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的“三国演义”

王岚

（四）得意之作

“足球日”之后，姚遥正式认定胡来为最好的朋友。一个长得最矮的人能挺身而出为自己讲话，姚遥非常感激。当然，还有那个样样都很优秀的连沛玲。除了胡来和沛玲，姚遥比较喜欢横山真人。因为他觉得真人虽然成绩不怎么的，打架却很有本事。

魏笑岩曾经在体育课上为了抢一个篮球和真人打过架，人高马大的魏笑岩竟然被他三两下就放倒在地。据说，他是空手道紫带——初段里的最高级，等到年满16岁就可以升段了。真正的武林高手啊！

喜欢归喜欢，姚遥和横山真人不算朋友，两个人的爱好不一样，真人爱好运动，除了空手道，足球、篮球都是他的强项。

姚遥会把家里的故事书借给横山真人，而横山真人也时常带姚遥进入篮球场玩。即使他经常接不住球，真人也不会嘲笑他。姚遥觉得和真人一起玩没有压力，很轻松，很开心。

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还有英文部的一个混血儿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一头金黄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两根小辫儿，垂在肩上。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的英文名字叫“Naormi”，姚遥总是叫不准她的名字，她却嘻嘻一笑，说：“你就叫我‘烂糊面好了！”

“烂糊面”！好标准的上海话！把听得懂上海话却不会说上海话的上海小囡姚遥惊出个寒颤！为什么说中文疙疙瘩瘩的小洋妞会说上海话？她来自寒冷又遥远的加拿大魁北克。而且，才来了两个月。

“侬吃过烂糊面？” 大眼睛小洋妞一个劲儿追问姚遥。

烂糊面不就是烧得很烂的面吗？姚遥的爷爷奶奶最爱吃了，他们有时在面里加青菜，有时在面里加咸菜。貌不惊人却回味无穷。

原来，“烂糊面”的爸爸是生活在魁北克的法国移民，妈妈是上海人，她由外婆带大。

“烂糊面”和横山真人的关系特别好，也许因为都是混血儿，也许因为都是外婆带大的。每次在校园里遇见横山真人，她都很兴奋很欢乐。不仅叫得很亲热，还每次都得把真人熊抱一番，然后贴牢真人的脸颊，狠狠亲一口！

姚遥很喜欢在中午休息时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现在，他已经学会了三步上篮，偶尔还能进个球呢。可是，今天中午，同学们被老师留下来写作文，不能一起玩了。

“我敬佩的一个同学”，要通过一件具体的事例来描写。真难为姚遥了，全班19个同学，姚遥敬佩谁呢？成绩优秀的沛玲？可是他哪里知道沛玲认真学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怎么说的、怎么样的神态？

姚遥咬着笔头，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脑子依然一片空白。他禁不住转回头，偷偷地观察着沛玲。老师不是说写作文就要仔细观察吗？

沛玲握着笔，轻皱眉头，埋头写字。时不时停下笔，若有所思。她思考时，不像姚遙喜欢咬笔头，她只是停下笔，盯着本子上的字想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又重新开始写。

沛玲在写谁呢？谁会是她“最敬佩的人”呢？

环顾教室，几个“快笔头”已经“交货”，出去玩了。比如宋萌萌……

咦，横山真人的位子也空着嘛。姚遥想不明白了，真人那家伙怎么就已经交差了呢？他难道比沛玲写得还快吗？

“老师！老师！不得了，出大事了！”宋萌萌跌跌撞撞地跑进教室。

杨老师倒很淡定，抬头看了宋萌萌一眼，说：“海啸还是天塌下来了呀？”也许，她见惯宋萌萌的大惊小怪了吧。

“真的是大事！”宋萌萌擦了把汗说，“横山真人和英文部的‘烂糊面拥抱的时候把人家的脑袋撞破了，出了好多好多血！”

“什么？”淡定的杨老师不淡定了，把红笔往讲台上一摔，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跑。姚遥也赶紧跟着跑出去。一行人跟着宋萌萌来到了一楼的医务室，宋医生正给“烂糊面”的伤口消毒呢。横山真人灰溜溜地站在一旁。

“你怎么和英文部的人搞一起去了？作文也没好好写，全是网上抄来的！”

难怪他比姚遥完成得快！

“请你不要怪他，是我不好。”眼睛里还闪着泪花的“烂糊面”用生硬的中文对杨老师说。杨老师这才想起应该关心关心伤者。她用手轻轻抬起“烂糊面”的下巴，仔细端详了许久。还好，只是眼角处破了点皮，稍微有点肿。杨老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小孩子的皮肤是很脆弱的，一碰就容易出血。不过新陈代谢也很快，到明天晚上就应该没事了。”宋医生对“烂糊面”说。

“烂糊面”一脸狐疑，她哪懂什么“新陈代谢”，不过她一定听懂了后半句，很开心地对傻掉了的横山真人说：“明天就好了！”

