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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婆媳关系看女性意识觉醒

2020-05-06韩天奇

青年文学家 2020年9期
关键词:寒夜婆媳关系

摘  要:中国传统文化中“家”文化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婆婆”和“媳妇”作为两个独立名词,只有“家”才能将其联结起来。进入二十世纪,随着“人”的发现以及独立自主意识的不断增强,婆媳关系逐渐成为现代作家关注的焦点,《屋顶下》的本德婆婆和阿芝嫂因经济观念不同引发婆媳矛盾,阿芝嫂出门打工;《寒夜》中汪母和曾树生因两者价值观念不同引发婆媳矛盾,曾树生外调工作;阿芝嫂和曾树生的“离家”都是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的表现。

关键词:《屋顶下》;《寒夜》;婆媳关系;女性意识觉醒

作者简介:韩天奇(1996-),女,汉族,黑龙江人,文学硕士,哈尔滨师范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9-0-02

自古以来,中国传统文化中“家”文化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在中国文化中的“家”不仅是饮食起居的场所,更是亲情血缘的纽带。“家”中的人际关系可划分为父母与子女的血缘关系、兄弟姐妹之间的血缘关系、夫妻双方之间的法律关系和婆媳之间的组合关系,婆媳关系相对于前三种关系而言更加微妙。“婆婆”和“媳妇”作为两个独立名词,却不能以独立的个体存在于社会与家庭中,只有“家”才能囊括独立而又牵连着的“婆婆”与“媳妇”,只有这样两个概念所对应的角色才有存在的实际意义。

一、婆媳关系的历史研究

婆媳关系从古至今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多有展现,婆媳之间的关系冗杂并敏感。古时有关婆媳关系的描写中,多数情况下婆婆处于优势地位,媳妇处于劣势地位。 《说文解字》中写道“姑,夫母也”,“妇,服也,从女持帚、洒扫也。”《礼记·内则》中言“父母不悦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没身不衰。”[1]先秦时期的《礼记·内则》、唐代的《女孝经》《女论语》、东汉班昭著《女诫》、明朝《内训》《女范捷录》等古代典籍都是宣扬女性应“三从四德”。唐朝的《女孝经》中明确规定:“女子之事舅姑也,敬与父同,爱与母同。鸡初鸣,咸盥漱衣服以朝焉。冬温夏凉,昏定晨省。”[2]《妇戒》中规定“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是尔而非,尤宜从命;勿得违戾。”[3]这些描写都展现了媳妇在家庭生活中的低下地位,婆婆在家庭生活中的强势地位,这导致了众多媳妇的悲剧,同时也流传下来了许多的故事篇章,如《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和刘兰芝,最终双双殉情的爱情悲剧令人印象深刻。但也有淡化婆媳冲突、描写婆媳关系和谐、构建媳妇美德的《窦娥冤》、《秋胡戏妻》等文学作品。

进入二十世纪以来,婆媳关系的冲突方面则更多地被纳入文学作品之中。叶圣陶的《阿凤》,冰心的《最后的安息》,石评梅的《董二嫂》,柔石的《人鬼与他底妻的故事》,陈衡哲的《巫峡里的女子》,冯沅君的《贞妇》等小说中,都塑造了在家庭生活中婆婆是行刑者、施压者,媳妇是受害者、被压者,婆婆在某种程度上掌握着媳妇的命运。但不同时代下婆媳矛盾的展现方式与解决方式都有所不同,王鲁彦《屋顶下》与巴金《寒夜》中的婆媳关系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二、婆媳矛盾的构建

由于封建文化的垄断性以及女性地位的附属性,女性长久地被剥夺了话语权,成为依附于男性的一个被统治、被言说的性别。直到进入20世纪,传统的发展轨道被打破,中国社会进入转型期、开启现代化进程。随着西方各种先进思潮的涌入,“人”的发现以及女性自主意识的张扬,婆媳关系逐渐成为现代作家关注的焦点,成为作家注解思想观念、关注现实人生的话语场所。[4]

王鲁彦的《屋顶下》将婆媳矛盾安置在中国自给自足的乡村经济已遭破坏、农民的生存日益艰难的广阔时代背景下。阿芝叔在外打工,家中留有阿芝嫂和本德婆婆二人,年轻时的本德婆婆精明能干,虽上了年纪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将掌家权名义上交给阿芝嫂,实际上握在自己手中。阿芝嫂在家中细心照料本德婆婆的生活起居,买黄鱼、芋艿、红枣等调养身体的食物做给婆婆,但本德婆婆却一心认为阿芝嫂大手大脚、不加节约地花着儿子辛苦赚来的钱,并向邻居等人诉说着阿芝嫂的“挥霍”。面对着婆婆的一次次发脾气与谩骂,阿芝嫂觉得莫名其妙。婆媳两代人经济观念、生活价值观念的差别使得婆媳之间的矛盾越来越重。在外打工的阿芝叔通过书信与母亲、媳妇沟通交流,调节双方之间的矛盾,但最终却无能为力,阿芝嫂选择同阿芝叔一同外出打工,离开原有的生活区域,进行新的探索,走新的道路。阿芝嫂和本德婆婆之间的冲突并不在于传统的贞洁、孝道与家中掌权地位,而更多的是在乡村转型时期,两代人受经济因素的影响,具有不同的价值观念。

