示出不同的选择。

You must read this letter right through, though each word may become to you as the fire or knife of the surgeon that makes the delicate flesh burn or bleed.

朱译:你一定要把这封信通读,虽然信中的一词一语会让你觉得像外科医生的刀与火,叫细嫩的肌肤灼痛流血。(朱纯深,2015:2-3)

叶译:你必须将这封信从头到尾读完,尽管信中每一个字对你都可能像一束炽焰或一把冰刀,会弄伤你娇弱的肌肤,会令它流血。(叶蔚芳,2016:4)

原文中作者把信里的“word”暗喻为 “fire or knife of the surgeon” , 是两个非常简单明确的意向,二位译者的处理也极为不同,朱译“外科医生的刀与火”有将语法理解错误的嫌疑,其实就是两个独立意象“火”或者“手术刀”,朱译的问题在于让读者不明所以,什么样的“火”为“外科医生的火”?单纯从读者理解的角度出发,这段原文无非在讲信中语言会给读信人带来的冲击力,叶译为“炽焰或冰刀”语法表达是准确的,并且尝试一种修辞上的对比:“炽热的火焰”与“冰凉的手术刀”,但简化为“冰刀”也许会令目的语读者产生歧义“装在冰鞋底下的钢制刀状物也称冰刀”,这一细节两位译者翻译时并未完全实现对词语的准确把握,因此不可避免地让读者接受信息时产生疑惑,词级的翻译应当避免歧义,而后在此基础上适当增强修辞效果,个人认为结合二位译者的译法适当做一下修改,翻译为“一束炽焰或一把冰凉的手术刀(一把冰刀子)”较为清楚一些。

You wore one out. It was the triumph of the smaller over the bigger nature

朱译:你会把人磨跨的。这是小的胜过大的。(朱纯深,2015:9)

叶译:你让人筋疲力尽。这就是低劣人性对高贵人性的胜利。(叶蔚芳,2016:11)

这段话源自王尔德对波西的情感控诉,是王尔德表达自己无奈的情绪。朱将“the triumph of the smaller over the bigger nature”译做“小的胜过大的”,相比叶译的“低劣人性对高贵人性的胜利”显得不够清晰明确,没有充分解释“nature”,读者可能无法理解“the smaller”(小的)与“the bigger”(大的)究竟所指什么事物,并且显得较口语化,叶译体现出王尔德此刻语气的犀利和来自内心对波西的不满。

信札在版本学中归稿本,有其唯一性,书信一般只针对收信者或周围的微量人群,《自深深处》作为书信体的散文,具备书信的真实情感性和散文的美感,在翻译的过程中,重在还原真实情意和再现王尔德散文的风格,而对词汇的严谨翻译是这一切的基础所在,词语翻译不恰当,势必会影响语感,从而破坏本来的情感,读者的审美期待就会受到干扰。

3、语句层级

王尔德措词巧妙机智,语言却简练、准确、俏皮,在这篇书信体散文中警句逼人。语句的审美信息承载力远远大于词及词语搭配,原因是越向高层级语言结构提升,它所蕴含的景物、意象、情感、思想就越充实、越复杂、越饱满。(刘宓庆:2011:34)朱和叶二人在处理语句翻译的时候也变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

In the perturbed and fitful nights of anguish, in the long monotonous days of pain, it is myself I blame. I blame myself for allowing an unintellectual friendship, a friendship whose primary aim was not the creation and contemplation of beautiful things, to entirely dominate my life.

朱译:暗夜里辗转反侧,苦痛中忽睡忽醒,白日里枯坐牢底,忧心慘切,我怪的是我自己。怪自己让一段毫无心智的友情,一段其根本目的不在创造和思考美好事物的友情,完完全全左右了自己的生活。(朱纯深,2015: 3)

叶译:在痛苦无眠的黑夜里,在单调悲伤的时日里,我只指责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居然允许一段没有清明智慧的友谊主宰了我全部的生活。这种友谊的出发点既非创造美,亦非思索美。(叶蔚芳,2016: 5)

王尔德的文风极具有节奏感,这一段表达的情感起伏非常紧密,划线部分一环紧扣一环,信件中王尔德情感的私密性反应出作者内心真实的挣扎与逼仄感,其实在中文的表达里,这样逐步递进的形式也会加强表达者内心较为强烈的声音。朱不仅将前半部分“perturbed”, “fitful”, “the long monotonous days of pain”这些蕴含复杂情愫的词翻译得曼妙而富有诗意,用适当的增译与意译地将情感展现出来,而且后面緊密相连的词语也被还原出一样的位置,符合中文递进语气的表达,节奏感被很好的保留下来,目的语读者读到此处一定会体味到情感不断延续高涨的律动,所以这一语句朱译比叶译更突出对“期待视野”的贴近。

4、修辞层级

王尔德在其长信中使用了大量的修辞。在修辞之处不仅领略王尔德驾驭语言的超高天赋,也应感受到他那至情的艺术天赋,译者处理修辞手法的翻译很难做到与原作全方位的契合,语言的感受性是一个较为复杂微妙的问题,目的语读者的审美、经验、情感细腻程度、想象力等都各不相同,译者需要一边把握遥远时代语言的风采,一边也要考虑读者的接受水平,创造出带给读者读到修辞时的“惊喜”。

Of course I should have got rid of you. I should have shaken you out of my life as a man shakes from his raiment a thing that has stung him.

