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政府冲锋抗疫第一线

刘建华

功不可沒 基层政府在这场抗疫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图为韶关市浈江区区委书记陈来安（左二）与韶关市浈江区副区长彭荣华（左四）在基层指导抗疫工作。

“年二十九下午，我都已经把行李搬到车上去了，正准备开车出发，突然接到领导的电话回区府召开紧急会议，结果到现在仍在‘抗疫工作中。”3月10日，韶关市浈江区副区长彭荣华告诉《小康》杂志、中国小康网记者，自从疫情暴发后，所有政府机关公务人员的春节计划都改变了，全身心投入到了这场前所未有的抗疫战斗中来。

事实上，这场疫情以来的近四个月里，全国各地的基层政府公务员、医护人员以及社会各界人士，几乎是全民参与，无一落下，疫情发展至今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他们功不可没，基层政府在这场抗疫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习近平总书记在2月3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上指出，“要让基层干部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疫情防控第一线，而不是以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方式来给基层增加负担、消耗基层干部的抗疫精力。”湖南农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中国应急管理学会理事李燕凌说，当前，我们仍然需要组织县乡干部深入村组，加强指导指挥，充实村组一线疫情防控力量，不漏任何盲点，不放过任何风险。

党委统筹协调是制胜法宝

韶关是湖北方向进入广东的第一站，在此次疫情中，截至目前，共确诊了10例新冠肺炎感染者，3月8日一位63岁的感染者不幸病逝，9例治愈出院。仅在韶关市浈江区，高峰时在关卡每天盘查的车辆达到一万多辆，人员两三万，来自疫区集中隔离的人员多达80多人。

“2月2日，我区第一例新冠肺炎确诊，当时确实是给我区带来了不小的防控压力。”主管文卫工作的副区长彭荣华向记者介绍说，在这一病例确诊后，区委区政府马上安排疫情防控人员进行了调查。调查发现是某小区一位住户老人在1月19日去世，死者的三个兄妹从武汉过来参加丧礼，19日至21日居住在家里，当该病例确诊后，随即就对其居住的这栋楼47户132人进行集中隔离，而且对所有参加丧礼的死者亲属都进行了排查，那时还没有确定说会有人传人现象，初期的防控意识也比较薄弱。所幸之事，疫情非常平稳，没有发生感染。

韶关市浈江区区委书记陈来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如此前所未有的重大疫情，对于全国各地的基层政府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韶关也不例外，我区也不例外。”陈来安说，农村、社区的基层防控工作比大城市的防控更艰难，“农村人口居住比较散，防控意识弱，怀着侥幸心理的人多。”为了提高老百姓的防控意识，自从“抗疫”斗争打响以来，全区公职人员全部被动员起来，深入社区和农村，做好宣传工作，宣传单、广播和流动喇叭，走遍大街小巷。

“每天最少有200多位区、镇和社区党员干部深入到基层参加防疫工作。”陈来安说，一开始很多老百姓没有深刻认识到病毒的危害性，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要隔离或者不愿意隔离，只能靠党员干部走进老百姓的家里，苦口婆心地一个一个劝说，直至说服为止。“因为需要劝说隔离的家庭一般都是有过接触史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前往劝说的党员干部还是存在很大感染可能性的，特别是我们的党员干部并非专业的医务工作者，对防护所知不多。”陈来安感叹，从浈江区目前的防疫战况来看，完全是靠坚持党委政府的统筹协调，完全是靠大家的党性和觉悟来驱使全区党员干部深入基层，深入一线。