“不过，这两天要注意饮食，不能吃辣的。”宋医生叮嘱道。

“烂糊面”瞪着蓝眼睛，使劲点头。

杨老师搭着真人的肩膀，带他回教室。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脸色刷白，或许刚才真的被吓坏了吧。

而我们的姚遥同学，那天回到教室以后，突然就变得才思如泉涌，转眼就把那篇《我最敬佩的人》写好了！

横山真人，是我的同班同学。他长得高高大大，黝黑的脸庞上嵌着一双宝石般的眼睛，炯炯有神！他是我最敬佩的人。

有一次，他在操场上打篮球，他的好朋友，英文部的“烂糊面”同学向他奔过来。一边奔，一边热情地喊：“真人！真人！”

横山真人心想，“烂糊面”同学从遥远的加拿大来，我应该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于是，他放下篮球，走出球场，去迎接“烂糊面”同学。

只见“烂糊面”同学像一只来自加拿大的飞兔，横山真人像一只来自北海道的雪狼，飞快地向对方奔去，只听“砰”的一声，两个人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就像火星撞地球那样……

“烂糊面”同学的眼角流下了一大摊殷红殷红的血，蓝色的像波斯猫似的大眼睛流下了一串串晶莹的泪珠。

当老师批评横山真人的时候，“烂糊面”同学一边流着血，一边流着泪，对老师说：“请你不要怪他，是我不好。”

我真敬佩我的同学，横山真人！

没想到，姚遥这篇作文杨老师只给了个“合格”，仅仅比“不合格”高一级。姚遥想不明白，这可是他少有的得意之作啊！

杨老师给姚遥的这篇“得意之作写了如下评语：一、开头不错，点明题目。二、人物的描写比较生动，有动作、语言、心理活动。但是，语句太过夸张，不够真实。三、文章结尾和开头首尾呼应，再次点明主题。四、看了半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敬佩横山真人呢？ 敬佩的理由是什么？

我的天啊！文不对题？难道，这篇作文白写了？才思，白泉涌了？

“懒孩子”姚遥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写好的作文，当下次写“操场上的笑声”时，他把那篇文章的结尾“我真敬佩我的同学，横山真人”去掉，改成：“事情圆满解决，操场上传来同学们欢快的笑声！”杨老师给了个“中”。

后来，要写一篇“同学之间”的作文，姚遥又把上次的最后一节去掉，改成：“这才是同学之间真正的友谊！回忆在一起的时光，友情是记忆里最美的画面。我们一定要珍惜啊！  ”杨老师给了个“良”，并点评道：“这个故事套这个题目最合适。”

后来，又要写“某某真了不起”，姚遥又拿出那篇“得意之作”，改了个结尾交差了。姚遥想，这篇作文经过改头换面之后，得分一次比一次高，这回，不会是个“优”了吧？

姚遥真是个乐天派。

作文簿还没发下来呢，杨老师的告状邮件就发到了妈妈那里：“这孩子半个學期来，只写过一篇作文，然后像百粘膏似的，套遍各个题目。投机取巧，招摇撞骗！”

完了，姚遥摇身一变，成骗子了。至于“灭绝师太”——妈妈收到邮件后的表情，姚遥不用脑袋用脚就能想象得出。

果然，晚饭时，妈妈揪着姚遥的耳朵，一遍遍厉声呵斥：“看你平时傻傻的，做起坏事来一件又一件啊，你将来准备做骗子吗？你是写作文还是套作文啊？你不想好好读书啦？你长大想喝西北风啊？”

好在，有爸爸反复开解气得饭都吃不下的妈妈：“你不是一直嫌我们的儿子脑袋笨嘛，你看他，把作文当作环保袋，循环使用，多有创意！何况，现在的中考、高考，谁的作文是当场写的，不都是事先准备、临场套用的吗？咱儿子不过是太环保了点，反复使用的次数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

然后，爸爸语重心长地和姚遥说了写作的重要性，以及语文学科在今后人生道路中的作用。最后，爸爸让姚遥保证今后不会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姚遥乖乖地向妈妈保证今后不再随便使用“环保袋”，还乖乖地重写了作文。这回，他写的是《爸爸真了不起》，写的事情就是老师告状以后发生的。其中一段是这么写的——

每当妈妈火山爆发时，爸爸轻轻拍拍妈妈的肩，温柔地说：“息怒，息怒，生气就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妈妈的火立马从头顶降到了眉毛。看着妈妈从一头暴怒的狮子变为一只温顺的小猫，我的心里不得不发出这样的赞叹：我的爸爸真了不起啊！

杨老师在这段话下面画了很多圈圈线，表示“写得好”。当然，姚遥引以为豪的那篇得意之作，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未完待续。节选自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姚遥的“三国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