朱译: 当然了,我本该把你甩掉的。本该把你从我的生活中甩掉,就像从衣服上抖掉一根扎人的刺。(朱纯深,2015:12)

叶译:当然,我本应摆脱你的,我本应将你甩掉,就像抖落粘在衣服上叮人的东西一样。(叶蔚芳,2016:14)

一个词“sting”和“thing”都被翻译成了不同的意象,sting作为动词有“刺”和“叮咬”的意思,同样是明喻,朱将波西比喻译做“扎人的刺”,而叶是将其比喻译做“叮人的东西”,王尔德对“thing”的模糊性给了两位译者想象的空间,而这两个意象 “扎人的刺”与 “叮人的东西”都会让有生活经验的我们联想到这些意象,令人烦恼又难摆脱。从目的语读者的审美期待来看,两位的明喻修辞都将引起读者的认同。

Truth in art ….is no Echo coming from a hollow hill, any more than it is the well of silver water in the valley that shows the Moon to the Moon and Narcissus to Narcissus to Narcissus.

朱譯:艺术的真实不是空山回音,或者幽谷中的一汪清水,把月亮倒影给月亮,把水仙倒影给水仙。(朱纯深,2015: 79)

叶译: 艺术的真理没有什么来自空山的厄科,当然更没有能倒影月亮并将那喀索斯的映像展示给本人的明亮的山涧泉水。(叶蔚芳,2016:84)

这一段为王尔德艺术观的描述,在王尔德看来,艺术的真实不是影子与形状的相似,也不是形式的相似,而在于事物同其本身的整合。这段艺术观的不同翻译表现在两位译者如何处理“Echo”与“Narcissus”两个意象,以及如何将包含抽象意象的艺术观点表达清楚。由于这两个词都具有文化背景,“Echo”古希腊神话中的“回音之神”——厄科,“Narcissus”古希腊神话中美少年那喀索斯,希腊语中为水仙花。朱采取将文化背景隐去,直接按照词后来的意思翻译,而叶则保留了文化意象,直接将人物名称翻译出来,同时在当页加入脚注作为解释。两种译法各有千秋,朱采取意译,同时将此句暗喻化,既简洁清晰又很巧妙地把艺术的真实抽象地呈现,叶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为读者带来文化背景的直观了解,但放在解释艺术真理这个抽象概念的时候不免增加了句子理解上的晦涩,而且后一句略显繁琐,读完依旧不能很清晰准确把握艺术的真理。但两位译者都展现了各自的“审美期待”,朱更偏向让目的语读者直观感受抽象的艺术观念,翻译成的“空山回音”和“幽谷中的一汪清水”都会自然让目的语读者产生熟悉的画面感和联想,很好理解艺术的真实,叶更注重以“陌生化”来唤起目的语读者的文化关注,将原本蕴含的信息通过注解来普及读者的认知,从而让读者自己产生思考去理解,若叶翻译得简明一些就更加完美。

5、结论

通过以上的对比分析可以看出 ,接受美学理论可以用于指导散文的翻译, 《自深深处》作为书信体散文,是王尔德优美语言特质的独特呈现,带领读者体验到王尔德细腻深沉的感情世界。多个译本呈现使读者有更多的选择,通过比较朱译本和叶译本在词语、语句、修辞三个层级的对比,深入考察两位译者作为特殊读者所体现的“期待视野” 是如何影响译者作出翻译选择。一直评价良好的朱译本也有一些阅读中的拗口感存在,而较新的叶译本在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不了风格的欠缺。接受美学强调读者带着不同的期待视野对作品进行阐释,都具有合理性 ,因而每个译者每个读者的解释都是合理的,也受不同的审美主体的差异性影响,因此还需要对接受美学应用于翻译有更多的实践和研究。

参考文献:

[1]马萧. 文学翻译的论接受美学观[J].中国翻译, 2000(2)

[2]H. R. Jauss. Toward an Aesthetic of Reception. Minneapolis[M].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2

[3]Newmark, Peter. 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M]. New York: Prentice Hall, 1988.

[4]朱纯深. 自深深处[M].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15.

[5]叶蔚芳. 自深深处[M].西安: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总社, 2016.

[6]姚斯. 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M].沈阳: 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7.

[7]李庆明,于莎莎. 论接受美学翻译观[J].山西农业大学学报, 2014(2).

[8]蒋莹莹. 从英汉思维差异角度看散文翻译策略——以对《中国现代散文选》的翻译为例[D].苏州大学, 2014.

[9]王艳飞.《自深深处》中的审美理念再现研究[D].山西师范大学, 2016.

[10]饶洪生.论抒情散文中的意境[J].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14.

[11]曾利沙.论《翻译美学》的理论与方法论特征——从审美意识看文学翻译的译者主体性[J].上海翻译,2006.

[12]杨永刚.翻译审美及翻译对比美学刍议[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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