彭荣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用“不知者无畏”来表达他的感受，身为主管卫生的地方政府官员，尽管在初期对于新冠肺炎疫情一无所知，专业防疫知识严重不足，但接到上级命令之后，在最简单的防护之后仍是勇往直前，“所有党员干部的防护设备都只有口罩！”当时全国各地都缺乏口罩，为了节约口罩，他们在口罩上再敷一张卫生纸，如此保证口罩可以重复使用。“防护服就用一次性雨衣，用胶布贴住缝口”他说，也不知道这样“自制”的防护服有没有效果，但没办法，大家只能这样。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抗击疫情期间，除了广大医务工作者外，地方政府基层干部、社区是疫情防控的第一线，也是工作最具体、最辛苦的岗位。重庆市荣昌区的政府官员告诉记者，自从武汉封城，中央疫情预警发布以来，他们一直加班，大部分公务人员都取消了休假。辽宁省丹东市东港市一位镇政府干部说：“春节前，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来袭，接到疫情警报后，我的同事娄志东赶紧结束休假，第一时间赶回派驻的黑沟镇土门子村，和镇里干部们一起，设立疫情防控劝导点，粘贴标语海报，发宣传手册，走村入户进行排查。我的同事哈冰派驻到孤山镇政府西街社区工作，在驻地疫情防控工作中一直忙碌在一线，做了大量工作，他和社区工作人员进入居民住处，挨门逐户上门登记人员信息，宣传文件精神，排查人数超过2000人。”转眼到了3月，正值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关键时期，也是复工复产的重要时节，娄志东和所在的黑沟镇土门子村支部在坚持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时，又开始着手复工复产。

医疗机构配备需进一步完善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一些“形式性”的表面工作也给基层干部大大增加了工作量，不少基层干部对“表格防疫”有着深刻体会。“为了减少人员流动，阻断病毒人传人，明明说了不出门、不聚会、少开会。但现在个别基层的会比平时还多，开得更频繁。说是动员网格式、地毯式防控，实际上还是发通知、填表格、报信息的‘老三样。”一位在湖北某乡镇工作的干部坦言，“前阵子，一天能收10多个部门的文件，都是安排防疫工作的，看上去好像都很重视，实际上没有一个文件、一个部门帮我们解决一个口罩、一瓶消毒水的问题。”

其中，“表格抗疫”最为普遍。北京、江苏、广东等地的基层干部反映，防疫期间一天要填报10多份表格，这些表格由不同部门下发，内容基本相同，只是格式、体例稍有差异。陈来安说，浈江区由指挥中心统一数据收集、发布，实行表格共享，各个部门需要各种数据都到指挥部索取，避免基层不断地填表的负担。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教授竹立家说，在重大事件发生时，如果搞形式主义，必然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形式主义会对政策的精准落地带来負面影响。走过场、搞形式，容易使中央对疫情的具体发展形势掌握出现偏差，会给后续工作的落实带来严峻挑战。

“通过这次的重大卫生事件，可以看出基层防疫工作仍存在许多漏洞。”多位基层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此次疫情突然暴发，很多地方政府措手不及。专业知识不够，人手不足，导致部分村或社区对外来人员的排查依赖返乡人员主动登记上报，未能做到经常性开展上门排查工作，造成部分返乡人员信息掌握不及时，即使发现湖北籍人员或车辆，也没能深入了解近期活动轨迹、接触人员等信息，只是简单地移交辖区卫生院调查。“大数据还没有充分利用起来。”

农村人口居散而无序，大多无物业，没门岗，集中隔离人员移交也没能实现无缝对接，甚至仅要求被排查人员自行前往入住隔离，而这也严重留下安全隐患，进入3月份之后，市民群众的警惕性也大大下降，放松了自我防护，外出且不佩戴口罩的现象逐渐增多。

这种现象对于全国各地乡镇而言，是极为普遍的，不仅仅是农村居住环境的客观情况所致，也与农村居民的防护意识薄弱紧紧相连，这给基层政府的防疫工作大大增加了难度。

陈来安向记者介绍说，浈江区位于韶关市中心区，辖区内没有专业的疾控中心，在处置疫情时缺乏专业的队伍和设备，也没有区属医院医疗设施，防护设备更是有限。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大多数地级市以上市区，为了避免医疗资源的过于集中而浪费，多数城市医院的设立都是市级统筹，比如市中心某区已有一家三甲或大型综合医院，便不再设立区属医院，因此在面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时，区级的医疗资源的配备弊端便显现出来。

“虽然这些三甲、大型综合医院在应对公共卫生事件时原则上对所在辖区的防疫负责，但又因为医院属市级管辖，在工作交接和防护工作部署方面会存在一定的障碍！”湖南省某市地方官员对记者说，区级政府和县级政府在医院资源的调配上有明显的短板。一个县级政府，设有县级疾控中心、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和县妇幼保健医院，这些医疗机构在县委县政府的统筹下，可完全自由调配，而区级政府却不一定有这样的医疗资源可用。