巴金的《寒夜》将婆媳矛盾安置在国家经历战争动荡、人民时刻盼望着区域解放的背景之下。汪文宣是一个体弱多病、膽怯懦弱的编辑部职员,对一切的事情都充当“老好人”的角色,每天徘徊在母亲与媳妇的矛盾之间,生活和工作的压力纠结使其身心俱疲,虽然呐喊着“我要活”的宣言,但最终却不得不默默地死去。汪母是一个“爱儿子,爱孙子,但不爱儿媳妇”的传统家中大家长,其认为曾树生是只顾自己享受生活,不照顾丈夫和儿子的“花瓶”。中国传统礼教和道德规范使女人一生中“既可毫无保留地热爱,又可无所畏惧地要求对她忠诚热爱和感激的唯一男性就是她的儿子”。汪母对儿子的一切都要过问,打乱儿子和儿媳的生活节奏,并且尽力破坏儿子和儿媳的婚姻。在商业银行工作的曾树生不再是每天守在家中、贤良淑德伺候婆婆与丈夫的传统女性,而是每天接触着以咖啡店、电影院、商场、蛋糕等为现代性标志的、具有独立意识的新时代女性。当他面对着体弱多病、毫无生机的丈夫和儿子,每天谩骂挑拨他们夫妻之间关系的婆婆时,她反复思考后发出“我要飞,我要幸福”的呐喊,最终离开了原有的家庭。汪母与曾树生间的婆媳冲突不简单是家庭之间矛盾的冲突,更是封建时代的妇女观与五四新女性的人生观的直接对抗与较量。

三、媳妇“离家”的意蕴

刘传霞在《论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婆媳关系》一文中对婆媳关系的写作做了准确的评述:“现代文学的婆媳关系写作超越了古代文学纯粹从个人道德角度简单地处理婆媳冲突的书写模式,而是从社会文化与个人隐秘心理等层面深入剖析冲突的成因,表现出强烈的人文情怀”。[5]在封建时代,夫权、父权、族权、神权一直束缚着女性,使其处于社会的底层,20世纪以来,随着社会的转型,现代化的推进过程中,人们的思想观念逐渐发生转变,人的独立觉醒意识不断增强。

《屋顶下》中本德婆婆和阿芝嫂之间的冲突并不在于传统的孝道和贞洁,本德婆婆年轻时就勤俭持家,阿芝嫂也对悉心照顾婆婆,只是由于阿芝嫂买的食材太贵,本德婆婆认为铺张浪费而引起双方的冲突,影响双方矛盾更多的是经济因素。随着经济发展,劳动力逐渐作为商品,具有更多的价值,所以在《屋顶下》中,在双方不能够调和的矛盾之中,阿芝嫂选择“出售”自己的劳动力,和丈夫一起出门打工,并且表达道“一年两年以后,我租了房子,接你来!十年二十年后,我对着这大门,造一所大屋给你们看!”[6]英国女权主义者伍尔芙曾也称女人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家庭已不再是女性唯一的生存空间,女性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阿芝嫂的“离家”与反抗是女性觉醒、独立意识萌芽的展现。

现代文学作品里作为受过新式教育的一类青年辈的媳妇,“在伦理道德上一般具有青年文化的未定性、先锋性、反抗性、自我超越性、在理想和现实取向上的二元性等等这些主要特征”,[7]《寒夜》中的曾树生就是青年一辈媳妇的代表。曾树生在银行上班,有自己独立的经济能力并且赚钱养家,接受过新式的教育,和汪文宣相比,二者虽为夫妻,但却像是生活在两个时代里的人,一个代表着传统,一个代表着现代,二者无论是在现实生活领域或精神观念领域中都存在着那么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面对着传统的、束缚着自己的一切,曾树生选择“出走”,出走后的曾树生不间断地寻找着方向。“胜利了两个多月,什么事都没有变好,有的反而更坏”,[8]当再次返回到家中时,听到汪文宣去世的消息,一切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曾树生伴着她无处安放的灵魂在寒夜中不断地徘徊。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曾树生的“离家”正是追求自我独立解放的展现。

四、总结

婆媳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微妙的,对于“家”而言,婆婆和媳妇都是外来者,因为同一个男性而被联结在同一个家中。家庭中婆媳关系的矛盾曾是一个被人们忽视了的侧面,一方面是因为承担起家庭生活责任的女性自觉不自觉地脱离了公共生活,另一方面是这对矛盾一般远离时代的大潮,其政治伦理属性并不是很突显。但随着时代的推进,二十世纪“人”的独立意识不断增强,婆媳关系这一问题也被更多的作家关注。

《屋顶下》和《寒夜》是婆媳关系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屋顶下》中阿芝嫂与本德婆婆发生矛盾后与阿芝叔一同离家去打工,这一行为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是较少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女性未来道路的一种探寻。《寒夜》中汪母与曾树生之间的矛盾存在于动荡战争的背景下,社会的各项不稳定因素凝聚在这一个家庭之中,汪母对曾树生进行了双重否定,她既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母亲,而曾树生坚守自己的文化价值立场,长时间以来,新时代启蒙背景下的曾树生与传统意识形态下的汪母之间碰撞出了无法湮灭的火花。

婆媳关系不仅是一个家庭中关系的展现,更是社会大背景的影响下文化、价值等观念的浓缩体现。在《屋顶下》和《寒夜》中本德婆婆和汪母都是传统“三从四德”女性观念的代表,而阿芝嫂和曾树生都是现代性传播过程中新时代女性觉醒的代表,通过婆媳之间矛盾的构建也更能够更好地展现社会的发展与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

注释:

[1]潜金苗.礼记译注[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336页.

[2]陈延斌.中國家训史[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4页.

[3]]张芹玲.说聊斋话世相[M].北京:长虹出版公司,2001年版第239页.

[4]亓梅.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与和平——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婆媳关系演变[D].山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6月.

[5]刘传霞.论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婆媳关系[J].《东岳论丛》,2004年第25卷第2期.

[6]中国现代文学馆编辑.中国现代文学百家·鲁彦代表作[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年版第133页.

[7]陈映芳.在角色与非角色之间一一中国的青年文化(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57页.

[8]巴金.寒夜[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2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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