公立医疗机构决不能私有化

截至4月4日，全球新冠肺炎的确诊病例已突破100万，无论是从死亡比例还是防控措施来看，中国在疫情防控上所取得的成就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远不能比的。“通过这次疫情，才意识到我们制度的先进和祖国的伟大！”无数的国人如此感叹。

多位受访者表示，在宣传防范意识方面的工作还需进一步加强。“虽然此次疫情已基本控制，但得做好心理准备，难免下一次公共卫生事件还会到来。”从此次疫情的应对看来，中央针对疫情出台的多次指导意见具有非常强的指导性和实操性，比如“内防扩散，外防输入”，陈来安表示，中央一声令下，全员动员、全员参与，落实得非常到位，也正因此，各地的防控才取得明显成效。全国知名县级三甲医院高州市人民医院院长王茂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达同样的看法，根据中央的统一部署，尽管在防疫物质严重缺乏、专业知识不足的前提下，基层对疫情的防控都做得非常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2月23日，习近平在统筹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部署会议上说，这次疫情发生以来，各级党委和政府在党中央统一领导下，积极开展防控工作，取得初步成效，但也有一些地方和部门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进退失措，出台的一些防控措施朝令夕改，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严重妨碍疫情防控的违法犯罪行为，群众对此不满意。实践告诉我们，疫情防控越是到最吃劲的时候，越要坚持依法防控，在法治轨道上统筹推进各项防控工作，全面提高依法防控、依法治理能力，保障疫情防控工作顺利开展，维护社会大局稳定。“健全基层医疗保障机构”是当下基层官员共同的呼声，多地多位地方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要提高地方疫控中心的地位。

“疾控中心只是卫健委下的一个部门，通过此次疫情，疾控中心地位应会有所提高。”王茂生说，疾控中心是针对流行病、传染病设置的专业机构，与政府行政部门对疫情的考虑出发点都不完全一样。

记者在江西等多地采访时曾发现，早在2010年前后掀起的一场县级公立医院改革，令多个县的公立医院全部私有化，值得庆幸的是，这项改革及时被叫停，公立医院私有化的县也基本重建了县人民医院、县中医院和妇幼保健医院。“公共卫生防疫工作只有公立医院才有能力和实力以及意愿去完成，此次疫情的防控也足以证明，私立医院参与防疫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95%以上是靠公立医院来完成。”疫情正在消散，人们渴望正常生活秩序。恢复常态之后，我们就要在社会主义道路上进一步归正守正。做大做强做优公有制经济不仅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内在要求，是巩固共产党执政基础的固有之义，更是人民生命安全和身心健康的坚实保障，公立医院也不例外。

北京大学中国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刘晓云说：“在过去10年的医改里，最大的改革都在公立医院、药品体系、基层卫生。过去10年，医改触及公共卫生体系的部分还是很少，唯一触及的是基础公共卫生，但那也是在基层，而不在疾控体系。这次疫情所反映出来的体系问题，我觉得不能用非常时期的现象来评价一个体系的能力。除了武汉之外，其他地方的体系反应还是比较快，能诊断、治疗和住院。”

“此次重大疫情是对我国医疗卫生与医疗保障体系的一次检验。从实际情况来看，医疗保障总体上经受住了考验。”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教授、中国社会保障学会副会长兼医保专委会主任委员申曙光说，国家医保局反应迅速，及时发出了紧急通知，明确提出了“两个确保”的要求，即确保患者不因费用问题影响就医，确保收治医院不因支付政策影响收治;广东及浙江等主要省市及时出台了特殊报销政策;同时，医保还在“医疗弱势群体”保障、医院预付资金拨付、药品供应保障、互联网+医保服务等方面及时跟上，甚至进行了创新改进，为病人救治和疫情抗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但是，从全局与长远角度来看，从健康中国建设的战略高度出发，还有诸多如完善应急医疗救助机制等问题需要继续改革与完善。